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齊來的時候,便見藍衣少女倚窗而坐,她抬頭靜靜的看向天空,安靜的都沒有驚擾窗戶邊的蝴蝶。此時的她看上去沒有往日那般心機深沉,她隻是被什麽事情所困擾了。他想,她為什麽就不能多跟身邊的人商量商量,兩個人想總要比一個人的辦法多。

聽見腳步聲,柳瑤納悶回頭,這個時間容嫗正在教桃心桃核規矩,是誰呢?

見是謝家齊,柳瑤挑眉,嫣然笑道:“什麽事齊大管事?”

“到發月例的時候了,我去找夫人,夫人說此事一直你在經手,我便隻有來找你。”謝家齊將手中的賬簿放在柳瑤麵前,自坐在了她對麵。

柳瑤聞言點頭道:“我都忘記了,拿,這個印鑒給你,日後你就看著辦好了。”

謝家齊聞言一愣,呆呆的看著少女將那枚象征著柳府一切大權的印鑒放在賬簿上,她笑吟吟的看著他,那雙深沉的眼笑意淺淺,但卻沒有一絲試探的意思,是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她竟然信任他?就憑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嗎?他記得她曾經說過,他跟他們不一樣,她於他有救命之恩。可是,那也不會因為他欠丫一條命就將整個柳府的財政大權都交到他手上,她憑什麽這麽信任他?

謝家齊一直是個務實的人,他深信別人不會無緣無故相信他,換做他也一樣,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柳瑤再內,包括王平之他都有所隱瞞。

“為什麽這麽相信我?”謝家齊抬起眼,直直的看向那漆黑如墨的眼中。

柳瑤聞言一愣,呢喃說道:“為什麽?因為我相信你啊!”她似是反應過來,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還是充滿信任的看著他。

他不信!“你就不怕我卷著柳家的錢連夜逃跑?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白眼狼,你就不怕我就是其中一隻?”他仔仔細細的看著她所有的表情,連一個細微的小動作也不放過。

可是他注定失敗,柳瑤聞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方才說道:“喂,有你這麽說你自己的嗎?我都相信你了,難道你還不相信自己不成?”

“不是,我隻是很好奇,你為什麽這麽相信我。”

“因為直覺啊!我看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個好人,這個理由可以嗎?”

“無聊!”謝家齊站起身,拿著賬簿跟印鑒轉身離開。

柳瑤看著他的背影呢喃道:“可我真的相信你啊!”因為你是謝家齊,這點東西你根本看不上啊!柳家於你來說,不過是生命裏的過渡,僅此而已。

她調整了個姿勢,繼續趴在窗台上。阿蠻已經離開了,容嫗年紀大了,不適合勞碌奔波,謝家齊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她隻有自己,該怎麽辦呢?接下來的事情並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她得需要有幾個能幫自己忙的人!

就在這時桃核怯生生的端著茶走進來,小聲問道:“女郎,您要喝茶嗎?”

聽見桃核的聲音,柳瑤雙眼頓時一亮,她點點頭,從桃核手中接過茶盞,笑眯眯的問:“你是桃核?”

桃核點點頭,討好笑道:“奴婢是桃核,妹妹是桃心。我們兩個雖然長的很像,但眼睛的顏色卻不一樣。”這兩個丫頭是簽了死契的,已經納入賤籍,如果人品得當倒是可用。

柳瑤聞言仔細看了看桃核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睛隻是淡淡的黑色,桃心的眼睛是什麽顏色來著?桃核仔細看了一下柳瑤的神色,小心猜測的說道:“桃心的眼睛有一點黃色,像是貓眼睛的顏色。”

“貓?”是那種淡淡的黃色啊!“琉璃色啊,挺好看的。”柳瑤溫和一笑。

桃核微微笑著規規矩矩的立在一邊,她同柳瑤年紀一般大小,但因為家中遭災便早早成熟起來,她是姐姐,凡是都會自己先出頭,總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著妹妹。柳瑤忍不住想,哥哥待她是不是也這般?因為父親大人對他極好,所以總是覺得他占了父親大人的關愛虧欠與她,所以對她總是溫聲軟語。

多久沒有見到哥哥了?如果算起前世的話,她好像有十幾年沒有見到哥哥了!好想哥哥,你現在怎麽樣了!

見柳瑤走神兒,桃核沒有出聲打擾。就在這時門簾被輕輕挑起,桃心探過腦袋小聲問:“桃核,女郎休息了?”

桃核看了一眼柳瑤搖搖頭說道:“沒有,你進來吧!容嫗呢?”

“去給女郎準備膳食了,讓我來問問女郎是否想先吃些果子之類的東西。”桃心好奇的看著柳瑤。自從她們被買進柳府,柳瑤一直忙著,容嫗也怕她們剛剛為奴不適應衝撞了柳瑤跟文氏,便束縛著她們,平時還是親自侍候柳瑤,所以桃心跟桃核獨自接觸柳瑤的時候極少,桃心好奇柳瑤也是正常。

柳瑤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她其實早就發現桃心在偷看她,不過她沒有揭穿,此時倒是趁機看看著姐妹二人可不可用。桃核因為是姐姐,所以看上去有點成熟,桃心倒是小孩子心性。說起來她跟她們年紀一般大小,若不是重生歸來,恐怕還是一如往昔吧!

