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子也在同時看向被她撞到的聶中輕,她怔忡了下。發現在眼前女子那清澈的眼裏,自己看到的不是同情,也沒有對自己美貌的嫉妒,除了冷淡還是冷淡。她知道這女子必是個心硬的主,但她還是在一瞬間有種就是她了的想法,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可她還是決定以自己的第一直覺抓住眼前對她來說也許是唯一的機會。於是她蹣跚地站起來,眼神以堅定的懇求的目光緊盯著聶中輕請求道:“請你買下我。”
聞言,聶中輕輕蹙眉尖。沒有為自己的受歡迎而感到高興,反而有種麻煩上身的感覺。
本來圍著賣身女子的人見她到了這邊,也紛紛靠過來。
眼見周圍的人越圍越多,顧海等人便開始有意無意般地站在聶中輕的四周,好擋住眾人看向聶中輕的視線。畢竟她現在正披頭散發地披著成飛睿的袍子,讓人看了定會誤會她是不是被怎麽了。雖說站在這的隻是陌生人,但在大街上讓人議論總是不妥。
人群裏沒人發現顧海等人的舉動,他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賣身女子的話上,顯然也被這賣身女子的請求驚得不輕,仿佛不懂她怎麽會向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要求對方買下她。是的,在眾人眼裏,此時的聶中輕和瘋婆子沒兩樣。要不是看她的眼神清澈,神智清楚,人們還真把她當瘋子了。而比起瘋子身上穿些什麽,他們對眼前的情形更感興趣。
聶中輕皺眉看著女子難掩哀傷卻堅定的臉,道:“你認為我這個樣子,有能力買下你嗎?”隻怕在場的人不輪男女,每一個都比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人有錢。
“婢子不要很多錢,隻要姑娘能夠給婢子回鄉安葬父親的錢就夠了。完事後婢子自會自己想辦法到姑娘所在的地方找姑娘。”賣身女子眼神堅定地看著聶中輕。
嗄?自己都還沒說要買下她,她就自稱婢子了,這也太快了吧?她竟然被要做她婢女的女子逼著要自己買下她。聶中輕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媽的,你這賤女人。還真是天生的賤命。老子許你榮華富貴,你不要,現在還自願做這乞丐婆的丫環。”這時,一個胖乎乎的,就是兩個聶中輕加起來也沒有他大的胖男人粗暴地罵道。他看上去大約有五十多了,胖得滿臉油光。在叫罵之後便伸出胖乎乎的戴滿了金的、玉的戒指的胖手過來就抓賣身女子。
乞丐婆?成飛睿等人皺眉望向胖男人。身為當事人的聶中輕倒是一副沒聽到的樣子,更難聽的稱呼她都聽過,他這隻是小兒科。不過也許是老天爺看不慣她的自在,隨即她的手臂一痛。
原來賣身女子因不想被胖男人拉開,正如抓住救命的浮木般緊緊地抱住聶中輕的手臂,任那胖子如何拉扯就是不鬆手。她知道自己這一鬆手,眼前這女子一定會毫不遲疑的離開,所以她不可以鬆手。不管是為了避開這胖子還是為了留在這女子身邊她都不會放手的。
胖男人如此粗暴的言語和粗魯的行為,讓聶中輕等人明白了,毫無疑問先前賣身女子會撲向聶中輕必是他的傑作。
聶中輕被他們這一抱一扯的抓痛了傷口,她緊皺起眉頭剛想叫賣身女子放手時。
顧海已經挺身而出一把扯開了那胖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想來那胖子也是個欺善怕惡之徒,被人大力扯開的他差點站不住,正想對著敢大膽對他動手動腳的人一番大罵時。結果被顧海這麽一瞪,到口邊的謾罵“咕嚕”的一聲便隨著他吞咽唾沫的動作給吞回了他那胖得十月懷胎的孕婦般的肥肚子去了。
但他罵是不敢罵顧海,卻也壯著膽子想再次伸手去拉賣身女子,很顯然他並不想讓將要到口的肥肉就這樣在眼前溜走。邊伸手邊哆嗦著泛著油光的唇囁嚅道:“這賤……呃,這姑娘我已經買下了。”胖子就要到口的謾罵,被顧海一瞪又沒了影子。
“哼。”顧海對他的話理也不理,皺眉看向聶中輕那披著成飛睿的袍子又微微滲出血跡的手臂。對緊抓著聶中輕的賣身女子道:“姑娘,你抓痛我朋友了,請你快放手。”要不是見她是女的,就不定他就會象扯那男的一樣把她給拉開了。
聞言,立在聶中輕身後的成飛睿一低頭,也看見了聶中輕衣袍上的血跡。他微不可見地擰擰眉。
書憨則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哼,活該。誰叫她要和自己搶工作,這下遭報應了吧。
而林興佃則沒有什麽顧忌,上前一步就拉開賣身女子。仿佛怕不小心碰到聶中輕的傷處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聶中輕的手臂咋咋呼呼的連連叫又流血了。
聶中輕微微感動的看著這個為她心疼的少年。有多少年不曾有人這麽關心過她了,似乎是在外公死後吧!
林興佃這一叫,賣身女子才注意到聶中輕的衣袍上被她剛剛抓過的地方,那天藍色的袍子上此刻的確是染上斑斑血跡,明顯得刺痛她的眼。頓時,她無措地看著聶中輕,眼裏有著深深的無助。她感覺到自己的魯莽有可能將眼前本就渺小的機會推得更遠。
此時,見賣身女子闖了禍,以為自己又有了機會的胖子簡直可以說是眉開眼笑的色眯眯地盯著賣身女子的姣好的麵容。為自己即將納十五姨娘而高興不已。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聶中輕沉思半響。方問道:“為何是我?”
