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麵帶微醉之意,為二人作了一番介紹。
此中年男子姓董名承,位居城主,更是此行省當之無愧的第一強者。他統治此行省七十三年,勵精圖治,一則提倡武道,二則激勵經濟,因此享有極高的威望。
三人落座之後,李慕白道:“董大哥,葉楓此次前來,乃是邀請我回興業主持國事。我已經做出決定,明日一早,便與葉楓一同離營返鄉。”
董承掃了葉楓一眼,眉頭緊鎖,道:“慕白,這十年來,你時常潛入興業,伏擊黑騎營成員。那吳敬德早已將你當成了興業第一要犯,每年都要頒布懸賞令,賞金的金額逐年提高。現在,你的項上人頭已值四十粒藍玉精了。若是有人圖謀這懸賞,將你引回興業,又與高手將你合圍,你便是插翅也難飛。”
聞言,葉楓心下一沉。
站在董承的角度,這樣的擔憂與懷疑並非沒有道理。
李慕白卻隻一笑,道:“我相信他。”
短短的四個字令葉楓倍感溫暖,好似有一股暖流從心底湧出,瞬時便融匯到了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他持起酒杯,道:“城主,如果你放心不下,明日我可留在此處,待老大返回興業,打點好一切,再派人前來通傳。”
董承哈哈一笑,道,“實際上也沒那麽麻煩。你解決了興業的三大望族,又擊敗了吳敬德,那麽你的實力定在天階中期以上。在下的實力剛好在天階中期,若你能接我一拳,我便相信你的話。”
“好!”葉楓點了點頭。
“那麽,隨我來。”
三人出了營房,一路來到校場之上,巡邏的兵勇見此場景,全都尾隨了過來,不多時,校場外便聚集了四五十人。
葉楓與董承相對而立,拱手道:“城主,請出拳。”
“好,葉兄,小心了。”
董承右拳一握,雙目登時煥發出異樣淩厲的光彩,他踏前一步,平出一拳。此拳看似樸實無華,拳風卻極為霸道,葉楓頓覺一股強大的氣息撲麵而來,吹得頭發向後飄去。
“好拳力!”
葉楓由衷的讚歎了一聲,同樣平出一拳。
嘭!
兩拳瞬間相撞,巨力迸發,董承右足向後一踏,止住身形,巍然不動,葉楓則向後滑出十丈不止。
“噢——”
眼見城主占了上風,圍觀的兵勇們全部興奮的喊叫了起來。
董承卻已陷入了震驚之中。
方才,董承明顯感覺到,葉楓在最後的關頭收緩了拳力,這種變化隻在瞬息之間,隻有對戰的雙方能感應得到,觀戰者根本無法察覺分毫。若非如此,方才兩拳相撞,雙方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各退數步,誰也無法占到上風。
葉楓,乃是有心在數十兵勇麵前相讓。
有此一念,董承雙手抱拳,道:“葉兄,承讓了。”
葉楓同樣抱拳回禮,笑道:“城主,這夜晚清冷,我們還是回去喝酒吃肉吧。”
“恩。”董承點了點頭。
這時,他終於完全相信了葉楓的實力,也相信了葉楓的話。
回到營房後,董承對葉楓已沒有了任何猜疑與顧慮,麵對美酒佳肴,三人著實暢飲了一番。
次日清晨,董承安排了兩匹快馬,親自將葉楓、李慕白二人送到兩省交界處,方才依依不舍的策馬回轉。葉楓與李慕白二人跨著駿馬,日夜兼程,終於在兩日後回到了興業都城。
立在城門之下,李慕白一聲長歎。
十年,再次回到故鄉,所見繁華依舊、物是人非,心中滋味,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二人下了馬,牽馬緩行在街道之上,立刻有人認出了二人,紛紛圍在街邊,熱切的翹首觀望。
“那、那不是數日前懲戒吳敬德的高人嗎?”
“那可是我們整個興業的恩人啊!”
“那是……天啊,那是李慕白,李大人。”
“李大人回來了。”
人群頓時熱烈了起來,更多的人從不同的角落裏湧出,將偌大的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女人們抱上了孩子,男人們放下了活計,商販們帶上了最好的美食,他們一臉急切的簇擁著,每個人都希望能靠得更近一些。
這是來自心底最真實的情感,任何獨裁者都無法看到這樣的場麵。
人群中,李慕白激動得渾身發抖。
十年,人們還沒忘。
沒忘了自己。
葉楓輕輕的拍了拍李慕白的肩膀,在他回望之際,微微一笑,道:“老大,歡迎回家。”
李慕白眼中有淚光閃動,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一位母親懷抱中的小女孩手捧著一枚小小的雞蛋,遞到兩人麵前,奶聲奶氣的說:“叔叔,吃個雞蛋吧,今早家裏的母雞剛下的,很好吃的。”
“喝杯茶吧,我們小店最好的茶。”
“這有一點糕點,兩位別嫌棄啊。”
……
更多的人湧了上來,氣氛熱烈,葉楓二人已是寸步難行。
葉楓一聲苦笑,朗聲道:“各位,今日李大人回鄉,都城狂歡三日,列位可先回家準備,今夜,通宵狂歡。”
“好!”
