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姓黃的巢穴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懸梁上掛著一溜排亮著的大燈籠。懸梁下麵則是有兩個列隊的女人,極端整齊卻又用著另一般歪歪斜斜的姿勢占據了整個的走廊通道,讓人無法通過。
這些女子們穿戴著極其鮮亮的同樣一款衣衫,梳理著同一款發髻,而且維持著同一款雙手交握垂下放著的姿勢站著陷入了昏睡之中。這真的讓我不得不佩服,她們究竟是怎麽練就的這站著也能睡著的功夫,不知道我能不能開口求教一下呢?
而且我覺得這些女子們應該是一種被稱之為婢女的,沒有人權的人類。見此狀況,我覺得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之餘,我還無法使出輕功飛過這樣兩個列隊的婢女走出這條長長的走廊去。
這般想想,我深深歎息一下,抬手將最前邊的一位婢女輕輕搖醒。豈料這婢女睜眼的瞬息就放聲尖叫起來,她這聲尖叫在這樣的深夜裏顯得無比的空曠悠遠,也將她身後那兩個排列的婢女全都嚇得驚醒過來。驚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婢女們全都瞪大了雙眼直直望向了我。
之後便有人開始奔跑踩踏或是軟倒在地,有的人則是幹脆捂住頭更大聲地尖叫或是哭泣了起來。於此,我眼前整個的一片混亂了。這陣慌亂讓我頓時又心煩意亂想生氣起來,所以我說與這時代的女子無法溝通就是這個原因了。動不動就放聲尖叫,她們也不看看想想這是什麽時辰了。
這可是深夜人靜之際,大家隻怕都還在睡覺呢,再說也會吵醒主人家的。於此思緒落罷,我靜下心來開始等待,想要等待這群嬌弱的女子們能自己醒悟過停止這道道摧人心智的尖叫。
雖然說昏睡的確是導致了我長發淩亂了那麽點點,雖然說找不到外衣穿我就直接披了這麽件全黑色的鬥篷走了出來。可是我敢拿我的人格做擔保,我絕非是那什麽妖魔鬼怪之流。
我出來前分明在鏡子裏照過了,我的臉還是和以往一樣。而且受傷了臉色還未見蒼白,反而更添了些許的紅潤色彩。隻可惜這些女子們隻看到了我表麵的恐怖,硬是沒有一個人看到我內心的溫柔。
直至她們尖叫了好一陣,終於招來了這宅子的主人,我的耳根這才安靜下來。可是揚眸望一眼走廊盡頭奔來的老頭,我的眼睛又開始暈乎起來,頭也開始又開始悶疼起來。因為這人居然就是那黃老頭,東邪他爹。那個我踢了一腳,卻還我一腳的頑固,而且非常喜歡堅守禮教的老頭。
隻見他的衣服發須都還未完全的整理好,想來應該是剛由被窩起來裏奔過來的。整個人顯得有些滑稽,但滿目端起的全是嚴肅的怒色。硬是將之整個的氣場,端起了那麽些的威震之色。
就此思緒之際,他走來我麵前站定,卻是揚開嗓子喝道一聲:“夜深人靜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還有沒有一點規矩。全都給我下去罰跪,不得命令誰都不準起來,聽到了沒有!”
他這番話落下後,我耳際隻聽得眾女子齊齊地乖巧應和道:“是,老爺。”絕對服從到底的恭謙整齊聲音,絕對不敢抬頭的溫順,絕對訓練有素地整齊著退走出了長廊,真的好震撼!
然後隻見黃老頭又是揚臂一揮,便緩緩湧入一批嶄新的同樣低垂著頭的同一款衣著同一款發髻的女子們。這真的是太壯觀了,真的是將我驚呆了。忽然而然的,我對這個時代又開始無法言喻起來,又開始胸悶頭疼起來了。
難怪這裏的人們喜歡權力了,難怪東邪會說我的眼睛太過放肆了。原來並不是我的眼太放肆了,而是這裏的女子們被禮教與奴化教育壓製得頭都不敢抬起,又哪裏可以看到她們的眼睛呢。
在這陣無奈的感慨中,忽又有一道聲揚起打斷了我的思緒:“你總算是醒過來了嗎,可知道浪費了我多少珍貴的人參補藥,這才將你養得如此良好,還不快快給我跪謝敬茶。”
回神揚眸望住,站定在前的黃老頭神色端起的是頗為愉悅的高端,但我卻不知道該對他作何回答。東邪應該也在這宅子裏的某處吧,那麽我該喊他老爹喊爹爹還是喊公公還是繼續喊老頭?