桃核見柳瑤嘴角露出笑意,趕緊伸手拉了拉桃心小聲道:“女郎都發現了,你老實一點。”

柳瑤搖搖頭道:“無妨,我這個人很好說話。”桃心桃核點點頭抿嘴笑著不語。

柳瑤被她們笑的有些心虛,她這個人確實不是很好說話,但其實也很好說話的,隻是從現在開始而已。

正巧容嫗這時候走進來見她們三個臉上均帶上點點笑意,高興說道:“看來這兩個丫頭很讓阿瑤滿意,如此便好。”

柳瑤笑道:“很不錯呢!是容嫗教的好。”

容嫗開心一笑,謙虛說哪裏哪裏,又趕忙讓桃心桃核去廚房拿飯菜擺飯。兩個丫鬟走後,柳瑤拉過容嫗的手讓她在自己腳邊坐下,說道:“嫗覺得這兩個丫頭品行如何?”

容嫗不知道柳瑤是什麽意思,但她也很關心,畢竟以後要伺候柳瑤的,想了想說道:“嫗看著還不錯,尤其是桃核這丫頭。這孩子因為是姐姐,倒是比妹妹穩重許多。家中又發生這等事,嫗看來是極好的。桃心這丫頭日後要是教好了也斷不會比姐姐差。”

“這樣啊!嫗年紀大了,照顧阿瑤這麽長時間,一直都沒有享到什麽福氣,早年還因為阿瑤之事連家中有事都沒能見最後一麵。日後阿瑤要養嫗老的,就將桃心指給嫗如何?讓桃心照顧好您。”

本以為容嫗會老淚縱橫的答應,然後拉著她的手高興的說還是她的阿瑤好。可是容嫗的反應卻是先是一愣,隨即眼圈一紅,低頭說道:“阿瑤是不是嫌棄嫗歲數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保護阿瑤了?”

“怎麽會這麽想?阿瑤隻是覺得嫗照顧阿瑤這麽多年,比母親還為阿瑤操心這麽多,想讓您享享清福。”柳瑤有些頭大,這人老了思慮就重,雖然她也有些小心思,但更多的是對前世容嫗的愧疚,想這老人家一輩子為了自己,自己卻臨老臨老將她跟阿蠻趕走了。

“不是這樣就好,嫗雖然年紀大了,但卻是對阿瑤最了解的人,嫗疼愛阿瑤不比夫人差。阿瑤不要怪嫗僭越,嫗一直當阿瑤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如果不讓嫗在阿瑤身邊帶著,那比殺了嫗還要難過。阿瑤要是覺得嫗歲數大了煩人,那嫗就住在旁邊的小院裏,隻要每日看看阿瑤便好。”

“嫗,你真是多想了。”柳瑤對於容嫗的想法相當無奈,她隻是不想讓老人家為她擔心而已。況且有些事情,就因為容嫗太過了解她,所以才不能讓容嫗呆在她身邊。

見柳瑤堅持,容嫗擦擦眼淚說道:“這兩個丫頭怎麽還沒回來,嫗去瞧瞧。”然後站起身就走,邊走邊嘀咕:“這兩個對這裏什麽都不熟悉,怎麽能照顧你得力,真是任性,真是任性啊!”心裏卻盤算著出了這裏便去尋文氏,讓她出言勸勸柳瑤。

卻說容嫗這一去便不複返,桃心桃核小心翼翼的伺候柳瑤吃飯。柳瑤吃過後,便見容嫗紅著眼睛回來了,她站在柳瑤麵前一言不發的,恭恭敬敬的給柳瑤行了一禮低頭說道:“之前是嫗僭越了!嫗不應該出言影響阿瑤的決策。既然阿瑤讓嫗去養老,嫗便自去養老,隻是桃心還放在阿瑤身邊侍候著,桃核一個人嫗不放心。”容嫗委屈的說著,說道最後又是滿臉眼淚。

說起容嫗滿腹委屈的去找文氏,文氏聽完她一席話,現實給她教育一番,雖並未直說,但言外之意就是讓她別仗著自己是柳瑤的乳娘就逾越了自己的本分左右柳瑤的決定。要說文氏雖然性子溫和,但她到底是大家出來的女郎,等級觀念非常嚴重。盡管容嫗對柳瑤有哺育之恩,但她終究是個下人。

繼而又說柳瑤也是為她好,年紀這般大了,總是要退居二線的。不如趁著還能活動,多多交幾個好友,柳家又不缺銀錢,斷會讓她生活的極好。容嫗一聽自己繼續侍候柳瑤無望,便胡亂應承幾聲便心灰意冷的回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