泔城

一個麵容憔悴的男子愣愣地坐在客棧的客房裏,眼睛望著空無一人的床鋪,這裏曾經是她住過的地方,可是卻連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也蕩然無存了,明知她也許不會像鏢師所說的那樣落腳泔城,但他還是用最短的時間來到這,尋尋覓覓了半個月,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從鏢師的口中得輕兒最後的確是和蘇軒一路南下,但他已經無暇他想,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輕兒,至於找到她後,自己又該怎麽麵對受傷至深的她,他不知道。

倏地,他的心突然一陣抽痛,心裏好亂,好像有什麽事發生,他伸手捂住心口,再也坐不住地走出房門。

聽到開門聲,書憨忙站起來,輕聲道:“少爺,您餓不餓?我讓店小二送些吃的上來。”少爺現在除了到外麵尋找姑娘外,就是待在這間姑娘曾經住過的客房裏,就連晚上也是。卻從不上床去睡,而是愣愣地望著那張床,好像姑娘就睡在上麵,而他不敢靠近,就怕嚇跑她似的,要是實在太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他好怕少爺會因此而瘋掉。

沒錯,這個男子正是從鏢師口中得知消息後再度南下的成飛睿。

成飛睿微微搖頭,徑直往前走,腦子裏全是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在這間客房裏,她提出了藥茶的建議,在這個大門口,她向他借錢買丫環。他第經過一個地方,就會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從不停止。

出了客棧,他漫無目的的走著,突然他再次頓住了,眼睛愣愣地望著前麵。在那裏,她替新買的丫環出頭,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發狠,從不知像她這麽淡然的人也會為人出頭的一天,當時她的言語是多麽的鋒利,說得丫環的表妹啞口無言,而他的心卻因此陷得更深。

書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腦中也閃過和姑娘相處的種種。

突然,成飛睿的眼角勾起,扯出一抹夢幻般的笑,他看到她就在前麵微笑向他招手,毫不猶疑地他舉步向前,無視一輛馬車也正迎麵跑過來。

“成少爺。”顧海快一步把他拉回來。

可是就這一拉,把成飛睿拉回了神,前方哪有她的影子,隻有陌生路人匆匆來去。他撥腿走過去,口中不由輕喚道:“輕兒。”她在哪,為什麽又不見了?

“成少爺,泔城我們都已經找遍了,中輕根本就不在這,我們回皇城再從長計議吧,這找人的事一時半會也難以找到。”何況以他的樣子,實在不適宜再繼續找下去。

成飛睿的理智在顧海的喝聲中終於回複了點,道:“不回皇城,輕兒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去找她。”不知為何?他的心此時好不安。

突然,他脖子一痛,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顧海及時扶住他。

林興佃和書憨還有路人都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少爺,顧鏢頭……你……”為什麽把少爺打暈?書憨結結巴巴地望著顧鏢頭。

顧海歎道:“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暫時安靜下來,我們把他送回客棧,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書憨沉默地上前幫忙把少爺扶回客棧,林興佃緊跟在他們身後,本來還很怪他傷害了中輕姐姐,但這些日子以來看到的成少爺,卻讓他無從恨起。

當他們回到客棧時,見到成佐已經到了,他們在前幾天就給佐伯銷了信,告訴他少爺到了泔城。

成佐依然親自趕來了,當他見到容貌憔悴被顧海他們扶著回來的自家少爺時,不由驚道:“少爺這是……”畢竟離皇城比較遠,因此佐伯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佐伯,我們先把少爺扶到房裏再說吧。”書憨輕聲道。等把少爺扶到床上後,書憨就對佐伯說起了離開呈名州之後的事。

等他說完後,成佐也隻能暗歎世事難料。

也許是心有所掛,成飛睿很快就醒了,他直愣愣地望著床頂,他夢到了和輕兒初識時的經過,還有那引發開端的意外一吻。

見這個算是從小看到大的少爺如今變成這樣,成佐憂心如焚,道:“少爺,您一定要振作啊!老爺可是隻有您一根血脈,您不能就這樣倒下了啊!”