可我本能地排斥與不喜這老頭,隻因為他是東邪他爹的緣故,我要連帶著恨他們一家子。但斂去這番思緒的隨後,我遲疑了片刻,還是本能輕吐一句:“老頭,我尿好急,廁所在哪?”
我這聲言落,黃老頭無聲地揮了揮衣袖轉麵。然後撥開眾人奔走到了走廊的最盡頭,後又回轉身來憤恨兼不滿地望著我。最後帶著飲恨而下的神色,憤憤地道落一句:“我黃家這是造了了什麽孽,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天不佑我黃氏家門,天不佑我黃家啊……”
這番語畢,他揚臂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廊柱。而我也實在懶得理會他的不滿,望向了次批走上前來的師傅與頭目。但見他們二人臉頰凹陷了些許,雙目的黑眼圈也嚴重得緊,惹得我心中驟然生疼。
“是莫兒醒了嗎?”最先朝我開聲的是師傅,他老人家的聲音帶著疑惑,還打著顫抖。
“嗯,是我。”回答完這一句,我揚臂將淩亂的發絲往腦後撥去,希望師傅不要被我嚇住。
“包子,你終於醒了。”這聲是頭目的,聲音也端得是一個疑惑,也在打著不小的顫抖。
“嗯,是我。”這聲答落,我再將頭發提高了點露出整張臉來,以便他能看我更清楚些。
末了見他們還欲張嘴說些什麽,我極其不耐地揚臂出聲製止道:“別再問了,真的是我。莫邪,莫包子,我沒死成,隻是睡了一覺而已。早就跟你們說了,我隻是累得想要睡覺而已。”
“可是你們卻在邊上一個勁地哭喊個不停,看看你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想嚇別人還是想嚇我呢,還不多吃點多喝點補回來。知道了,嗯?”
我這番話剛落下,頭目飛速奔來,揚起拳頭就欲狠狠揍落。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而垂下攬我入懷顫抖地哽咽言道:“你個逆子,讓你胡混瞎跑。看看受到教訓了沒有,以後若還不安份些,我讓你師傅師兄打斷你這愛四處奔走的腿,知道了沒有?”
頭目這番話落下,我輕輕地應答一句:“嗯,知道了。”這言落下,我揚臂緊緊地擁住了他。我想在此時此刻,應該沒有什麽能比過擁抱與一句順著他的話語來得更能撫慰他的情緒。
“知道了就好,你如果反悔了再敢生那逃跑的心,老子第一個就滅了你。”
“嗯,不反悔了,不逃跑了。”是了,不反悔不逃跑了。至夢魘中醒來後,我發現我所有的隱忍都是太傻。為何偏要等待躲避,學不來主動出擊地讓那牛頭馬麵主動來尋我。
反正都是個死,找到自己不會覺得後悔不會覺得委屈的死法就好,至少那時還有過曾經的努力。這般思緒落罷,我閉起了雙眼,彎下了雙腿深深歎息一聲,實乃因為太過尿急了。
隨後,我彎下身體哀呼道:“我真的尿好急,有好心帶我去茅廁之人,我將萬分感激。”
話音剛落下,換過的另一批婢女裏麵一女子朝我走了過來,恭敬地低垂下頭極其小聲地落下一句:“少夫人,請走這邊。”語畢,她還揚起一隻手臂遞來給我,似是欲扶著我走的模樣。
見此,我狠狠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將手搭在了那隻柔軟的手背上邁開了步子。可是我的腿剛走沒幾步,身後就華麗麗地跟上了好大一群。轉身一望,有提著燈籠的,有拿著嶄新綾羅美衫的,有端著頭釵珠花、金鑲玉手鐲、珍珠項鏈托盤的,還有端著牙粉清水布巾的。
這感覺真的很讓我怪異,卻又讓我不知道該要如何來製止。其實在黃老頭朝我奔來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某些東西。不過還是先放一放,先與東邪好好商量一下再說。而且我還要問問,他有沒有在師傅那裏說了我什麽不著邊際的壞話,或是給頭目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話。
懷揣著這般思緒被扶著走過了一段長長的走廊,又轉了幾道彎彎的長廊,我總算被告知某處是茅廁,頓時丟開婢女的手背夾著腿飛奔了進去。解決完生理需求,我還是披著鬥篷走了出來。
隻見大群的婢女們,還是低垂著頭維持著同一款姿勢站定在原地。她們的身體僵直得紋絲不動,連吐納出的氣息都很僵直地有規律。見此,我語調緩和地開聲言道:“我肚子餓了,這夜深深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可吃的?如果不算麻煩的話,請你們帶我去吃些東西可以嗎?”
