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司的路上,炎涼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接起來一聽是監獄,吃了一驚。
汪凱燁捎話來說要見她,有重要的事跟她說。
如果不是這通電話,炎涼幾乎以為汪凱燁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沉吟了很長時間,她決定見他一麵。
給韓菁華打了電話請假,炎涼打車徑直去了第一監獄。
要不是事先知道來見的是誰,炎涼幾乎認不出他。
汪凱燁剃了光頭,臉色灰暗,神情萎靡,瘦骨嶙峋的樣子。皺紋又深又密,鬆鬆垮垮地堆疊在臉上,灰色囚服空空****地掛在身上。
從炎涼進門的瞬間,那雙渾濁的眼珠就定住在她身上,卻失去了往日的淩厲,隻蓄滿了疲憊和沉寂。
炎涼有些動容,倒不是可憐他,隻是感歎生命的脆弱,現實的無常。
“你,為什麽見我?”炎涼拿起手邊的話筒,先開啟了話題。
呆滯的眼神有了些許波動,汪凱燁機械地拿起話筒,幹燥起皮的嘴唇抖了幾下,發出嘶啞的聲音:“炎涼,你是我的女兒,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炎涼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在強調他們的關係,倏然一哂:“那又怎麽樣?”
汪凱燁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炎涼,似乎想把她刻進眼睛裏,又像是最後一次見麵似的。
“我,沒想殺你媽,要是,她心平氣和地和我談,我不會……”他艱澀地動了動嘴唇,說話緩慢像在字斟句酌,“現在,我後悔了,其實,我心裏更喜歡你媽媽。”
“你見我就是為了懺悔?”炎涼語調平緩,他說這些還有意義嗎?“真的沒必要,將來,去我媽麵前乞求饒恕吧。”
如果炎涼早知道叫她來說這些,她是不會來的。
她放下話筒就要離開,汪凱燁急了,手腳顫抖地撲到隔離窗上,眼神迫切地示意炎涼再拿起話筒。
炎涼歎口氣,重新坐下來。
“聽說盛泊言把汪氏吞並了,還把你哥哥趕了出去?”汪凱燁情急之下,語速加快,也不結巴了,死寂的眼神重新煥發了光彩,“為什麽?從我入獄那天我就在想,盛泊言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毒地的事,很明顯是他做的手腳,還有這次……”
他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渾濁發黃的眼珠定在炎涼臉上,讓炎涼感覺像是一口濃痰黏上來,胃裏開始翻湧。
“如果他是為了你和你媽,如今我身陷囹圄,詹眉亭已經死了,你們該解恨了,那就放過清海吧!”汪凱燁直勾勾地盯著炎涼,“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親哥哥,你不能看著他死吧?你跟盛總求求情,他對你那麽好,一定聽你的話。我不求別的,隻求給他一條活路!”
炎涼頓時明白,汪凱燁到現在還不知道盛泊言的真實身份,否則,他怎麽敢提出這種無理要求。
他到現在還在誤會盛泊言複仇是為了她,到現在還沒有覺悟到汪清海和他這些年做的惡到了最終清算的時候了。
炎涼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直視著汪凱燁的眼睛,有些殘忍地揭開了真相:“你知道盛泊言是誰嗎?他是沈采蘋的親哥哥!是沈家翔的兒子!”
汪凱燁眼珠艱澀地轉了轉,恍惚地念叨:“沈采蘋?沈家翔?是誰?”
忽的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泛黃的眼眸裏陡地升起一抹恐懼,瞳孔驟縮,渾身抖得像半身不遂:“他、他他,是那個女孩的哥哥?”
炎涼見他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終於知道了什麽是恐懼,心裏頓時舒爽起來。
“你覺得盛泊言會放過汪清海嗎?”炎涼語氣淩厲,聲音裏透著隆冬臘月的深寒,“你和汪清海都會為所做的惡付出相應的代價!”
汪凱燁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機,神情頹敗,臉色晦暗,他如同一個盛了垃圾的破麻袋,委頓在椅子上。
炎涼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出門的時候與汪清婉差點撞上,炎涼急忙停住腳步,想繞過她去。
“炎涼?”汪清婉挑了挑眉,眼神肆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來幹什麽?來看看我爸死了沒?”
炎涼懶得跟她費口舌,邁步要走,汪清婉搖曳著步子擋住了她。
“我們姐妹倆也好久沒見麵了,既然來了,聊聊天吧?”汪清婉口氣蠻橫,看炎涼一個人來的,頓時有了興致,“我以為你早就忘了還有個親爹呢。”
“是他叫我來的,說有重要的事告訴我,我以為和我媽媽有關。”炎涼毫不示弱地直視著她,“否則,他就算死了,我也不會踏足這裏一步!”
汪清婉柔媚的眸子裏泛起狐疑:“爸跟你說什麽了?他現在除了一身囚服,也沒有別的遺產可以留給你。”
“就算他有金山銀山,我也不稀罕!”炎涼斜睨了她一眼,“倒是你們,就怕有錢也沒命花!”
“嗬,沒想到幾天不見你倒是學得牙尖嘴利了!”汪清婉貼近炎涼,呼吸相聞,“上次本來打算請你去敘敘舊呢,你怎麽半道溜了?我真是小看你了,離了婚還有男人護著。說說看,那天在柔情試水,是誰把你帶走的?”
炎涼瞳孔倏地一震:“原來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猜錯了,我就算想做什麽,也沒那本事。可惜汪清海這個廢物,找的人也是廢物,一點兒小事也做不利索!”汪清婉咬了咬牙,麵露一絲猙獰,“這次真是巧了,在這裏遇到你,我們好好談談吧?”
“沒什麽好談的!”炎涼並不害怕,這裏到處都是獄警,汪清婉如果想惹事,送她進去倒是很便捷。
“別緊張,也不要誤會,我是真心想跟你心平氣和地談談的,關於我們汪氏。”汪清婉收起了剛才的盛氣淩人,語氣舒緩下來,“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和盛泊言離婚了,淨身出戶,什麽也沒得到。看來,盛泊言當初和你閃婚,就是看中了汪家的產業。”
“如今他得手了,把哥哥趕了出來,又和你離婚,做得真是幹淨利落。我就說嘛,那麽優秀的男人,怎麽可能看中你這隻醜小鴨。他肯定早就調查清楚了你的身世,才接近你的,你這算是引狼入室。”
“難道你就不恨他嗎?趁著你們還沒最後領到離婚證,我和哥幫你和他打官司怎麽樣?讓他用汪氏股份作為你的補償,我們拿回自己家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