成飛睿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連眼也不眨一下,猶自沉浸在回憶中。

見狀,成佐和顧海相視了眼,牙一咬,道:“少爺,要是您因此有什麽三長兩短,這一輩子都別想見到聶丫頭了。”

“一輩子也見不著嗎?”不,他不要,他要振作起來。成飛睿喃喃道,眼睛的焦距終於回來了,可是這雙眼裏卻滿滿都是隱藏不住的傷痛。

但無論如何成佐和顧海等人也放下了心來,至少他是不會想不開的了。

且說聶中輕一聲聲的痛喊聲,嚇得門外的人不輕。

蘇軒的臉色猶為難看,他緊盯著房門,恨不得衝進去,也恨不得殺了那個讓輕兒受了這麽多苦的男人。

一會兒,門突然從裏麵打開,聶老夫人臉色慌急地問道:“源嬸來了嗎?”羊水已經破了,再不來就真的出事了。

“我去看看。”蘇軒再也待不住了,要是再不找些事做,他真的就要破門進去了。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紅衣和源嬸已經氣喘籲籲地到了,想來也是一路跑來的。

源嬸喘息未定就往裏走,見到聶中輕的羊水已破,知道情況緊急,也不多說話,走了進去,把門一關。對於聶老夫人和江若雪堅持留下,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勸她們離開。

蘇軒靜靜地站在門邊,雙手緊握,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著那扇關著的門。

蘇柔臉色連本來還有些血色的唇也跟著泛白了,坐立不安地同樣看著那扇門。

聶子一在門邊走來走去,此是他的心裏是焦急萬分,愧疚萬分,心裏不隻一次責備自己害得她早產。

紅衣早已坐倒在地,裙擺靠近膝蓋的地方磨破了一處,一抹刺眼的紅正在擴大中,但她顧不得自己的傷,抬頭愣愣地望著門的方向。

仿佛一輩子那麽久,裏麵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眾人麵上一喜。

“生了。”聶子一眼睛一亮。

蘇軒還是愣愣地望著門的方向,握著的雙手緩緩放開。

一時間,所有人都衝到門邊。

門開了,聶老夫人略顯疲憊而又笑容滿麵的臉露了出來,笑中帶了點激動道:“丫頭生了,母子平安。”雖然是早產,卻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順利。

源嬸也麵帶喜氣地出來,道:“行了。”她也要趕回去通知莊子裏的人姑娘母子平安,之前他們一聽說姑娘早產,可是嚇壞了。

眾人高興地走進去,裏麵已收拾幹淨了。在這時代孕婦剛生本來是除了丈夫之外,別的男人是不可以進去的,但經曆了一場擔驚受怕,誰還會理會那些規矩。

聶中輕正躺在床上望著自己剛出生的兒子,她看上去雖然有些疲倦,但一切似乎都還好。

眾人這才真正放心地上前去。

蘇軒走到床邊,忍著想一前抱住她的衝動,見她一臉慈愛地望著兒子,眼神也跟著柔和,含笑柔聲道:“還好吧?”剛才聽到她的痛喊聲,他的心也跟著抽痛,還好她沒事。

“嗯,我撐過來了。”聶中輕眼眶微紅含笑應道,目光低垂望著剛出生的兒子,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出生,一切的痛都值了。

“好可愛。”蘇柔輕聲道,小手伸出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的臉,就怕碰壞了。

聶子一一確定聶中輕母子當真平安後,便把視線轉向了江若雪,見她的臉色比起聶中輕來更加蒼白,小由皺眉心疼道:“沒事吧?”他應該阻止她留下的。

江若雪強笑地搖搖頭,親眼目睹姑娘生孩子的痛,她嚇壞了,有一度她差點以為姑娘會撐不下去。

聶中輕也望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快倒下的樣子,道:“你回去休息吧,讓紅衣留下來照顧我就行了。”

轉眸望向紅衣,卻見到她裙擺上明顯的血,想來是去請源嬸時,跑得急摔倒的吧?眼神一暖,道:“痛不痛?”直到這一刻,聶中輕才真正的相信這些人。之前,也許是采兒的關係,她對他們一直有著絲絲的防備,但以後不會了。

紅衣愣了下,見姑娘望著自己的膝蓋,忙道:“不痛,婢子一點也不痛。”隻要姑娘沒事,這點傷算什麽。

“那就好。”聶中輕柔柔地笑道。

“姑娘,那婢子先下去了。”江若雪輕聲道,她真的需要休息了,不然接下來怎麽照顧姑娘。

聶子一道:“我送你回去。”看她那樣,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去似的。

江若雪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點頭,因為她也怕自己會在半路上昏倒。

蘇柔也聶中輕眉目問也有關些疲憊,道:“你也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

“嗯。”聶中輕輕應著,微微合上眼。

蘇軒再看了眼聶中輕,這才和眾人一起出去,此時他多少希望自己就是她的丈夫,那麽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