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言情
縱酒高歌豪飲已過,並肩浴血殺戮已過,俯身辱跪已過。村頭深坑裏埋著的人們不能去力挽狂瀾,蓮花與白瀟也不能。臭要飯的也不能,如黃藥師這般個人能力如此強悍的人,亦是不能帶來一場力挽狂瀾的結局。所以這次的浴血憤殺,所有人乃至黃藥師全都是最狼狽的輸家。
如我卻這般本是要冷漠旁觀的人,此刻看著眼前衝天的火,也隻能任淚水滑落,任恨在心底喧囂。直至火焰中央蓮花與白瀟的身體漸漸被燒焦成灰,我還是難捱情緒滑淚地嘶喊著報複。我絕非一個好人,那一日一夜的俯跪無言的懇求,那斷發的債,蓮花的潔全都是該要索還。
而身畔黃藥師卻如是淡漠地丟下一番話:“宋的腐朽已入骨,論世間任何誰都無法能力挽狂瀾地改變終有一天會到來的既定結局。所有不甘屈服言敗浴血沙場作為之人,到頭來也許皆會如埋在這深坑裏的人有同樣的下場。你為之所心疼在乎的,隻不過是這洪流下的一粒沙。”
“我不喜歡為既定的結局去做無謂的流血犧牲,而金也到了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的地步,這亦是天下大同的軌跡走向。所以我今日或是將來會做的所做的一切並非為宋。而是為著那日酒樓裏與我一起縱酒高歌的酒友,為我的妻討回她在人前折辱的膝斷掉的發與現在瘋湧的眼淚。”
於此這般不算勸慰的言語落罷,我還是哭得軟跪在地咬牙顫抖。黃藥師沒有扶我起身,因為他或許知道我真的該要肆意宣泄這一次。所以他隻是一邊靜靜地等待著,待火焰盡滅後,便走上前去將蓮花與白瀟的骨灰整裝入匣。至此,我終於抹去淚痕問他何時出發離開
。
他卻說先在此住下,說我的身體需要好好的靜養,他說他不會為去報複或是為宋氏的誰,就讓自己的妻兒陷入危險或是有恙。要待我安然地生下孩子後,再做打算與決定下一步的去向。
於是我們這一行幾人,便在這個小村莊裏住下了。待這一切血腥過後,黃藥師的第一件事情是問要一個解釋。於某日黃昏日落,他將牛馬與我令得端坐一起,牛馬被迫對他講述了所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解釋與我的出處來曆,還有這裏即將亂成一團的軌跡。我的思維甚至已經不能太跟上與理解牛頭的複雜解釋,豈料黃藥師卻在瞬間接受了這些我本以為很難讓世人明白的東西。
然後他眼中燃起了不悅,因為牛馬言道我最後的結局是未定,也許是生也許是死,而黃蓉的結局是必然的死。他怒,卻不是風暴夾擊,而是冷笑一聲後站起身來朝牛馬二隻丟下一句:“我要莫邪與她肚子裏的孩子永遠活著留在我身邊,我要我蓉兒的孩子與她喜歡的人都能活下來。不然我現在就動身去殺掉完顏洪烈,或是宋氏帝王,或是蒙古將來會推翻宋的鐵木真一脈。”
“我才不管天下軌跡如何混亂,還會死傷多少人,我隻要我在乎的人活著安好。若我得不到,我會不惜一切毀掉所有來為我失去的陪葬。而你們應該要學著聰明些,相信我這個配角有獨自殺掉這些推動軌跡人物的能力。所以你們必須要答應我,不然我最先做的便是要毀掉你們。”
於此之下牛馬敗了,在黃藥師如此強勢蠻橫的逼迫下他們完全無計可施,且還被迫為奴隸地在村外耕種起田地來。而我隻是挺著日漸大起的肚子,每日睡睡到自然醒起床後,都必然牽著小雲的手在門前練習著那仰首哈哈哈的狂聲三笑。或是教她認字,或是在村子前教她練劍。
她手中的木劍,質地是黃藥師選來的,卻是我削成的,很是怪異難看。但已熬過了父母皆亡的那一關的雲溪,對於牽著活人的手笑還是做得很好。她的唇角學會了習慣性地蕩起著暖暖懶懶的微笑,雖然我不可能會猜到一個四五歲女孩失去了父母的孩子究竟有著怎麽樣的心態。
