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瑤昏迷過後不久王平之便來了,桃心將之前大廳內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他聽後隻對桃心說放心,此事對柳瑤斷不會有太大影響的,他這般說,桃心便放下心來。畢竟王郎日後是要娶女郎的,若女郎名聲品德真的不好了,那麽天下人也不會允柳瑤嫁給他的,這個王平之自是知曉。
因此他斷不會允許柳瑤有任何閃失。不過最讓他想不通的是,柳瑤為何要同家族斷絕關係?要知道她若是真的嫁給王謝兩大家族或是皇室,都是要有母族在其身後支撐的,若然沒有將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屆時隻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不得安寧。
到此時,他總覺得自己有對柳瑤看不透的地方,從前他所認識的柳瑤是寧靜如蘭的,一點也不似別人口中所說的嬌蠻任性,橫行霸道。後來的熟悉之中,他更覺得少女言行根本不似本身年紀,如此成熟老成,連他亦是忍不住側目,而漸漸熟悉之後,他更是覺得,她心思深沉,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那平靜如水的雙眸中偶爾在看向身旁之人也會難以掩飾一些戾氣,那時他便忍不住去關注她……
不知是否真安下心來‘鳴金收兵’竟是一連幾日都不見有人來上門,而素來活躍非常的王郎更是連個人也不曾派過來,好似所有人都遺忘了柳瑤一般。
轉眼間便是年關,柳瑤休息了一日之後便將所有的節日禮品都置辦齊全,將一些東西分別送到王謝兩族同司馬永和那裏。便是姬無塵那裏也有收到,而王雪那邊她更是備了一份厚禮送了過去。
禮物送出的第二日,姬無塵便來了,此時距離過年不過兩日了。
這是柳瑤第三次看見姬無塵,那樣一個幹淨而純粹的人,仿若世俗的一切在他身邊都會被淨化,他的眉目清朗,行止給人感覺如沐春風,讓人一眼難忘,隻覺此人當真如神仙一般的人兒,可這一次再見,柳瑤卻是驚呆了,似是難以置信一般.
姬無塵好似感覺不到柳瑤目光中的驚詫,麵無表情的坐下,淡淡說道:“難不成小姑不想與我些茶水?”
柳瑤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吩咐桃心上茶水點心,借此將廳中之人遣退。她皺眉問道:“阿瑤敢問一句,這些時日郎君是怎樣度過的?”
“與平時無異。”姬無塵口氣淡淡,若不是他神情憔悴不堪,神色萎靡不振,柳瑤隻怕會相信了他的話,可此時的姬無塵,委實讓人難以聯想到他這些日子過的事什麽樣的日子。心愛之人所嫁非所願,他自是不能釋懷。
柳瑤輕輕歎了口氣說:“無塵又何必太過執著?要知道執著於注定得不到的,最後受傷的隻能是自己,熬心熬力,何苦來哉?”
“小姑這樣說,何嚐說的不是自己?”姬無塵眉眼輕挑,看向柳瑤的目光隱晦不明。
柳瑤摸不清他來此的目的,但他借著回禮而來,自是不能拒之門外。見他這般神情心中也有些同情,隻是出口卻咄咄逼人,實在是讓柳瑤迷惑。聽他問出這樣一句話,柳瑤詫異的挑了挑眉忍不住笑問:“郎君何出此言?阿瑤心中無所執著,無所願,又有什麽熬心熬力?”
姬無塵抿唇不語,隻是拿眼瞧著她。
桃心這時走進來,見姬無塵這般直直的看著自家女郎,皺眉輕喝:“兀那登徒子,這般看著我家女郎是為何?”她站在柳瑤麵前擋住姬無塵的視線,橫眉倒豎,俏臉寒冰。
姬無塵抿抿唇唇道:“柳氏,有些話非要我說出口你才明白嗎?”他的目光一閃一閃的,有雪亮的恨意劃過。
柳瑤猛然一驚,幡然醒悟。閉了閉眼,輕歎一聲看向姬無塵道:“郎君今日前來,是想質問阿瑤的吧?”
姬無塵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目光更為冷淡,直看的柳瑤仿佛置身於數九寒天之中,恍惚之中好似又回到那年死去的冬日裏,時間一點一點的近了,很近,如前世這般安然的坐在房子裏,同人說話。
“請恕阿瑤無能為力。”說罷甚為疲倦的站起身,對桃心說道:“桃心,送客。”
“柳氏,你難道真的要見死不救?阿雪若不是為了你,斷不會去蹚這趟渾水。”姬無塵見柳瑤竟說走就走,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站起身大步攔住她的腳步。
柳瑤輕輕抬眸,目光清冷的看著他,嗤笑道:“你憑什麽說她是為了我?你甚為姬氏傳人,當是知曉身為家族子弟要做什麽,應當做什麽?想必這將是所有家族的祖訓吧?要我背給你聽嗎?”
