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相思不老(8)
白斯年收了槍,眼角跋扈地揚起:“智商低給點優惠——我來補充一下,”他笑了起來,“你們的人,是我和梓棠殺的,當然,梓棠是主謀——去了閻羅殿□,別瞧錯啊,老子隻是幫凶!”眼下情勢大定,兩位女士都到了安全範圍,他愈發沒有約束,囂張的很,索性拎了把椅子坐下,實實地看好戲:“梓棠早就看你們不順眼,明麵上不和‘張氏’徹底撕破臉,怎麽能把你們引出來?”他笑得玩世不恭:“老子和張氏有仇,那是老子的事!要你們這幫鼠輩摻合?!”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有請穆先生登場——
“梓棠,下麵的‘演講’,交給你了……”
白斯年笑著退後,一蹬腿,那椅子微微挪後。
太深的心思,他總是遊刃有餘。
穆楓輕輕觸著手上指環,看似漫不經心:“大魚馬上就要出水了,你們,再活下去也無利用價值——穆楓不養廢人。”
被包圍的那圈人中領頭一人猛然驚醒:“大魚?穆先生,你拐那麽大彎子設計,就是為了揪出我們的‘老大’?”
已經到達莫斯科,正迎頭趕來白家莊園的“總管”,穆楓張著網等他。
原來是這樣。再轉再盤算,也數不來穆楓的彎彎腸子。
穆楓笑著:“我不過是跑腿的,真正策劃籌謀的,另有人在。”他擺了擺手,似乎不願再拖延時間,ak衝鋒槍寒光更凜,黑洞洞的槍口,蓄勢待發。
昔日服務於張家的“反骨”心裏都驚著。——誰能使喚穆楓“跑腿”?背後那人,該有多大的權勢!
清婉的音律似流水,和著屋外潺潺雨聲,一闕音,一心驚,俄式皇宮似的建築裏,那樣契合地飄轉著中國曆史悠久的琵琶曲,竟無違和。
清似水,濁似雲,婉婉飄轉,行到高峰時,大有坐看雲起落拓之感,彈琵琶的那人,功底深厚,每一指,婉轉如鶯啼,促急如行馬。
穆楓嘴角揚起一絲笑,仰頭,循著音律的源處看去——原來是二樓,黎清走下的樓梯口,婉婉都是音符。
是《十麵埋伏》。
行的太急了,那音律迫緊得很,坐如戰場點兵,驚的人心中一緊,他不願再等了,一揚手,ak衝鋒槍成了真正的死亡號角。
一時間,槍聲如集密的鼓點,響聲落,血濺三尺,在這座奢華金色大廳中,人命如草芥。
那幫雜碎終於應聲倒地,連討饒的時間都沒有。
卻獨有一人漏網。穆楓留了他一命。
音起,音濁,音落,完美的收尾,點指,似乎仍有餘音繞梁。
《十麵埋伏》,一曲終。
慕顏仰頭,悄悄送這集密死亡鼓點的離開,她怕極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幸好剛才槍響時,白斯年迅速捂住她眼睛,將她裹進懷裏,這才避開了鮮血淋淋的“大片直播”。
褚蓮出現在金色大廳時,那個叫“黎清”的女人已經抱著小兒子上樓,因此她們兩人並未打照麵。但慕顏卻見過黎清,眉目間攜著一股奇妙的清冷,那個女人,竟連許謙益和穆楓見著了都無比禮遇。
此時樓上應該隻有黎清一位客人,她想,那首琵琶曲《十麵埋伏》,應該就是出自黎清之手?
褚蓮微微側過頭,血腥的場麵,她見的太慣,卻依然不習慣。
那些當年背反張家的人,被穆楓收拾得隻剩下領頭一個。穆楓皺了皺眉,ak警衛開始利索地拖走屍體,紅色地毯上,留下數道顏色不深的血印。
領頭那人幾乎與白斯年一道拔槍,所有的怒氣都化成孤勇的最後一搏。很遠的距離,他的槍口卻直點穆楓眉心,一直線,按照“國際慣例”,一槍斃命的幾率就好比在太平洋裏兜網漁。他們這樣生死線上搏命的人,對“距離”最為敏感,既然槍已在手,自然有九成九的把握。
那個亡命之徒向白斯年努了努嘴:“白先生,加州穆先生一命,換老子爛命一條,是不是很上算?!”
白斯年乖乖放下槍。隻有狠怨的眼神似要吃人,但很快平穩,眼角依然是張揚的,他微微側身,向穆楓那邊道:“小野狼,命在你,老子管不了!”有眼神的交匯,他狠狠將扔在地上的槍踢遠,白先生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自然要逞一下口頭之快,回身輕蔑地向亡命之徒笑:“滿意?”
