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變成這個樣子,是誰都沒想到的,柳瑤不願在宮內多呆,更是不願再同司馬永和做多周旋,如今她隻是想休息一下,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安靜的待會兒。

司馬永和見她情緒不好,也知有些事急不得,因此便派人送了她回來不說還給了很多賞賜,連同柳瑤的馬車一起回到烏衣巷多了三輛馬車。

回到院子之後,她便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呆呆的坐在桌子前發呆。

謝家齊這幾日也很忙,忙於周旋在各個門閥士族之間不說,更是連日同友人們吟詩作畫,從前不屑於參與的圈子,這會兒恨不得哪裏有詩會哪裏便有他的身影出現,而他每次離開一個聚會之後,所傳言的,不過是謝郎德行多般寬厚,多般高潔。

一時之間,謝家齊風頭正勁,名聲隱隱正了過來,更有超過王平之的趨勢。

司馬永和見他這般活躍,於年關那日將他召進皇宮,同他商討邊境戰事。眼看著疆土一日一日被胡人侵犯越來越小,司馬永和更是著急於想要將柳瑤得到,隻要將柳瑤掌控在手,他想知曉哪裏有事提前將人聚集到那裏,自是能保住也能安定邊疆減少戰事。

轉眼間到了宮中赴宴那日,一早桃心便進宮來報告說柳瑤身體抱恙無法出席宴會,司馬永和知曉她是因為王雪心中不舒坦,加之連日來一直傳來的戰敗,心中煩躁也不計較這些瑣事,於是所有人都來了,卻獨獨不見這名動天下一時的柳氏阿瑤。

然就在宮宴進行到一半時,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碰巧,偏偏軍報在這時上表,南陽城淪陷被胡人徹底攻下。宴會一下從高峰到低穀,然而不過一個時辰,第二波軍報到達,報說南陽城被胡人攻下之後,坑殺此地百姓高達數萬,其中儒人名士直接被斬殺不說,胡人更是以吃名士肉為榮,更有傳言說吃了名士的肉,雖不能學得其全部,卻也能有三分相似之處,倒是提高了胡人的品味等級。

司馬永和陰沉著臉坐在龍椅之上,雪妃將雙手交叉安靜的坐在一邊垂著眼皮,偶爾抬眼看一眼殿堂之上,朝臣們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裏,一些當朝大儒名士們站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陰沉著臉的司馬永和。

太監見這樣僵持著也不是個事,湊到司馬永和耳邊小聲道:“皇上,您倒是拿個注意,南陽城那邊等待增援呢!”

這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司馬永和當即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怒喝道:“增援?如何增援,你給朕說說,都已經淪陷了還如何能增援的了?還如何能將死去的那些士族大儒們救活?”

陳姓名士躬身說道:“皇上,即便是不增援南陽城,胡人攻下南陽一旦站穩,隻怕下一個便是荊州襄陽郡啊!皇上,還請三思啊!”

“是啊!皇上,即便現在不派兵增援南陽城,也要提前將胡人下一個目標給其增援。”眾人紛紛附和,司馬永和臉色稍稍有所緩和。

雪妃在一旁輕聲說道:“前些時日柳公曾言讓柳三郎同柳書意前去南陽城增援,但卻在即將出發的前一日被柳氏阿瑤擋了下來……”她拉長了聲音,抬首看了一下殿堂之上的大臣同名士等人的臉色,落在謝家齊臉上的時候,輕輕一笑說:“說是在過十日便讓他們啟程去往南陽……皇上……”這一句皇上引得司馬永和眼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王雪臉色發白,但臉上的笑容卻是不變。

司馬永和本想將這件事壓下,但未曾想這個王雪竟是恨柳瑤如此之深,反倒弄巧成拙讓所有人的知曉柳瑤有其特別本事才被他們注意起來,這下柳瑤不僅會因為他們之間的爭鬥而被世人所關注,殿堂上登時肅了一肅,方才炸鍋起來。

王雪臉上飛速閃過一絲陰森笑意,卻正在這時被司馬永和看過來,連忙斂了笑意一臉愁容的說道:“如今這天下,怕是隻有阿瑤才能救的了了。”

眾朝臣嘩然臉色各異,但心中明白這件事已有皇室同當朝兩大家族參與其中,其他人即便想染指也沒那個本事,因此激動過後,不過是死一般的靜寂,但心中卻有了希望。名士大儒們先前心中也有激動,可他們卻不敢過多染指江山,因此都沉默著。

人人都知曉柳瑤之前同雪妃關係匪淺,兩人友情之深,說是柳瑤為了王雪連謝郎都能拋棄轉而投入王郎懷抱,又有人說柳瑤不過是因為王郎比之謝郎名聲更大方才擇優錄取是賣了王雪一個人情,然人王雪卻是心要富貴榮華轉而將謝郎拋棄,說謝郎如此活躍不過是想在名聲上超過王郎然後準備重得美人心。

