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何曾見過謝家齊發這麽大的火,還以為他是可惜了柳瑤的異能,哆嗦著唇說道:“柳小姑恢複不到原來的聰慧了!”
謝家齊愣住,神情有些木訥的放開謝氏醫者的肩膀,忽的又抬起頭,目光囧囧的看著他說:“是因為被人下了藥嗎?”
事實證明,再理智的人碰到感情的問題,都會向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即便是再簡單不過的話,聽在他耳中都複雜無比,包含的意思太多太多,他不敢去想是好還是壞,所以當這樣兩件事碰在一起的時候,先入為主的觀念告訴他,柳瑤這個樣子,定是阿彩先對她下了藥,桃心不是說,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阿彩正在給阿瑤喂湯水……
謝氏醫者聽的有些糊塗,但還是道:“柳小姑下墜過程中頭部撞到了鐵棒上,重創之下,即便是有命活下來,腦部一旦受傷,也不會如前的。”
“你的意思是說,即便不被下藥,阿瑤也不會好轉了?”他的聲音再次恢複之前的鎮定,隻是目光卻有些渙散。
醫者暗歎一聲說道:“某也知曉柳小姑有異能一事,隻是經過此事,恐怕……”
“恐怕她再也沒有了對不對?”謝家齊的聲音平淡的讓人聽不出他的任何情緒,那謝氏醫者點點頭,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
“我知曉了,你先回去吧!”他轉過身走向書桌後,謝氏醫者行了一禮,離開了!他這廂剛剛離去,聽到消息的王氏醫者同皇室醫者分別將今日之事同司馬永和王平之說了,均說柳瑤經過此事即便會好,也不會再如之前的樣子。
王平之有些疲倦的擺擺手讓醫者下去,獨自坐在大廳裏,呆呆的看著窗外。
相比於安靜的王平之,司馬永和則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並告訴那醫者說:“你就給我呆在謝氏府邸,我倒是要看看,她柳瑤究竟有沒有好轉的一日。”說罷有些氣惱的離去,去了雪妃的鸞鳳殿折磨雪妃去了。
而聽到柳瑤出事的消息,雪妃卻高興不起來,也不知怎的,她明明該高興的,可又覺得悲涼無比。如今的她,麵對司馬永和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已經麻木了,司馬永和到來之後,她自己擺手讓婢女們都下去,勇敢的麵對司馬永和。
如今的她,心已經死了,再沒有任何感覺,亦沒有任何恨意。
在聽到柳瑤可能會癡呆的消息,所有醫者都選擇人前不說,背後卻將事情同主家說了一遍,讓各自都有個思想準備。
王平之獨自在大廳裏靜坐好久,方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去了謝氏府邸。而這邊司馬永和折磨完雪妃之後,也同他一般去了謝氏府邸看柳瑤。醫者不是說了嗎,如果醒來,也是這幾日的事,但卻不知能恢複到什麽程度。
此時此刻,房間內一個人都沒有,柳瑤沒有醒來,在緊閉雙眸,在沉睡之中。謝家齊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摩擦她細白如瓷的臉頰,輕聲說道:“阿瑤,不管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他將柳瑤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一笑說:“阿瑤,我們隱居好不好,你喜歡哪裏等你醒來告訴我,我們就住在那裏,不出世,永世安享屬於我們自己的太平。”他說著說著,臉頰上竟感覺有淚。
他不是後悔自己會隱世,而是在為她心疼,執著了一輩子,為此受了一輩子的苦難。好不容易有重生回來的機會,卻又因為執著於報仇而差點毀了自己的一生……他總想問一問她,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其實他也不知道,從根本上來講他們是一樣的人,執著於永遠得不到的,如今想通了,卻在再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謝家齊坐在床邊,一直描述著他們美好的未來,直到王平之同司馬永和到來,他也沒抬頭。看到這樣的謝家齊,王平之心中很不舒服,走上前去說:“你這樣將她禁錮在身邊,問過她的意思嗎?”
