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的曆史,就是一部戰爭史。

林立一直以為,中華民族是最愛好和平的民族之一。

且不論是在曆史課本中,還是他所接觸的知識文獻中,都證明了這一點。

而曆史中最給林立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商代的婦好帶兵擊退了雅利安人的進攻,才讓華夏民族的曆史得以延續。

第二件就是被從教材中刪除掉的五胡亂華。

前者,是捍衛領土完整的抗擊侵略的戰役,後者,是中華民族飽受塗炭的悲慘事實。

每個了解後一段曆史的華夏子孫,都恨不得那一段曆史不曾出現,都會對當時的朝廷萬分痛恨。

林立是愛好和平的,但是他也知道,很多時候,唯有用最狠辣的手段,才能確保和平的存在。

就如對待今日的北匈奴。

他抬著頭,注視著師父,安靜地,甚至不帶有任何情緒地道:

“北匈奴地處草原,以遊牧為主,長期的馬上生活,沒有固定居住地,讓他們養成了驍勇好戰,掠奪的習慣。

掠奪,可以往南,就可以往北,也可以往東往西。但是北匈奴選擇了南方。

除了我們大夏繁華這個原因之外,還有的就是我們人民的善良,以和為貴的思想。”

林立停了下,組織了下言語:“善良,是高貴的品質,但是在麵對窮凶極惡的敵人的時候,會被當做軟弱可欺。

而繁華與富足,就成了犯罪的根源。

我們的文化和教養一直在教育我們,要以德服人。

但如果我們麵對的不是人,而是強盜是野獸呢?

強盜和野獸是不會被德感動的,要想不被侵略,隻有以暴力對待暴力,以殘忍對待殘忍。

要比他們更狠,更凶殘,才能打服他們,製服他們。”

歐陽少華不可置信地看著林立,似乎是第一次認識林立。

“師父問我之前,我正背到兵書上‘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這段。

這段說打仗有主動安逸的,也有被動勞頓的,所以善於指揮者,要調動敵人而不為敵人所調動。

而戰爭的目的呢?戰爭的目的,是不是也可以如戰爭的過程一般理解。

是要博得永久的安逸,還是被動得到安逸?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離不開戰爭。

既然總是要打的,為什麽不永久地拔除這個後患,博得個永久的安逸?”

歐陽少華真是第一次認識他這個徒弟了。

他甚至都忘記了之前的怒意,審視著林立道:“你可知永久的安逸意味著什麽?”

“罪在當代。”林立毫不猶豫地道,“對所有的將士而言,是拋家舍業,是奮不顧身,是生死由命。

對他們的家人來說,是生離死別,也是以一人的生死,換得家人及後人永世的平安。”

歐陽少華冷笑一聲:“你隻看到了人的生死,而生死的背後呢?

打仗不僅僅打的是人,還有糧草,甚至是舉國之力的錢財。”

林立沒什麽意義地笑了聲:“所以,師父,我才要說罪在當代了。”

書房裏安靜了下來,歐陽少華的神情也從震怒中一點點在緩和。

林立忽的輕笑了聲:“都打仗了,都以暴製暴了,還要什麽貞節牌坊。”

歐陽少華愕然地看著林立,忽的站起來,怒道:“混賬!滿口胡言!”

林立一時激憤,脫口而出之後也冷靜下來。

他歉意地笑笑道:“師父,弟子一時激憤,出言無狀。”

“出言無狀?哼,我看你是膽大包天!”歐陽少華震怒地看著林立,想要罰他禁足背書,忽然就想起早晨在書房裏睡過去一幕。

真要罰他背書,還不得真又徹夜不眠地背!

可不罰,他竟然不知道林立是這麽個膽大包天的主。

“既然你都有想法了,就好好地寫了。不寫完,就不要出門!”歐陽少華重重地撂下話。

被罰禁足,林立倒是不怎麽在意,隻是對要寫出來莫名其妙。

他想要問問寫什麽,怎麽寫,要什麽格式,又看著師父的怒顏,莫名地沒太敢問出來。

隻躬身後退幾步才轉身出去。

林立一時衝動,將心裏話說了出來,回到自己書房的時候品了品,也沒覺得怎麽後悔。

人生在世,總要有能說實話的時候。

這次的實話說給師父,他心裏還些微有些得意。

不然,這話怕是要爛在心裏一輩子的,對別人,他可沒這個膽。

可師父是什麽意思呢?

也有這個想法?

林立琢磨了一會師父的態度,沒琢磨明白。

想想自己之前放下的豪言壯語,林立終於後反勁地有點後怕。

他這個論點,在這時代,算犯法不?

林立胡亂琢磨了一會,就靜下心來,想著邊境的局勢。

莫子楓說過,王爺賬下現在是十萬將士,若是開戰,京城還能派出二十萬大軍。

北匈奴那邊也有二三十萬兵,其中一半是騎兵。

真打起來,守城還可以,進攻……當年霍去病取勝靠得是輕騎突襲,以戰養戰,貌似傳聞說會以敵人屍首為食。

夏雲澤手下有這種能人嗎?肯帶著兩三千的輕騎深入草原,將草原攪得天翻地覆?

夏雲澤又有這個實力,能立排京城眾意,打下北匈奴嗎?

說來手下無將,萬事不成。

林立搖搖頭,抬手開始磨墨,心中的衝動退去,隻剩下對現實的無奈。

他連夏雲澤手下有多少兵將都不清楚,如何能寫下什麽謀劃。

然而心卻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動著,以至於他不得不伸手按住心口。

怎麽可能呢?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騎馬都跑不快。

然而有能跑得快的,有肩能扛手也能提的。

若是方煜在這裏呢?

自古最是一腔熱血真豪傑,若是給方煜一隊兵,他敢不顧一切嗎?

墨磨好了,可林立的腦海裏還是空空如也。

他既不知道如今大夏的版圖,也沒看過北匈奴的輿圖,空口說白牙,他要如何下得了筆。

思慮良久,林立還是放下了筆。

他知道打仗不易,但也沒有想到輪到他的時候,他竟然連一個可行性的主張都說不出來。

他背了一本兵書,前世看過那麽多戰爭電影,此刻竟然腦海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