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先猜了一個:“溫家溫喻心?”

傅瑾年抬眸,隔著稀稀疏疏的秋葉看向一片黑暗的病房,語氣寂寥:“是周行。”

夜風習習,秋葉飄落。

陸無雙哼笑一聲,不知是在嘲諷周行,還是傅瑾年。

“所以你就和他談了條件,你選擇離婚,把阿黎給他?”她目光泛著涼意,“傅瑾年,你腦子什麽時候沒的?”

這樣無理的條件他也答應?

“他不要錢,這是唯一的條件。”

但這話說完,陸無雙還是給了他一巴掌。

“你以為你做這些,阿黎會高興嗎?你問過她的意見嗎?”

即便知道他為的是什麽,陸無雙依舊生氣。

“瑾年你一向明白事理,不要做自以為是的事情,趁著現在事情還沒發生,你和阿黎說清楚,你們還能好好在一起。”

沈黎善良乖巧,她不會真的怪他的。

傅瑾年看著她歎息的神情,喉間發緊:“媽,阿黎等不了。”

“她現在看著像是沒事人一樣,其實每晚都疼得睡不著,每天都在承受著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看不到,以及聽不到的恐慌。”

“她現在已經沒有味覺了。”

“醫生說最多可以等兩個月,可她身體衰敗得太快,每天睜眼都比前一天糟糕,但她什麽都沒說,甚至還反過來安慰我。”

等不了兩個月的。

陸無雙慢慢捏緊手指,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傅瑾年對著她溫和笑笑:“如果留在我身邊要讓她如此痛苦,我寧願離她遠些,我還像從前那樣默默關注她,這樣也很好。”

陸無雙看著他,有些心疼:“但你也知道,阿黎已經不喜歡周行了。”

“我知道。”

傅瑾年語氣平平:“她不會選周行的。”

沈黎不會回頭,他曾在她房間的筆記上看到她寫的一句話。

可以往回看,但不要往回走。

更何況,傅瑾年也不信周行會一直對她好。

出軌和其他錯誤不同,他能有一次,就會有偷腥的第二次。

即便沈黎想往回走,他也要破壞掉。

她可以去選擇更好的人。

比如……

傅瑾年看著母親又說了一句:“七年前我在雪山救下阿黎,但她當時有眼疾,並未看見我的長相。”

陸無雙皺皺眉,一時沒想明白他說這件事做什麽。

都要離婚了,提及舊事隻會徒增遺憾。

傅瑾年慢慢解釋:“我當時用了大哥的名字,我前段時間知道,阿黎將他錯認成了當年的我。”

這話說完,陸無雙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想讓你大哥娶阿黎?”她拒絕,“這不行,兄弟共娶一女,會讓她遭人非議。”

雖然陸無雙也能看出來,程瑾對沈黎有好感。

“我知道,”傅瑾年語氣始終平靜,“大哥正好身體不好,讓他去國外治療吧,帶上阿黎,程氏那邊的事情我會全部接手。”

去了國外,沈黎也能擺脫周行。

陸無雙知道傅瑾年會做好萬全之策,但還是提醒:“你大哥和洪家還有婚約,那姑娘是個好孩子,你解決這個事情的時候,盡量顧及些她,至於該給的補償,盡力給吧。”

洪雨萱和程瑾,一向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如今就借著這個事情,讓那姑娘脫身吧。

陸無雙重重歎了一口氣:“瑾年,即便我知道你已經有了打算,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不然你會後悔的。”

他一定會後悔的!

傅瑾年自然明白,會後悔的。

還沒做就想後悔了。

可是阿黎怎麽辦?

該怎麽讓她活下去呢?

陸無雙歎息離開,傅瑾年在樓下站了很久。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周行。

【傅總不會言而無信吧?】

傅瑾年慢慢敲下兩個字。

【不會。】

回完消息,他轉身上樓,整個人都已經涼透,他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等身體慢慢熱起來,才輕輕上床,小心將沈黎抱進懷裏。

女孩迷迷糊糊間往他懷裏蹭了蹭:“傅瑾年,你回來了。”

“嗯。”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沈黎已經又睡著。

半夜,他感受到身邊人動了動。

沈黎慢慢起身,蜷著身子下床,她咬著唇盡量不發出痛苦的喘息。

門把轉動,房間因為走廊的燈光短暫亮了一下,不過兩秒又陷入黑暗。

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身上疼得忍不住發抖,似要**一般。

明明前兩天還沒這麽疼。

沈黎垂著長睫,再忍一忍,手術過後就好了,身體會慢慢變好,就能和傅瑾年好好談戀愛了,還能一起去看雪山。

也能坐在海邊看太陽,踩香榭麗舍大街的落葉,還可以在明月灣院子裏種上蔬菜,到時候喊上宋千凝,陸川,伯言哥還有趙蕊一起來涮火鍋。

她慢慢想著未來,試圖用這些即將到來的美好轉移注意。

身上的疼慢慢緩解幾分後,沈黎吐了一口濁氣,才起身回病房。

此時淩晨三點,看著熟睡的傅瑾年,她主動抱住他的腰身。

“傅瑾年,明天不管多疼,我都一定會撐下來,我許的願望一定會成真的。”

我們要長長久久。

她閉上眼繼續睡覺。

傅瑾年卻睜開眼,垂眸看著懷裏的人,目光比夜色還濃稠。

沈黎本就纖瘦,生病後體重又下降很多,躺在這兒小小一團。

怕吵醒她,傅瑾年隻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

第二天,護士來確認沈黎情況之前,病房就來了很多人。

方伯言摸了摸她的頭:“別怕,哥在外麵等你。”

趙蕊跟著宋千凝過來,沒說話,但眼睛紅紅的。

經紀人和趙月月自然也來了。

陸無雙和沈明昭站在一起,程瑾推著輪椅在床邊,語氣溫柔:“別怕,我們都在的。”

沈黎看著他,眉眼彎彎:“不怕的。”

最後,她看向傅瑾年,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但是沒說話。

沈黎歪頭看看他,護士正好進來,確認好沒有問題後,沈黎被推著進了手術室。

側眸的時候,看到眾人身後站著一道虛弱的身影。

是周行。

目光短暫接觸,沈黎平淡收回視線。

在這次手術之後,她還需要做一個神經-血管減壓術,不過這個就是一個很小很簡單的手術,因為時間短恢複也快,但醫生考慮到她目前身體狀況不太好,所以延期到她術後出倉。

大概是在一個月後。

沈黎看著頭頂明亮的手術燈光,能清晰感受到藥物被推進身體的感覺,好疼。

她咬著牙,還是忍不住悶哼。

好疼啊。

傅瑾年,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