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前，沈黎需要做很多檢查，血液、骨髓還有心髒方麵都要確定沒有問題。

除此之外，還要做高強度化療。

手術前五天，還需要注射專門的藥物，她身上本就很痛，這些藥打下去，身上疼得更甚，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

萬籟俱寂，所有的注意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疼上。

沈黎睡不著，但怕打擾旁邊的傅瑾年，便忍著不出聲。

男人還是感覺到，他也不睡，轉過身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無聲陪伴著她。

沈黎痛得冷汗浸透後背單薄的衣衫，她試圖轉移注意：“傅瑾年，如果手術順利，我們去看雪山吧，瑞士雪山怎麽樣？”

黑暗之中，她的清甜的嗓音，像是音符一般，打著旋入耳。

傅瑾年新生向往，他甚至能想象到，女孩站在雪山上，鼻尖紅紅卻依舊巧笑嫣然。

她會誇雪好漂亮，會說我們有機會再來好不好？

他長睫動了下，唇角繃直。

傅瑾年不說話，沈黎撓了撓他的側腰：“我其實也不知道那邊漂不漂亮，隻是在網上經常看到別人說，所以有些好奇。”

“不過那邊肯定很冷，你如果不喜歡，我們也可以去馬代看海，我有次工作在那邊，但因為行程安排得太緊，都沒時間轉一轉。”

沈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帶著絲絲遺憾。

夜色之中，她眨了眨眼睛。

從頭到尾，她隻說了手術順利，若是不順利呢？

沈黎閉上眼睛，不敢深想。

她呼吸慢慢平穩。

傅瑾年睜開眼睛，用指腹輕輕撫平她微蹙的眉心。

無論是雪山，還是馬代，他都陪不了。

這幾天，陸無雙每天都來陪著沈黎吃飯，聊天，偶爾還會跟著她一起玩遊戲。

兩人年齡雖然差了很多，但卻並不妨礙聊的來。

“阿黎，你看這個包怎麽樣？等幾天你沈阿姨生日，我送這個怎麽樣？”

沈黎放大圖片，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個包整體看著還是很不錯的，但是這種很細小的紋路感覺有些影響質感了，還有別的選擇嗎？”

“有，”陸無雙翻出別的，“你看看，我快挑花眼了。”

她話音剛落，出去接電話的傅瑾年回來了。

他出去前，陸無雙還沒來。

“媽。”

聽見他的招呼，陸無雙抬眸看了他一眼，冷淡“嗯”了一聲。

沈黎目光在兩人之間遊走。

自從上次傅家老爺子來醫院鬧過之後，母子倆的相處便有些不對勁。

肯定和那一耳光有關係。

“阿黎，後麵兩個怎麽樣？”

陸無雙的話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第二個顏色不太好看，第三個還不錯，可以和第一個對比一下，選一個。”

她一邊回話，一邊考慮母子倆因為什麽有了隔閡。

傅瑾年態度一直沒什麽問題，就說明他並不記恨母親打他，是陸無雙心裏有氣。

難道他幫著傅家說話了？

沈黎蹙眉，傅老爺子看著就蠻橫無理，要真是傅瑾年幫了他，那就是他有問題！

陸無雙準備回去的時候，傅瑾年起身送她。

“不……”

她剛要張口拒絕，正好護士進來，提醒沈黎晚上八點之後，不能再進食，十點之後也不能再喝水。

等她離開，陸無雙看向傅瑾年：“你跟我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沈黎拉住她的手，這些天的相處，兩人已經很是熟絡，陸無雙不笑的時候，很是高冷利落，但平日和沈黎相處，笑盈盈的模樣格外寵溺。

在她身邊，沈黎很有做小孩子的感覺。

她晃了晃陸無雙的胳膊，似撒嬌一般：“媽，是不是瑾年惹你不高興了？你別不高興，我幫你說他好不好？”

陸無雙一低頭，看著她水潤潤的眼睛，小貓似的，她眉眼不自覺溫柔下來。

她身邊跟著長大的三個孩子，都是男孩，即便是最心細，最體貼的程瑾，也沒有這樣問過她。

女兒當真是貼心小棉襖。

但沈黎越是可愛軟糯，陸無雙心底對傅瑾年就越火大。

她拍了拍沈黎的手：“沒和他生氣，是公司最近有個項目不順利，有點影響心情，你明天要做手術，千萬害怕，我就在手術室外麵守著。”

“你現在好好休息，我和瑾年聊兩句項目的事情。”

沈黎看看她，又看向傅瑾年。

他眉眼溫柔：“是我惹媽不高興了，等下我會好好解釋道歉的，你先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傅瑾年扶著她躺下，又幫她蓋好被子。

他出去前把燈關上，隻留了一個小夜燈。

沈黎躺下，聽不見外麵的聲音。

這病房本就隔音，陸無雙為了防止她聽到，還特意去了樓下。

深秋的夜晚，涼意能浸透骨頭，但陸無雙的神情比風還涼。

“傅瑾年，我再問你一遍，你和阿黎的事情，你到底怎麽想的？你喜歡了這麽多年的人，好不容易娶進門，就因為傅家那死老頭子幾句話，你說不要了？”

陸無雙目光冷得嚇人，好像傅瑾年但凡說個是，她就能再甩過去一巴掌。

事實上，她確實這麽做了。

傅瑾年一聲“是”後，緊隨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他臉被打偏，巴掌印清晰。

陸無雙用了全力，手心都在發麻，她深吸一口氣才冷靜幾分：“理由呢？”

這是她兒子，她比誰都了解。

什麽狗屁傅氏，傅家繼承人，傅瑾年不稀罕的。

當年他拚盡全力爭奪這個位置，無非是想查出幕後黑手，為程瑾和他父母報仇。

傅老爺子用這個位置威脅他，是用錯了籌碼。

但傅瑾年同意了。

陸無雙氣得當時就甩了他一巴掌，這幾天她一直在等著傅瑾年來解釋，但他像是啞巴了一樣，一句不說。

明天沈黎就要做手術了，如果順利，他就要和沈黎攤牌，然後走離婚程序了。

傅瑾年垂著眼睛，一時沒有說話。

夜風吹亂他額前的頭發。

陸無雙眯了眯眼睛，她很快品出幾分真相：“和阿黎的手術有關？捐獻人是誰？你們談了什麽條件？”

這話說完，一直麵無表情的傅瑾年神情有了幾分變化。

陸無雙知道自己猜對了。

條件是讓他們離婚，對方若是男人，目標便是沈黎。

若是女人，目標便是傅氏總裁夫人的位置。

她一時沒說話，在心裏慢慢做著排除法。

很快，便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