沒等姬無塵答話,柳瑤道:“為家族之子,需為家族盡力之;為族之子,需為家族獻命之;為族之子,需為家族獻身之……王氏不會看著我跟著皇帝,他們會認為皇帝看上的隻是我這個人,隻要送過去一個比我貌美的,比我更出眾的,而代替我。這個人必須要在家族之中有所分量,王平之的妹妹王桐已婚,便隻有家主隻女王雪了。她是為了家族,又同我有何關係?”
姬無塵聞言臉色更加蒼白如紙,他哆嗦著唇看向柳瑤,微微垂眸說道:“她性子如何,你當是了解的,一入宮門深四海,她這一命,怕也隻有你能救了!是無塵無禮在先,便在這裏給您賠個不是,求您救一救阿雪吧!”說罷大禮朝她拜了下去。
柳瑤看著姬無塵拜在自己身前,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苦澀難言。以前她總是認為,世間男兒皆薄幸,其實不然,總有那麽一些特別執著的人存在,他們執著於這世間的女子,執著於所謂的愛情,在情愛麵前沒有任何招架之力,不管最終能否獲得期待的感情,可終歸還是付出了,就如前世的她一般。
她所認識的男人之中,謝家齊她始終是看不透的,也不甚了解,但還是知曉他的性格若是認定什麽事,會不惜任何代價付出的。而王平之,那是個為了家族利益可以付出一切的人,司馬永和更不用說,濫情的可以,隻有姬無塵是個例外,他心中歡喜王雪,雖是從未對其言過,但他卻小心翼翼的為她付出,為她傷神,直到現在,不惜來求她。
“你高看我了!”良久,柳瑤才輕聲歎息。她並非無情之人,亦並非有情之人,她不過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隻是王雪走這一步,實在是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卻是知曉,王雪此時怕是恨上她了。
“你難道真的不顧念姐妹情分,置她於危險之中?”姬無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王雪總是言她多少多好,可是此時她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難不成真是如傳言所說那般無情無義?
“能救她的並非是我,而是王氏。”柳瑤輕輕抬眸,靜靜的看著他。
姬無塵張了張嘴,慘笑一聲說:“我該是知道的,你這樣的人能對母族無情,又怎能對一個他人有情?求你何用?”說罷踉蹌轉身,卻在門前仰天長嘯:“難不成隻有一死才是出路?”
姬無塵的身形顫抖,腳步踉蹌消失在不遠處的轉角,桃心走上前來扶住柳瑤的手說:“女郎為何不說,實際上您比他還著急?”
柳瑤看了她一眼輕聲問:“你如何能看出我比他還著急?”說罷輕輕垂眸,讓桃心看不出她的心思。
桃心皺眉道:“您不是還拿此事質問謝郎為何不救阿雪,您不是這幾日也愁眉不展在想辦法見她一麵嗎?”
柳瑤聞言冷冷的看了一眼桃心道:“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些。”桃心一凜,低眉應是。
天黑的時候皇宮下來聖旨,後日晚宴請柳瑤入宮赴宴。桃心拿著手中的金綢聖旨,明明該高興卻是一臉無措,好不容易送走了傳旨太監,急忙看向柳瑤,卻見她站在梅林之中仰頭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走上前來,輕聲道:“女郎不是想見阿雪一麵嗎?此番進宮定是會見到的。”
“明日便進宮吧!我們能等,阿雪等不了,姬無塵一樣等不了。”
第二天天剛剛亮,柳瑤的馬車便出了烏衣巷。而她的馬車剛剛消失,王謝兩族便得到動靜。
容嫗雖然心中難受,但她卻是離不開柳瑤的,在她的想法中,柳墨元夫妻有阿蠻照顧,而她的阿瑤卻在那日之後便隻有她了!她想這個世界任何人都可以放棄阿瑤拋棄她,唯獨她是不能的。
道了皇宮之後亮明身份,柳瑤便被恭恭敬敬請了進去。這是柳瑤第一次來皇宮,作為皇宮是不能同別宮相提並論的,別宮勝在處之會讓人心中舒暢,而一入皇宮卻隻讓人感覺肅穆,給人以端莊沉穩大氣之感,人處之中連呼吸都自覺放輕放慢,似是怕驚擾了誰人一般。
柳瑤的馬車進了皇宮之後,她便給了帶領的宦官銀錢,讓她將自己帶到雪妃所住的鸞鳳殿,並打聽了一下王雪現在的境況。
宦官說王雪深得皇帝喜愛,自入宮以來皇帝每夜都會宿在鸞鳳殿,還說王雪是直接被封為皇妃的,這是後宮佳麗之中少有的殊榮。宦官又言說王雪同柳瑤乃為好友,當應為王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