“是啊,家齊,別再是你一廂情願,等阿瑤醒來,若是她不願,該如何啊!”司馬永和說著走上前來,盯著柳瑤的臉仔細看,卻見她從昨天晚上表情什麽樣,今天沒有一絲變化。他轉頭看了一眼跟隨而來的皇室醫者,那醫者悄無聲息的對他點了點頭。
“跟在我身邊,比跟在任何人身邊都好!”謝家齊輕輕抬眸,冷冷的掃視過眾人。
王平之又道:“在我身邊,也並不會怎樣。”
司馬永和也揚了揚頭說:“對,我身邊也靠譜。”
謝家齊聞言冷笑兩聲說道:“想得到阿瑤也成。”見兩人目光馬上閃過一絲亮色,他繼續說道:“你娶阿瑤為正妻,並答應日後待阿瑤如同現在,不拋棄不放棄,更不言棄,要悉心照顧她,即便她日後成為癡傻人兒,都不會放棄對她的治療,直到她好轉,直到她百年歸去……”這些話說的王平之臉色有些發白,說的司馬永和直皺眉頭。
謝家齊向前湊近些許,仰頭看著他說:“最主要的,是要能為了她永遠隱世,再不出世……你能做到嗎?”沒等王平之答話,他又將目光放在司馬永和身上,說:“皇上若是想娶阿瑤,也不是不可,按照我之前說的,並許諾阿瑤為皇後,能否做到?”
“你不如直接說想把阿瑤禁錮在身邊。”司馬永和看了一眼陰沉著臉的王平之,淡淡道。
謝家齊無視他的口氣跟表情,轉身吩咐桃心去將柳夫人請來說道:“自古以來兒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瑤最終花落誰家,我們也做不了主。便讓桃心將柳夫人請來,她看好誰,條件如何,自有定奪,我說的這些,不過是柳夫人之前說的。”
司馬永和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王平之,又道:“阿瑤已經同家族斷絕關係,獨立為一人,即便是身為她的父母,亦沒有權利。”
謝家齊懶洋洋的看了一眼司馬永和抿抿唇沒有說話,而自始至終王平之在柳瑤的歸屬隻說了那一句話,便沉默了!
柳夫人一臉憔悴的扶著桃心的手走了進來,將在場之人都看了一遍之後落在柳瑤身上,卻是對眾人說道:“皇上說的對,阿瑤是同家族斷絕關係,可她沒有同父母斷絕關係,如此阿瑤的未來如何,我同她父親還是能決定的。”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看向王平之說道:“那些條件都是我對謝郎開的,如若你們能做到我所說的,誰做的好,我便將阿瑤嫁給他。”
這樣一說,司馬永和方才沉默了,而王平之直接搖頭說道:“家族不會同意……我不能娶阿瑤。”
司馬永和沉思片刻也一臉不甘的說道:“我亦不能,但有一點要說明,阿瑤現在還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若是她醒來再議這些事也不遲。”
“說起來這件事我該誰也不能怪,怪就怪阿瑤福薄,可她如今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你們還要爭論不休便是你們的不是……你們若是覺得不公,大可以出去言論,又何必在這擾人休息?”柳夫人走到柳瑤身邊,趴伏在床上大哭起來。
司馬永和等人被柳夫人說的漲紅著臉,皺眉出了臥室。人剛剛邁出去不久,便被臥室內的驚呼聲召回而去。進到臥室之中,隻見柳夫人趴在床邊,握住柳瑤的手嗚嗚的哭,而柳瑤的眼睛睜的很大看著床頂承塵一言不發,謝家齊站在柳夫人身後,神情有些激動。
“阿瑤醒來了?”王平之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可邁到床前卻停止了腳步,呆愣當場,緊隨他腳步而至的司馬永和亦是愣住,隨即再不言語,沉默著離開了臥室。
柳瑤睜著眼睛,不管柳夫人怎樣嚎啕大哭,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謝家齊見柳夫人哭的幾乎要背過氣去,連忙上前扶起她輕聲安慰道:“不管怎樣她能活著就好。”這話說的柳夫人將淚眼落在他身上,抓著他的手臂哭著說道:“你真的能做到如你所言的那些嗎?”
