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依雲根本不認為她有錯。
林立許諾了她五年之後的自由,她隻要這五年裏兢兢業業給林立賺銀子就可以。
她心裏還清楚的一點就是,林立根本就立不起來。
他心太軟。
心軟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崔亮笑了,是真正地笑了。
“董姑娘,你是真高看你自己了。也好,我就陪著你一起去少傅府中,然後再回府中。”
他轉身往門口走去,掌櫃的躲避不及,與崔亮正好麵對麵。
“啊,這個……”掌櫃的不知所措。
他受雇於董依雲,憑良心說,他很是佩服董依雲,一個女子,在京城裏跌打滾爬地闖下這個家業。
但知曉了真相,他心裏也容忍不了這種事。
崔亮點點頭,並未言語。
他心裏氣急,但越是氣急,越能沉住氣。
他也不會在外邊與董依雲計較,平白讓人看了熱鬧,給林立失了身份。
崔亮出來,就站在馬車旁邊等著。
卻說繡房裏,崔亮才離開,後邊的門簾就掀開,跟著董依雲的繡工走進來,低聲道:“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那繡工是董依雲最早招來的,可以說是和董依雲一起將錦繡成衣撐起來的,她心裏,一直將錦繡成衣當做她和董依雲心血。
她聽到了全部,卻不認為董依雲有錯——董依雲沒有貪墨鋪子的一分錢,她起早貪黑,和她們所有繡娘一起勞累,賺來的銀子卻一分都沒有留下。
“阿蘭,你都聽到了,我……”董依雲的眼眶紅了,“我……”
“小姐,”阿蘭急切道,“快想個辦法。這鋪子是小姐的心血,小姐若是不在,我們可怎麽辦?”
董依雲聞言,淒婉道:“是的,我本來就是戴罪之身,主人家對我做什麽,我也毫無反抗之力。
隻是可惜了這錦繡成衣,可惜了你們這些姊妹,要因為我受這無妄之災。”
“小姐快別這麽說,”阿蘭急道,“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啊。若是真到了你那主人府裏,還不要被扒成皮。”
董依雲搖頭,“如今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外邊那人,是我主人的護衛。”
“小姐,我去找公主,求公主搭救小姐。”阿蘭拉住董依雲的隔壁,“小姐先拖些時間,我馬上就去。”
董依雲反手抓住阿蘭的手,“公主她在京裏的日子本來就難過,若是因為我得罪了少傅,我……”
“不會的。公主是公主啊,一個少傅還能大過公主。”阿蘭鬆開董依雲的手,“小姐等我。”
說著推開房門,往後門急忙忙地走去。
董依雲追到房門口,想要再囑咐一句,張張口,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目送著阿蘭離開。
然後才回到房間裏,將架子上的衣服一件件再從頭端詳著,神色慢慢平靜下來。
林立的府邸,進去容易,再出來就難了,所以無論如何是不能去的。
她重新走到房門口,神色恢複了平靜,去了另外繡房,喊了一個手腳麻利的,一起將衣服連同架子罩上。
這才去了前邊鋪子,掌櫃的和夥計正招呼著客人。
那是個熟客,見到董依雲立刻就露出溫婉的笑容:“董姑娘你也在?”
董姑娘上前施禮,眼角餘光看到崔亮就站在外邊的馬車旁。
“李太太,您來了啊。”董依雲福身施禮,然後道,“您來得不巧,咱家的商隊還沒有哦回來,鋪子裏還沒有新貨。”
李太太笑道:“不要最新的。我三女兒剛剛議親,這要開始準備嫁妝了。”
“恭喜恭喜。”董依雲忙道,“李太太,您看上了哪匹料子,我都給您個九折,好沾沾貴人的喜氣。”
李太太道:“哎呀董姑娘,怎麽好占你的便宜。”
董依雲道:“我這的錦緞,能給李太太的女兒做嫁妝,是錦繡成衣的福氣。”
李太太被哄得高興,就指著櫃台上的一匹麵料道:“這塊我瞧著挺好的。”
這是一塊大紅錦緞,顏色喜慶得很,但是內裏的花色有些老氣。
董依雲道:“李太太的眼光就是好,這大紅的錦緞,最是適合做新嫁娘的被麵了。”
董依雲將麵料搬出來,又將另外一塊有著百鳥朝鳳圖案的麵料扯開:“李太太您看這個圖案,適不適合做新嫁娘的新婚禮服。”
李太太端詳了下道:“這塊好,比之前家裏存的那塊料子好多了。這匹也要了。”
說著歎口氣道:“這塊啊,得要給老四留著了。老四也有人相看了,說不得也得準備嫁妝了。”
董依雲笑道:“李太太有福氣呢。”
李太太卻拉著董依雲的手道:“這說福氣啊,誰能比得上董姑娘。
董姑娘的繡娘可能擠出點時間,給我家老三做兩件嫁過去之後穿的衣服?”
董依雲露出為難的神色:“這活已經排到了三個月後——這幾天少傅府中有個加急的,我和阿蘭兩個人連著熬了五天。”
“哎呀,咱們的不急,這還沒換庚帖,還有的時間。不敢請董姑娘親手做,若是董姑娘能親自動手,工錢我給雙倍的。”
董依雲遲疑了下:“這……就怕耽誤了李太太的事,我……”
“那咱們就這麽定了?這兩匹錦緞我也要了,下午就將老三的尺寸給董姑娘你送過來。”李太太不由分說道。
董依雲不動聲色地瞟了外邊一眼,給夥計遞個眼色,夥計忙上前招呼著報上錦緞的價錢,和預定的訂金。
董依雲算計著時間,估算著阿蘭應該能到內城了,便道:“李太太,我這得去少傅府中了。”
“你忙,你忙。”李太太得了董依雲答應的繡活,心中高興,“這幾匹布你讓人送府裏去就可以。”
董依雲答應著,吩咐人將車子從後門趕到前邊,又招呼著夥計幫著將衣服架子抬到馬車上。
送了李太太離開,轉身對掌櫃的道:“吳掌櫃,我去少傅府中,鋪子裏您照應著。”
卻見掌櫃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東家,我正要與你請辭。”
董依雲一怔,隻覺得突然,抬頭間卻發現掌櫃的臉上似乎帶著鄙薄的神情,麵色大變:“吳掌櫃,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