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藥錢誰出
郎中掀了掀眼皮,“這個我可保證不了,當然,吃不吃還得你們拿主意。保胎藥也不便宜,三副藥下來怎麽也得個兩三百文哪。”說著,郎中起身打算走了,怎麽看這戶人家都不像有錢吃藥的主兒。
兩三百文?丁大福和吳氏都沉默了下來。
“我們吃藥,郎中你開方子吧。”秋色實在忍不住了,這種情況下還要考慮麽?
郎中瞥了秋色一眼,然後問站在一旁發愣的丁大福,“你們到底吃不吃?”
秋色瞪了眼仍不說話的丁大福,大聲道:“吃,當然吃。三丫,去朝你奶要錢去!”
三丫猶豫了下,看了眼丁大福沒動,心裏琢磨,兩三百文,奶能舍得這錢麽?
一股無名火直衝秋色的腦門,這家人都有毛病吧,人命關天的事兒還在這兒發什麽呆?剛想再嗬斥三丫,門簾一挑,丁老太和趙氏進來了。
丁老太神色不善的盯著秋色,罵丁大福,“老大,你豬油蒙了心了,這個攪家精差點害了我孫子,你還留她在這兒幹什麽?”
“娘,我……”丁大福顧不上順她的意收拾大女兒,吱吱唔唔的道:“娘,郎中說孩子他娘得吃保胎藥。”關係到自己有沒有兒子養老,丁大福做好被罵的準備朝老娘要錢。
“喲,現在要錢時想起你這個老娘了,啊?剛才我讓這個賤丫頭指著鼻子罵的時候你在哪兒呢,啊……”丁老太罵了一通心裏舒服了些,最後又指使兒子道,“一會兒你給我好好教訓那個死丫頭。”
丁大福點頭,“娘,我一會兒讓大丫給你認錯。娘,那買藥的錢……”
“剛才我不是給了五十文麽?”丁老太一聽大兒子朝自己要錢就立馬瞪起了眼。
三丫在一旁接過話,“奶,郎中說光藥錢就得二三百文,而且以後還得躺著不能動。”
趙氏一聽直咧嘴,“喲,大嫂這一胎可真金貴,整日躺著不做活不說還得花錢買苦藥湯子!可憐我男人辛苦扛活兒子卻連肉都吃不上。”
丁大福臉色黯然,垂著頭不說話。
“行了行了,既是沒錢吃藥,把出診錢給了便是了。”郎中不耐煩了,他這麽大歲數走這一趟容易麽?
“出診錢我四叔沒給麽?”三丫忍不住了,剛才丁四福搶了她跑腿的活兒,心裏便一直有些擔心。
郎中的臉都黑了,這家人舍不得錢吃藥不說,還想賴診費不成?“哪個給診錢了?那人隻把我送巷口就走了,壓根就沒提錢的事兒。”
三丫恨的跺了跺腳,“奶,我四叔把給我娘看病的錢給拿走了,一準是又去賭了。”
丁老太也火大,四兒子把錢拿走了,不是意味著她還得拿出一份錢來麽?再一聽三丫的話這火就衝她去了,“你個作死的丫頭片子敢這麽說道你四叔?皮子癢了吧?再說你管幹嘛的?給你的錢,你給你四叔幹嗎?反正我給過錢了別再衝我要。”
三丫氣的都快哭了,大聲嚷道:“奶,是你讓我給四叔的。”
“呀,你也敢頂嘴,反了……”
丁老太罵人的話沒說完便被秋色打斷了,“行了,快點拿錢來付診費和藥錢吧!”又問郎中,“診費多少錢?”
“十文!”郎中氣哼哼的回道,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家看病了。
“保胎藥呢?”
“你們還吃藥?”郎中譏諷的冷笑下,“保胎藥一副八十文,吃三副二百四十文!”
“啥?二百四十文!?你搶錢哪?”丁老太立時跳了起來。
“這可是最好的保胎藥,我們回春堂獨一份兒,縣丞大人的兒媳婦也是吃的這個藥!”郎中氣的胡子亂顫,“不吃藥就拉倒,孩子保不住可別怨我,把診錢結了我就走。”
丁大福臉色難看的看著丁老太,動了動嘴唇叫了一聲娘。
“雖然我娘的出血止住了,不過還是吃了保胎藥保險點,不管怎麽說,孩子安全才是第一位的。”秋色盯著丁大福的眼睛說。
“娘,不管咋說,那也是你孫子。”丁大福兩眼通紅的盯著丁老太,一臉的哀求。
趙氏見丁老太有些心軟了便馬上反對道:“可這錢也太多了點,二三百文哪,咱爹他們趕上沒活時一個月的活也掙不出來這些啊!我看這大嫂也沒事兒了,要不就多歇兩天吧,到時我跟二嫂幫著大嫂多幹一些活。”開玩笑,錢都給老大家的換苦藥湯子喝,那自己兒子將來得的不就少了麽!
