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日出西邊雨

“二位,這是我們酒坊的少東家,旁邊的是我們酒坊的江大掌櫃。”趙二見小紅怔怔地立著看,便殷勤地介紹了一句,“我們走吧,少東家不愛會見生人,以後兩位有事找我趙二即可。我們圖的是回頭客,價錢好商量。”

聽到趙二掌櫃說話,小紅才恍然從夢中驚醒一樣,發現那坐輪椅的白衣少年身邊,還弓腰立了個精瘦的老人。因穿了赭色長袍,居然完全被那少年的光芒壓住,隱在了暗處了。

“你們少東家……”小紅喃喃地念了半句,沒收尾,低頭默然,同古大巴一起走出了萬壇金酒坊。

待古家兄妹將定下的貨物裝運完畢,駕車離去,一個小夥計匆匆跑來找趙二:“少東家叫您去哪!”

趙二心裏虛了起來,想:莫不是自己多嘴,在生人麵前說出了少東家的身份,惹得少東家不快了?

這個少東家,雖是一副仙童的好模樣,也有些異才,可脾氣著實古怪,不好伺候啊。

趙二想著,已來到了那少年的麵前,腰自然地佝僂下去:“少東家,不知喚小的前來哪旁使用?”

那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舊把眼光放在那些褪色的紙簽上,語氣清冷:“方才來這裏的是什麽人?”

“回少東家的話,是楓陵鎮那家小酒館的新店主。說來也是個市井笑談,那家酒館原本的店主是個孀居十年的寡婦,半個多月前忽然和鎮上武館的教頭一齊不見了。她將酒館托給了她看中了兩年的一個擺麵攤的男人,誰知那個男人兩年來卻從來沒看中過她……”

趙二眼見少年的眼微微眯起,他才覺察自己的廢話太多,又惹得少東家不悅了,趕忙扳回話題來:“那個男人就是今日來的後生,姓古。”

“與他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是什麽人?”少年對趙二的消息並不滿意。

“回少東家的話,那個小姑娘是古家後生的妹妹,叫小紅。”趙二忙不迭答道。

“古小紅?”少年的唇角微微翹起,不曉得是淺笑還是不屑,“你下去吧。”

少年揮手,打發了趙二。趙二倒退了十步,才轉身離去。

“古小紅,像是她的名字麽?”他似在把玩手裏的一件玉器般,捉摸這個名字。片刻後,他叫起身邊的江大掌櫃江遠來:“遠叔,煩勞你去查訪一下了。”

他雙手扶了輪椅的那對輪子,緩緩推動,自己出了偌大的酒坊倉庫。江大掌櫃緊緊跟隨,隻是不敢上去相幫一把。

小紅今日成了萬壇金的新客,哪知店中也來了稀客。

桑晴晴正拿麻線細細穿著錢,隻覺得店堂裏光線一暗,不大的門口竟被堵了個嚴實。

來者是一名青年公子,看年紀還不滿二十。天氣寒冷,他身披一件輕裘,纖塵不染,風霜不沾,像是剛從馬車上下來。他身後還跟著四名粗衣隨從,俱是彪悍體格。

那公子來到酒館前,看著那僅容一副桌椅的店堂先是一笑,向後道:“裏頭地方小,你們就在外等著吧。”

四名隨從依言行事,分兩隊站在了店門兩側,挺胸疊肚,十二分的神氣。這排場,頓時讓裏頭的三個孩子想到了戲台上的打旗龍套,一邊兒個閃在一旁,挨下來,就該角出來亮相了。

桑晴晴手裏數著錢,眼神卻向著無心和關蒙瞟過去,三人極有默契地相視暗笑,怕是都想到了這一節,單等看那公子要如何亮相了。

卻說那公子,袖著狐皮手籠邁步踱進店來。四下一打量,衝著櫃台後頭的桑晴晴微微頷首道,“這店房雖小,但也整齊別致。不錯,不錯。”說著,想要在桌邊坐下,但又猛然見到麵前堆了四個小酒壇子正猛磕著鹽豆的關仁。見已有人坐了一邊,不禁躊躇了一下,待細想了想,卻又樂嗬嗬的與關仁坐了個對臉。

桑晴晴忙從櫃台後頭轉出來,見那公子一身華貴一時吃不準他的來意。“公子有禮,敝店雖是簡陋但是不掩酒香。公子顯見不是鎮上的人,一路遠來,可要潤潤嗓子麽?”平日來鎮上打酒的俱是鄉鄰,偶有過路的人進來卸腳也喝兩杯,但多是行腳的商販,像這等大戶人家的子弟又怎會特特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店來歇腳飲酒?桑晴晴心中琢磨著,臉上還是笑盈盈的道了個萬福。

關蒙看看那公子麵目清秀,一表人才,生就一副桃花眼,隻眼角稍稍有些耷拉,顯出些奸相來。又不由的望望門外四個門神樣的下人,心裏一陣陣的發緊。

小無心倒是靠著屋角牆壁,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公子一身油光水滑的毛皮。鎮上最有錢的當數酸書生家,可進出他家那麽多回,也從未見過他或者他曾爺爺穿過裘皮。難道,這公子哥比書生家更有權勢?

那青年公子也不答晴晴的招呼,自顧微笑著細細打量起她來。從頭至腳,又從腳到頭,用他那一雙桃花眼顛來到去地瞟。

晴晴心裏一陣發毛,心中鄙視不已,口氣自然也不那麽好了。“公子可是來買酒?若隻是歇腳就請往對麵飯莊或者後街客棧去,小店打開了門是做生意的,不是施茶水的。”

“對!對對對……買酒就掏錢,不買,不買就趕緊走,看,看什麽看!”還沒等那公子答腔,關仁到大著舌頭嚷嚷起來,眼見麵前三個壇子都倒了,顯是醉的不清,正奮力睜著迷蒙的眼去抓最後一個壇子。俗話說的好,酒壯慫人膽,黃湯下肚,平日慣了低聲下氣的關仁也突然生出幾分氣概來。

那公子聽著關仁的混話哈哈一笑,倒不生氣,反是門口的四個下人不約而同射進來四道殺人的目光,大有一言不合就拖出街上一頓胖揍的架勢。嚇得關蒙急忙也轉出櫃台來,站在關仁身後不住的扯他衣服。

“敢問這位姑娘,掌櫃的何在?可否請來相見?”他雙眼來回掃在晴晴和醉醺醺的關仁之間,那漫天的桃花又開始飛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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