“雪妃娘娘,這事,還得麻煩您了!”朝臣們唯唯諾諾不敢言語,倒是薑姓名士默了一默這般說道。

王雪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遂輕笑著說:“先生說笑了,阿雪便是同阿瑤再好,如今相見一麵也是難。”這般說來,兩人感情不似從前了!不管怎麽說,以前兩人或許能稍有平級,可如今柳瑤見到她卻是得行禮了。昔日的好友如今卻有禮數橫在中間,也終是會多多少少影響感情的。

王雪這樣說,引得司馬永和又看了一眼高聲說道:“今日之事朕看也商量不出個結果來,不如就此散去,你們給朕商量一個妥善的方法,即便奪不回南陽城,也要給胡人一個下馬威……”他頓了頓將目光放在王平之等名士身上,一臉痛心惋惜的說:“朕經不得失去如此之多的棟梁之才。”

“皇上……”名士們動情的行禮,宴會便在眾人心思各異中逐漸散去。

“阿雪,扶朕回宮吧!”司馬永和捏著王雪的手,捏的王雪臉色青白,雙眸泛恨。柳瑤,我王雪此生跟你誓不兩立!

鸞鳳殿當晚傳出來的叫聲淒厲無比,眾宮女聽的臉色發白,待司馬永和離去之後,趕緊紛紛入到殿內將遍體鱗傷渾身上除卻臉孔之外沒一處好皮膚的雪妃扶到床榻之上,又將染血的鞭子等一切傷人器物都輕手輕腳的收拾起來,雖然每天都如此,可眾宮女們還是忍不住落淚。

原來,司馬永和同王雪並未有過任何肌膚之親,她所飽受的,全都是非人折磨,能咬牙挺下來,不過是憑著那對柳瑤謝家齊的恨意。鮮血染紅了鸞鳳殿,宮女們用熱水給她輕輕抹身,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每次一疼她都身體一陣**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娘娘,若是痛,您便哭出聲吧!”宮女拿著棉巾的手不住的顫抖著,那樣深的傷口,還有未好又裂開的傷口,剛剛合上卻又被抽打而開,一次一次,一鞭一鞭,他臉色猙獰聲音怨毒,哼笑著說:“王雪,你有今日之果,怨不得別人,怨就怨柳瑤,若不是你王氏想得到她,便不會將你推到我身邊飽受非人折磨。”

起初她還能反駁幾句,可漸漸的,他的言語卻像是魔咒一樣入了她的心,尤其謝家齊後來再對她不管不顧之後,她心中更是怨恨非常,她暗自發誓,即便不為了家族,為了她自己的心,也要讓這兩人名譽掃地,然後被家族逐出永遠成為下品人。

隻可惜,她的如意算盤還沒開始打,柳瑤卻出人意料的主動同家族撇清關係,知情人說她是為了保全家族,不知情隻說她怕家族分享自己的富貴而拋棄家族,薄情女子而已。別人不知,但她卻或多或少知曉一些這其中要害,柳瑤此舉隻怕是想保住其家族,未來發生任何變故都不會連累家族。

朝堂上發生的事包括司馬永和同王雪之間的真正關係柳瑤都不知曉,她總以為王雪是因為謝家齊不管她而怨恨她,卻不知曉這一切都是司馬永和在虐待王雪的時候所說都是她的名字,久而久之之下,王雪倒對謝家齊無甚恨意卻對柳瑤恨不得食爾肉飲爾血。

年夜,柳瑤讓容嫗安排在大廳中央放了兩張桌子並在一起,然後將大門一關,所有的崗位都安排好之後將大家聚集在一起,吃飯喝酒玩樂,一時間氣氛好不歡快,直到天空破魚肚白方才逐漸散去,以至於第二日有人來敲門的時候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來開門。

王氏仆人見沒人應聲以為是出了什麽事,便回家報告王平之,王平之便聯想是昨日王雪的一句話讓柳瑤陷入危險之中,此前怕是已有人先動手,於是帶領一幹人等破門而入,庭院內果然靜悄悄一片,到了正廳見不少人都醉倒在地,方才啞然失笑。

等柳瑤醒來,已經是初二的早晨了,王平之正站在窗前等著,畢竟柳瑤有預知未來一事已經敗露,如今各方人士正火速趕往建康途中,柳瑤未來安危,委實讓人擔憂,年關過後他便帶人守在這裏,加之皇帝司馬永和也派人駐守,想來也應能護她周全。

不過他始終覺得,自己同謝郎名聲在外那些人想要打主意也得多番思量。

窗前人影綽綽,柳瑤以為又是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謝家齊,隨口說了句:“你來了!”語氣有點撒嬌還有些埋怨,聽的王平之愣了一愣後方才‘嗯’了一聲,柳瑤一驚挑起簾子見是他,雖然飛快掩飾臉上神色,可他還是看見她臉上的失望之色,遂淡淡一笑不在意的走過去,心裏的刺就被撥弄了一下,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