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夭家金闕 第三十四章 痛吟出塞恨昭君
耳朵裏灌滿了新君如何,新君如何,暗示著人們對改朝換代還未適應過來,江清酌那頭雖然小麻煩不斷,總還是欣欣向榮,大有指望,她這裏卻風平浪靜,求一個結局而不得,隻能咬咬牙,等下去,這種等待,每一天都在耗著她對他的信心,本來就沒剩下什麽了,還消耗得起嗎?
她終於聽到了一個能讓她打翻酒杯跳起來的消息:新皇帝認了個義妹,賜封為玉帛公主,是專為與突厥和親而收的。
讓她震驚的是下麵的議論,有人大聲說:“什麽玉帛公主,我知道她的底細,姓桑,原是南方小鎮上賣豆腐的,跟宮中的月尚樂學過幾個月,怎麽,就拔了麻雀毛披上鳳凰羽成了貴人了!”那人大有不服氣的意思。
還有人說,這位玉帛公主兩年前去了西域,流落飄零,居然也能混成堂堂大盛王朝的公主……麵對別人的奇遇和幸運,人們總是有些恨恨的。
還有人說江清酌,老皇帝又不是沒有侄女外甥女,他把真的郡公主扔在一邊,卻弄個假公主來,與他的身份倒匹配,他也……那人的話講到一半就硬生生掐斷了,大概是想說江清酌也是個假皇帝,但暢所欲言的地方並非真的可以暢所欲言。
另有人會意,小聲說:就是弄個假公主來才好,派個真公主去和親,說不定歸寧的時候就帶著十幾萬鐵騎打過來了……他的意思還是江清酌的地位名不正言不順,是篡了蒼家的天下,蒼家的公主要報仇的。
錦書捏著杯子的手直打顫,終於把薄薄的白瓷按下去一塊,紮傷了手指,血呼呼地湧出來。
他毫不吝惜地利用她,消磨掉她對他的眷戀;他安排下了關蒙的命運,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卻不能相救,現在又輪到桑晴晴了,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棋子,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聽憑你的差遣,江清酌,你還能做出多少讓我心灰膽寒的事情來。
錦書霍地站起來,扔下酒錢,跑到了大街上,她跑得飛快,一連撞了幾個人,也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往哪裏跑,前頭被她撞上的幾個人都一個趔趄,向旁退開一步就完了,她滿腔怒氣絲毫沒有受挫,連撞上了什麽人都沒有看清,連前麵的路都沒有看清,隻是跑,忽然一頭撞在一扇肉墩墩的肩膀上,那人紋絲不動,她卻被彈了回來,眼前一黑,就往地下栽。
那人伸出蒲扇大手,扯住了錦書的手臂,扶著她站好了,才嚷嚷起來:“你在這裏,你果然在這裏!”他嗓門亮堂得好像剛抓了個偷錢袋的,嚷嚷出來生怕人不知道。
錦書聽見激靈了一下,清醒了過來,認出站在她麵前的是江和尚,若不是她心裏還有事,非被他這身裝扮逗笑不可。
江和尚已經不能叫和尚了,他正在蓄發,腦袋上發苗不滿寸,根根豎起,看著就紮手,身上披著件錦袍,好好的袍子,他穿一個袖子,耷拉著一個袖子,大概學的是軍中大將的威武打扮,可人家的錦袍是披在盔甲外麵的,江和尚打底的衣服是一件洗白了的灰布僧衣,他一手抓著錦書,另一隻手沒空著,舉著一條醬燒狗腿,啃得滿嘴流油,這副尊榮,全身上下也就這身錦袍值錢,卻一點也不像他的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凡心不死的花和尚被趕下山來,破罐子破摔,又吃肉又搶劫的就是他。
錦書打量著江和尚,古裏古怪,明明是她認識的,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周圍看熱鬧的聚攏來,江和尚衝人群揮了一下狗腿:“去,玩你們的去,這兒沒你們的事!”轉向錦書和顏悅色道:“小紅啊!不,錦書啊……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
他還是像多年以前在楓陵鎮時那樣叫了“小紅”,然後醒悟,才改口的“錦書”,習慣了就改不過來,他還是魯莽的性子,也不問問錦書從哪裏來,有沒有要緊事,想到要敘舊就馬上敘舊,不能拖延改期,扯著她就往前去,活像扭送小偷。
錦書知道江和尚的脾氣,也就不推脫,不得不暫放下了桑晴晴的事,被江和尚拉走了,才走出百步,一抬頭,看見長公主府的大門,她一愣,如今不能叫她長公主了,老皇帝駕崩,成了先帝,先帝的姐姐就在在頭銜前頭加個“大”字,成為大長公主。
江和尚還拉著她,往門裏走,門上人見了江和尚,恭恭敬敬一哈腰,叫一聲:“江大駙馬回來啦!”兩年前錦書在安城時,在大長公主府裏住過一陣子,看門的也認識錦書,捎帶腳地問候了一聲:“駱姑娘您來啦!”這份熟稔親切,讓她恍恍惚惚,覺得兩年光景一切如舊。
“等等,‘江大駙馬’是什麽東西!”她驚叫。
江和尚沒停步,不滿地回頭瞟了錦書一眼,叫:“我怎麽能是東西呢?我不是東西!”
噗嗤,門上人都樂了,江和尚自知語失,也不去與他們計較,隻朝錦書道:“這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們一家人團聚了!”
他話匣子一開,就不管邊上有沒有人聽閑話了,一路腳下風風火火不停,一路嘴上飛流直下三千尺,把無心的身世兜底交待了。
十五年前的大長公主,模樣與現在差不多,十多年過去了,她一直停留在二十四五歲,女人的美麗綻放到頂點,離下坡路還有一小步的時候,定住了步子,國色天香是資本,是天賜,她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十三歲起有了第一個情人,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也不是都是出於喜歡,有時候隻是牛刀小試,欣賞一下自己的手段,凡是她所能見的,未到發白齒搖年紀,樣貌周正的男子,她都想勾搭著試一試,就算知道身份地位懸殊,也沒醞釀出什麽感情來,她也要去試,否則心裏就貓爪子撓似的難受,她把這種習慣當做自己的本事,當做隨身攜帶的一柄劍,別人的臣服拿來拂拭它的雪亮,別人的猶豫掙紮拿來磨礪它的鋒芒。
大長公主這種偏執的毛病,那時還不到二十歲的江和尚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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