我用著生平最溫柔的語調輕聲問著,因為我真的很怕嚇到了她們。也因為她們看上去實在是太緊張了,緊張得似是就快要集體絕氣。可我這番軟語落下,她們依然很緊張,依然還是不敢抬起頭來。
見此,我再次輕輕軟語地無奈笑笑起地歎道:“你們不需要如此怕我,我不是妖魔鬼怪,再說人肉我也沒吃過。要不,你們都一個個的來捏捏我的臉,看看我是不是妖魔鬼怪?”
我這話剛落罷,先前那婢女又伸一隻手過來,還是低頭不敢言語。見此,我也很無奈地再次搭上了她的手。再次隨著她的腳步緩慢穿過道道彎彎曲曲長廊,進入了一間無比寬闊華美的大廳,看來這黃老頭的美學水平也頗高。
觀望了還不下片刻,我就被這群婢女拉入大廳左側的一間偏房。說是偏房還不如說是浴室,因為裏麵居然有一個大大的熱水池。於此,她們開始將我脫得□□地扶到了熱水池裏。
而我也傻傻地任由她們開始給我清洗身體,她們的手勢很輕柔,也很迅速地替我清洗完畢。清洗完畢後,她們很快速地替我弄幹頭發著起裝來,然後就是挽弄發髻與撲粉上妝待首飾。
直至她們弄妥了一切之後,我覺得身體倍加沉重起來。因為頭飾好重,一身華美的衣物也好重,兩隻手臂被戴上了兩隻金鑲玉鐲也很重,脖子上掛的一串珍珠項鏈也很重。
就此又過片刻,隻見四位魁梧男仆人費力地抬著一扇巨大的銅鏡頭也不敢抬起了走了進來。待他們放下銅鏡,轉身欲走出去之際,隻聽得其中一位婢女輕輕柔聲道:“與老爺夫人回稟一下,就說少夫人已經著裝完畢,這就快要出去了。”
這名婢女的話音落下,我連忙僵直緩慢地走到了足足有我一人高的銅鏡麵前觀望起來。這,這鏡子中的女人還是我嗎?多麽嫵媚的婦人髻,多麽粉紅欲滴的兩片紅唇,這真的是我嗎?
“少夫人,少夫人……”忽地,這道聲在耳畔輕輕落下,我的身體也被人動手搖晃了一下。
“麻煩你們給我洗掉吧,這已經不是我了?”這句落下,我本能揚臂揮開了搖晃我的胳膊。
可是這婢女依舊不依不饒,還一個勁地又伸來胳膊搖晃不停,也再次地開聲言道:“少夫人,老爺夫人您義父與師傅,還有少爺小姐都在等著您出去,說是有事商量。”
聽此,我不悅一聲冷哼:“等我幹嘛,他們愛幹嘛就幹嘛去啊?”語畢,我再次不耐地揮開了婢女搭過來的爪,想要在洗掉妝容前,再多看一眼鏡中人。因為逃離的幾個月來,我的臉從未這般的幹淨,而且也從未這般花樣繁多過。
而且事實也能證明,就算再醜的人隻要妝容得當也會很俏媚,而且我還不能算作那醜女之列裏麵去。也是於我這般感歎之際,忽聽屋內眾婢女齊齊低聲喚道一聲:“少爺。”此聲落下,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什麽。鼻端先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藥香近,我心下也跟著狠狠一緊。
隨後,懷揣著這股呼吸的揪緊感,我掉轉視線一望,果真是東邪在我身畔不遠處站定著。他依舊是滿目的淡然與從容,依然如我初初離開洛陽的那般一樣,似是俊雅得賽過神祇勝過妖邪。
也是於我此番觀望之際,他朝我愈加走進幾步,揚臂捏起我的下顎,端起風輕雲淡的神色朝我問道一句:“還欲與我繼續抵抗下去嗎,嗯?或是說允你這半年時間的獨自流浪,你究竟又想通了多少,看通透了多少?你的身體若再拖下去隻會越來越殘敗,或是說這就是你所想要的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藥師兄的老爹沒按照原著劇情來走,原著裏藥師兄家世代為官,後因故被貶。這裏給設定成經商的了,當然也是與醫藥有關的,不然藥師兄怎麽對藥那麽在行。不想太走原著考據,不然好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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