本來丁老太見大兒子一臉哀戚的求著自己心就有些軟了,琢磨著要不就把這藥錢出了,說不準吳氏的肚子裏真是個孫子呢!可一聽趙氏的話,又改變了主意,附和道:“就是,這好幾個孩子都生了,咋現在就這麽金貴了?你男人掙錢也不易,老大媳婦你歇幾天也就是了。”
“是錢重要還是孩子重要?”秋色氣的胸都快炸了,這都什麽人哪!沒看見吳氏的臉色又不好了麽?刺激一個有流產可能的孕婦是真的盼著她出事麽?
“大丫,不是三嬸說你,這長輩說話哪有你一個晚輩插嘴的份?要我說啊,你娘動了胎氣也是因為你,這個藥錢就該你來出。”趙氏靈機一動把出錢的球踢給了秋色,她說自己沒錢誰信哪!買那糕點和排骨也不少錢哩。
“大姐,你不是有錢麽,你就先出了吧,咱娘這樣可是為了幫你。”趙氏的話讓三丫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丁大福也是滿臉複雜的看著今天才回來的大女兒,“大丫,不管怎麽說那是你娘你弟弟。”
“就是,身上有錢連自己的親娘和親弟弟都不救,不回來家裏都好好的,她一回來就妨的老大家的沒了兒子,果然是個喪天良的掃帚星!”丁老太怎麽看秋色都不順眼,這時當然是不遺餘力的加油添醋。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趕緊把診錢結了,我可沒功夫陪你們在這兒耗。”郎中實在是不耐煩了,就沒見過這種人家,孕婦眼看胎兒不保,一家子人還為了藥錢爭來吵去的。
秋色看著屋中的幾個人,丁老太和趙氏是一副看熱鬧的姿態,丁大福和三丫則是有些惱怒怨懟,吳氏在炕上躺著閉著眼睛痛苦的哼哧著,郎中則是一副自己沒良心的眼神。
“嗬嗬。”秋色忍不住冷笑出聲,“我可以出這筆錢,不過這是因為我不忍心讓我娘、丁家的媳婦一屍兩命!但絕不是承認你們說的此事因我而起。先說我娘為什麽會動胎氣?是因為摔倒了。為什麽會摔倒?是你打的,明知她是孕婦你還打。”秋色的手毫不客氣的指向丁老太。
“我哪有打她?是她自己摔到地上的,我打的是你。”丁老太急的直蹦高,她可不想背害謀害孫子的罪名,到時大兒子不得怨死她,老頭子也饒不了自己。
“不管怎麽說最終原因還是因為你。若是你不動手打我,她就不會摔倒,你就算不花錢也別想著推卸責任!”秋色的想法就是錢我可以花,但絕不背惡名。
“哎呀,你個小……”
“娘!”趙氏攔住還要發火的婆婆,衝著秋色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丫,不管是誰的錯,你娘的情況在這兒呢!要想治還是趕緊拿錢吧,時間長了怕真就救不回來了。”
秋色長出一口氣,仍覺得胸膛裏漲的滿滿的,低頭看時,吳氏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兩眼,正淚汪汪的看著自己,裏麵有著擔憂害怕和祈求,“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出這筆錢就一會做到,不像有些人連自家的媳婦孫子都不要了。”
“那你到是拿呀,別光說嘴。”丁老太沒好氣的冷哼。
秋色覺得和她們說話真累,便去將吳氏給她放起來的包袱找了出來,打開裏麵的帕子,數出二百五十文的鋼板遞給郎中,“喏,藥錢診金都夠了,現在就把方子開了吧。”
從秋色拿出包袱開始,丁老太和趙氏就緊盯著,見裏麵有不少的散碎銀子和銅板,眼睛都直了,恨不能撲上去把包袱搶到手裏。趙氏有些發酸的道,“大丫頭,你這麽有錢怎麽還說自己沒錢呢?”
秋色沉著臉,“我的錢跟你們有關係麽?都給我出去。”又對郎中道,“麻煩老先生把藥方開了。”
丁老太和趙氏被秋色罵了心裏不痛快,可又被那塊銀子勾著心,便隻在嘴裏嘟囔兩句不孝女;丁大福雖然不滿秋色的態度,可藥是大女兒拿錢買的,他也不便說什麽。
郎中沒想到這一大家子人放著孕婦不想管,最後竟是一個小姑娘拿了錢出來,當下不由多看了她兩眼,“方子到不用,隨我直接去店裏取藥就行。”
三丫跟著郎中去拿藥了,丁老太和趙氏也被秋色趕了出去,屋裏隻剩下丁大福、吳氏和秋色。
“其實,我不吃藥應該也沒事的。”吳氏歉疚的看著秋色,雖說她不想讓大女兒花錢,可她更擔心肚子裏的孩子。
丁大福點著煙袋,吧嗒吧嗒抽了兩口,“錢,我以後還你。”雖然沒指名道姓,卻誰都知道他是和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