眾人愣了一下,才知道她問的是賣身女子。
賣身女子愣了一下,搖搖頭道:“不知道,婢子隻知道若是錯過了你,婢子會後悔一輩子。”即使覺得自己再無希望了,女子還是以奴婢自稱。足以證實她對於讓聶中輕買下自己的決心有多堅守。
“你不用再對我以婢子自稱,因為我也隻是一個小小的丫環。而站在我身邊的就是我的主子,你要是想跟個好主子就求他吧。”聶中輕望了溫文爾雅的成飛睿一眼,淡然的道出事實。
聽到她將矛頭指向他,成飛睿眼底為她的自作主張閃過一絲不悅。她以為他是見人就救的爛好人嗎?
賣身女子愣了下,看了成飛睿溫文的臉一眼,雖說他的眼裏沒有象其他男人一樣對她的迷戀。但她還是堅守地搖搖頭:“除了姑娘,婢子不會再跟任何人,若是姑娘沒錢,婢子求姑娘向您家少爺借點錢給婢子運父親回鄉安葬吧?到時婢子會再回到姑娘身邊,存錢還給您家少爺,而婢子依然是姑娘的婢子。”
賣身女子的一番話讓在場的眾人同時怔住。
良久,才有人喃喃道:“她瘋了,瘋了。”哪有人要求別人向自己的主子借錢來買自己的丫環的。
也有人譏笑:“她一定是為了騙錢。”沒人會傻得被騙的,還說什麽要自己還自己的買身錢,這簡直就荒謬。
也有人感歎:“也許她是為了不落入虎口才出此下策的吧?”
“他也算是虎嗎?我看說是豬還差不多。”眾人一聽,哈哈大笑。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而被眾人譏笑的胖子此時的臉上也不停地由紅變白,由白變黑,一聽到眾人的話,又由黑轉為深紅,可以說精彩萬分。
眾人的話絲毫影響不了身為當事人的兩個女子,她們隻是靜靜的相視。
良久,聶中輕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動作,她輕輕的轉身麵對成飛睿,“少爺,你可否借婢子些錢?”
成飛睿擰起眉,“你要買下她?”有必要管這些閑事嗎?
顧海等三人也一臉吃驚不小的看著聶中輕,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嗯。”聶中輕也不多作解釋,淡淡的點點頭。
而其他人再一次以看瘋子的表情看著她,沒想到她真的要買下賣身女子。那胖子也驚訝的看向她,沒想到這奴婢如此大膽,不隻當著自家少爺的麵買她自己的丫環,還敢開口向自己的少爺要錢買。一時,眾人都一副她一定會挨罵的表情看著聶中輕。
“你考慮清楚了?若是真買了她,說不定是人才兩空。”
“我本就沒想過她會來找我。”聶中輕輕笑道。
眾人再一次嘩然。
這次,成飛睿不再問什麽,也不叫書憨,親自從懷裏掏些銀錢給聶中輕。
這一舉動再次出乎眾人的意料,他們再一次以看怪人的眼神看著成飛睿一行人。
聶中輕伸手接過,也不管多少,一股腦的塞到賣身女子懷裏。反正她對這時代的錢怎麽計算還不是很清楚,料想這有錢少爺應不會小氣的少給才對。
賣身女子怔忡的盯著手上的銀錢,眼眶微紅道:“姑娘放心,婢子一定會去找您的。”說完,問聶中輕的地址。
聶中輕本就不是善心之人,聽到她的保證也不拒絕,她若是不來便罷了,她若是來了,對自己也沒有壞處。因不知詳細地址在哪,聶中輕看了成飛睿一眼,明白她含意的成飛睿淡然地道出府上地址。
“婢子本名江若雪,不過婢子經後就是姑娘的人了,請姑娘為婢子賜名。”做下人的是不能擁有自己的名字的,他們的名字隻能由主子來取。
“不用了,這就很好。”聶中輕才懶得管這些小事呢?
“謝姑娘讓婢子保留本名。”女子略微激動地道。
眾人也不進屋,成飛睿就隨意地在包袱裏拿了紙張。等弄好賣身契之後,江若雪就告辭轉身去辦父親的身後事了。
見她走遠,聶中輕才淡淡的道:“借你的錢,就從我的月例裏扣吧。不然,等我哪天有錢了再還你也一樣。”
成飛睿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含意不明地望了她一眼,就轉身往客棧裏去。聶中輕大大方方的迎視他的眼,眼神坦然得仿佛在向他訴說自己的坦蕩。見他進去了,聶中輕等人也忙跟上他的步子踏進客棧。
隻見書憨的嘴一直嘀咕個不停,不用說,也猜得出他一定是在嘀咕一些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之類的話。
而顧海、林興佃兩個則神情複雜的看著跟在成飛睿身後的聶中輕。不知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也許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賣身女子的自動求買而引開了。所以直到最後,竟然也沒人注意到聶中輕身上披著的是男子的衣袍。也許注意到了,但沒有賣身女子的事有吸引力。但,不管是什麽原因這都讓顧海等人暗自鬆了口氣。
其他人見沒戲看了,紛紛散開。
最後隻剩下胖子和他的仆從傻乎乎地看著賣身女子剛才站的位置,似乎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肥肉就這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