褚蓮很快拔槍。
黑色的槍口直指穆楓。
她是有名的快槍,在三藩時,技癢就去穆楓的練靶場陪他練幾個小時,世家裏的孩子都知道,褚蓮這一身本事,師承張風載,當年溫善的小張先生,手把手地教家族裏最小的妹妹打槍。一點一點的細節指導,都是他的經驗。
這十準十的槍法,今天卻在這個緊要關頭派上了用場。
穆楓神色微凜,似乎眯著眼睛在瞧她,淡淡的,眼中透著微微的訝異與不敢置信。
白斯年凝神:“阿季,你別添亂!”他擺了擺手,示意阿季取小道趕緊離開。
她卻不動。一雙漂亮的眼睛裏神色黯然,眼淚溢滿眼眶,一眨,晶晶閃閃,似乎馬上就要流下來。
慕顏就立在她旁邊,想要靠近,又不太敢:“阿季,你別激動,等處理完這件事,再解決你們之間的……”
她終於有反應,舉槍的手卻仍然不肯放下,她看了看慕顏:“cindy,你站過來點,我有話跟你說。”
鬧了這一出,連那個亡命之徒都雲裏霧裏。
夏芊衍淚漣漣地衝了出來,不敢太靠近褚蓮,隻能隔虛空喊話:“褚蓮,你這樣又是何必?不能放過我、放過我孩子的父親麽?”她褪下外套,一雙纖纖手輕撫隆起的小腹,表麵聽著似乎是卑微的懇求,但實際不免心生怨懟,語氣中大有不滿。
是三角陣。席上那個拿槍指對穆先生的亡命之徒、她、穆楓,正巧是三角上的點,最穩固的結構,穆楓手無寸鐵,她和另一人卻一手持槍,齊齊指向穆楓。
夏芊衍的話似乎對她打擊不小,褚蓮朝另一人擺了擺手:“讓我來,不必你出手。”她冷笑道:“你一槍弄死穆楓,足夠揚名,但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出這扇門!先生,用命換來的‘名’,不要也罷!不如我代勞。”
“為什麽?”那人問道。實在想不通,褚蓮和他利益不沾,居然會替他拿槍指穆楓!
“不是為你,我自私的很,隻為我自己,”她笑了起來,“你還看不出麽?穆先生早就有新歡,——那位小姐,挺著肚子上趕來逼宮了!要我吞這口氣?女人不過半責,我最恨的是男人!”
她舉起的手平穩的很,沒有一絲抖動的跡象。
慕顏就站在她身邊。她在三角的這個點上,餘光基本能看見穆楓和席上那個人,她稍稍轉頭,輕呼了一口氣:“cindy,我也不打算活著——你,過來一點……”
cindy有最美的側顏,不愧是白斯年看上的女人,那雙眼睛,雖不及她美豔,也溫婉有味道。——她送她的翠玉耳環更美,很襯cindy的氣質,那一滴翠玉芯似水,輕輕晃蕩,一圈一圈兒的,似乎還能漾起波紋。金屬色……有人影……很……漂亮……
她回頭,深深看慕顏一眼,那眼色深濃似乎直要把cindy看進心裏,沿途收獲的友誼,那樣不容易……最後,一眼。
然後,眼神略略往前,好似放空一般。
槍聲響起。
張風載教出來的徒弟,從來彈無虛發。
完美的收官!穆楓連眼睛都沒有閉,幾乎看著子彈擦過空氣呼嘯而走。他從來不懷疑褚蓮的槍法,精準,並且……頗具藝術性。就比如眼前。
黑洞洞的槍口瞄準的是穆楓,褚蓮隻是神色微動,槍聲響起後,倒下的那個人,是拿槍指著穆楓的叛徒。
她是快槍,快的讓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完美地調轉了槍口。殘局收拾的好似隻是卷了一張走棋的紙。
穆楓眼中有笑意,揮了揮手:“把人抬走!”很快有人七手八腳地去收拾。
cindy嚇的幾乎癱軟,就勢靠在褚蓮身上,仍然微喘:“阿季,你……你快嚇死我啦!”
褚蓮抱著她,像哄孩子一樣拍她的背:“其實,我也快嚇死啦!上次開槍傷人,還是在三藩地下賭場……”說到這裏,卻突然噎住,眼中晃過從前苒苒光陰,不忍再想了,她打住,然後,輕輕摟住cindy,笑了起來:“送你的耳環,果然能照見人影兒!”
她咯咯笑的像個孩子。幸好當時反應快,從慕顏耳環的金屬底座的反光影子裏,能夠看見三角點上的那個叛徒,她假作在看慕顏,實際是在觀察狀況,尋找最好的瞄準點,很聰明,狡猾的就像得自穆楓的耳濡目染。
一場危機,就這樣輕易告解。
半是玩笑,她居然向夏芊衍晃了晃手中的槍:“夏小姐,你上位快、狠、準,比我還厲害呀!”
穆楓眉色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向手下人道:“找間空屋子,我們轉移。”白斯年打了個響指,繞到他身後:“晦氣!又見血!老子最近暈血……”
穆楓毫不客氣地當胸捶他一拳:“你還會暈血?說你白風鄴茹毛飲血,老子都信!”
略略的調侃,好似他們不說話互損,就骨頭癢的慌似的。
褚蓮仰頭,喃喃:“剛才那曲《十麵埋伏》,可真熟悉!”
慕顏拉著她的手:“在樓上,彈琵琶的人,好像叫黎清……”
“女人?”
慕顏點頭。
“不,”褚蓮搖頭,“這樣的韜晦與沉厚,一般女人彈不出來。我敢肯定,樓上有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