人們頓時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大喊,後各自散開,回家準備去了。
葉楓與李慕白二人相視一笑,牽馬向王宮走去。
大路兩側,原本隸屬天通寶號的商鋪有些已經重新開張,隻是改弦易張,換上了仁和寶號的匾額,不少小夥計在店中進出忙碌著,熱情的招呼來往的客人。
見此情景,葉楓會心一笑。
柯信、柯義兩兄弟從商數十年,不僅積累了大量的經驗,更具備了大商人最重要的素質——高效。短短的幾日時間,他們就已經開了數十家店鋪,想來不出一月,興業的經濟便可完全恢複正常。
沒有了三大家族的壟斷掌控,沒有了吳敬德的獨裁統治,這座城市即將煥發新的生機。
二人一路走來,過往的行人皆駐足行禮,葉楓與李慕白則一一抱拳還禮,因此二人用了整整兩柱香的時間,才到了位於城市正中的王宮。
王宮,權利的象征,此時正沉睡著,靜靜的等待新的主人。
葉楓將李慕白請到大殿之上,仰望王座,道:“老大,請上座。”
李慕白一怔,搖了搖頭,道:“葉楓,你將三大望族的勢力連根拔起,又擊敗吳敬德,理應由你坐此王位。我李慕白願重組虎豹營,在你麾下盡心輔佐。”
“不,老大,我的世界,不在這王宮大殿之內。”
葉楓看向殿外,視線掠過宮門,又掠過高聳的圍牆,一直射入天際。那裏,一朵白雲匯成了奔騰的野獸,四蹄騰飛,好似在仰天怒吼。
李慕白明白了。
他輕輕一歎,踏上了通往王座的台階。
便在此時,柯信、柯義兩兄弟從路人那裏得知了葉楓歸來的消息,趕到了大殿之內。二人抬眼看,正見李慕白正襟危坐於王位之上,心中大喜,忙單膝跪地,說道:“仁和寶號柯信、柯義拜見城主。”
李慕白一時不適應,忙飛掠下來,將二人扶起。
葉楓道:“老大,柯信、柯義二人從商多年,經驗豐富,他們旗下的仁和寶號可與其他小商號一起,共同支撐我們興業的經濟。至於武力方麵,我們虎豹營在十年前被設計陷害,那黑騎營又被我全滅,整個興業半數以上的高手隕落,對我們興業是一個極大的損失。我們可以設立專門的機構培訓武者,希望能在興業三億人中,尋得一些天資出眾的人,令他們迅速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的高手。”
“恩。”柯信點了點頭,“我們仁和寶號負責出資,修建類似的機構。”
李慕白初任興業之主,便得到大商號的支持,心生希冀,隻覺未來十分光明。他看著三人,頒布了第一條城主令:“從今天開始,選拔賢能,以武立國,以文治國,文治武功,令我興業發展壯大。”
目前,興業百廢待興,此命令一頒布,立刻由傳令兵快馬加鞭,張貼到了州縣各處。吳敬德統治時,任人唯親,許多身懷才能者隻能隱居山野,此令一出,賢能們立刻走出鄉野,向興業都城湧來。
一個月後,柯信、柯義二人親自監督籌建的兩個大型武館落成,初步的選拔也已完畢。葉楓和李慕白則一直忙於選拔賢能,冊立官位,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二人共選拔賢能三百六十三人,全部冊封了官位,最為出眾者更官拜丞相。
這日清晨,早朝之後,葉楓與李慕白在花園中小聚。
忙碌了一個月,此刻兩人才有了些許閑暇時間,聊一聊過往之事。
花園的涼亭中,有一張青玉小桌,兩側各有一方石椅。二人相對而坐,各持一杯甘苦的茶水,李慕白歎道:“遙想當年,我虎豹營兄弟一千人,個性豪爽,縱橫殺場,那是何等的風光。到了今天,便隻剩下你我二人,感歎這世事無常。”
葉楓亦是一聲輕歎,道:“在這個世界,誰又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活到明天,我們能做的,便是不辜負現在的好時光。”
“對!”李慕白飲下濃茶,看向天際,“想當初,我結拜兄弟吳敬望一心善待他的弟弟,有求必應,可到頭來卻反被他的弟弟所殺,此等結果,又有誰能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