謝家齊看了一眼睜眼遊離的柳瑤抿唇說道:“一定,我會始終如一的待她,永遠不會離開她!”
“好!我將阿瑤交給你。”柳夫人擦擦眼淚,坐在床邊握住柳瑤的手說道:“阿瑤,母親如今便將你交給謝郎,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他帶你遠走,永遠不出世。”
柳瑤聽見聲音將目光放在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三日之後,柳夫人方才從謝府出來回了柳園,容嫗在知曉柳瑤已經生命無礙的情況下,人雖然好轉,但也懨懨怏怏的,柳夫人讓她留在柳園幫忙打理園子。
外界傳出消息,柳氏阿瑤變成癡傻人,她的利用價值也了了無幾,有些人不相信,還特地到謝府前來一探,因此折損了不少人,五日之後王氏同皇室派人送來一些金銀米糧的器物賞賜給柳瑤,而謝家齊也正式昭告天下宣布自此隱世。
遠在晉安郡的桓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探一首自創的曲子,名為相思引,而他思念的人,如今已有歸屬……若不然,他過不了心底的劫,如今劫難已過涅槃重生他真正成為享譽天下的琴聖公子清。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孫宇已經踏上去往邊境的路途……他想,總算沒有白跑那一趟,那個男人,最值得她為之保護,為之傾情……而那個女人,也值得他放棄一切,因為他曾說過,阿瑤是世間少有的女子,被她愛上的人,是幸也是不幸,因為她的執著,傷自己也會傷人……隻有愛她的人才能讓她的愛情安全,既不傷己,也不傷人。
有些愛情,不是得到,不是生死相逼,而是包容,是成全,是原諒……是寧願委屈自己,也要讓她幸福,所以他寧願放棄自己所擁有所經營的一切,帶著她遠離塵世瑣事,遠離喧囂尋找安寧……
這一世,他要她隻得安穩,不再如從前那般浮浮沉沉沒有生機。
十年……這是個特別考驗人的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日複一日在這百裏無人的山穀之中,盡管風景優美,可呆久了總是會膩,可他卻始終如一……正如他所言,從不言離去,更不言放棄……而她終有一日轉醒,方驚覺,一切不過都是一場虛幻大夢……夢中,她從未遇見過那個讓他心碎死亡的男子,隻是在他身邊,享受被捧在手心中的嗬護,那麽溫柔,那麽的小心翼翼……那麽的珍惜……
陽光安好,空氣清新,鳥語花香花雨紛紛,一身粉衣的少婦麵貌如初,皓齒明眸,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褪去清華,她的美可以魅惑世人,輕易讓人沉醉,卻氣質安寧,讓人心馳神往。
“阿瑤……”一身玉衣的男子端著茶盤走上前放在桌子上,招手讓少婦過來,少婦嬌笑一聲,快步跑到他身邊,恬靜乖巧的看著他動作優美的泡茶,氣氛安靜而美好,男子唇角含笑,忍不住輕輕抬眸。
四目相對,無盡情愫,纏綿悱惻……
“你後悔嗎?”她問。
“在遇見你的時候,我便看到了未來……”放在她麵前一杯清茶,他溫柔的為她拭去頭上的花瓣。
“什麽樣的未來呢?”
“隻有你跟我的未來,在這小小山穀中,眼中隻有你,隻有我……如今我要問上你一句,你可曾後悔?”
“是你拯救了我,完成這注定輸掉一切的救贖……阿齊,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相待?”她總是忍不住的問出口……
“是因為你是柳瑤!”他的唇印在她的眉間,卻被小跑過來的童兒打斷。“父親又在輕薄娘親了……”
薄唇勾起,他抿唇一笑,將她抱在懷中了,輕聲說道:“不相離,不相棄,你都不曾放棄過我,我為何要放棄以生命去愛的你……”
浮華百世,她終於能執起一人之手,百首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