但這樣就好,陷入悲痛裏或是帶著恨意生活,這樣的心思不適合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去領悟。
隻是偶爾在我神遊之際,她會揚起稚嫩的童音朝我問道:“師娘師娘,這套劍法是這樣的步驟嗎,雲兒怎麽感覺與師傅教授的哪裏有些不一樣呢?”聞聲,頓時愕然,忙闔起因為驚訝與羞愧張開的嘴巴朝她回道一句:“呃,沒錯沒錯,你師傅教授你的是一套,我教授給你的是在他的基礎上加深改良過的,會厲害更多更多的。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是這樣的嗎?”扭頭落下這般的疑問,她仰首朝村子前麵與牛馬在幹著什麽的黃藥師揚聲問道一句:“師傅師傅,師娘說她的劍法是在師傅的基礎上改良得來的,這般下雲兒究竟要練習哪種為好?” 於此聲落,村子前麵的黃藥師視線並沒有轉移回來。也不論誰對誰錯,隻是淡淡著出聲撥正最正確的腳步與最正確的劍法招數。是以,雲溪聽後總是不按照我教她的來練習。
而黃藥師似乎就是這麽一個男人,能在與牛馬暗暗忙著什麽之際,還能一手將幾人的生活安排得有條不紊。偶爾閑暇,會領著務農完畢滿目憤恨的牛馬在村莊前的峽穀山道,或是村子裏的某處指指點點或是大動改造。也偶爾會在村子的場地裏,練習著些很奇怪我看不懂的招數。
某時興致來襲地,他會牛馬二隻對上幾招。也會偶爾會與牛馬似是友人一般閑談,但偶爾又會特別的嫌棄他們,特別是每當在他們飲我血的時候。他眼底的厭惡,會直白地更盛出許多來。日子也就在這樣在一天一天敲敲又打打中飛逝流走,我偶爾好奇會問他為何會對牛馬這般態度。
他隻是淡笑一句:“對於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總是無趣得不想在這世間活下去,而他們與你都是我未知與從未探索過的領域,是以我會覺得血液沸騰會覺有趣
!在這世間不論主角或是配角,我或許會喜歡去征服這樣的未知。且又可以站在命運的背後,看盡我很多未知的東西與牽引著洪流的走向,這可視之為挑戰。這樣的人生,有趣。”語畢這番,他會笑起,眸中會升起淡淡的興味色彩來。
於是不得不感歎,這世間就是有這麽一種人。如黃藥師,心思詭秘難料卻又能置身事外淡看繁華三千。興味與愛顯現得淡然並不炙熱,卻又能用行動來傾盡一切。不大恨一人欲報複,卻也可表現得風淡雲輕。所以,他隻是黃藥師而不是誰。偶爾氣量狹隘,偶爾又大度得瀟灑如風。
他站在一個讓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卻又能停下腳步回轉身來朝人伸出他攤開的掌。
就如知道了牛馬他們帶著我欲要去做的事情,知道了我的過往來曆後的最初。他不單止在瞬息間就將這常人難以接受的事情消化,待牛馬問他再對我感想如何時。他懶懶端坐在昏暗油燈下的桌前,眸色極其淡然翻書閱卷地丟下一句:“不論你們與她出處如何詭異,她隻是莫邪而不是誰一樣是我的妻,有必要去計較?”
然而心間,偶爾還是難掩挫敗感。就如他很是直白肆意地告訴了我,他將我們以前的種種皆已忘掉。不甘氣憤地問他為何要忘掉,他卻偏首反問:“就算忘掉了所有都好,憑感覺憑理性憑著久養成的習慣。我還是在人群中瞬間就認出你是我的妻,忘掉或是沒忘掉真的那般重要?”
怒起不甘不服地抹淚嚎叫不公平,他會放下書卷滅褪下外衫地躺入床榻。隨後攬我入懷,一邊撫摸著我已經笨重不堪的大肚子,一邊低聲落下耳語:“那麽你就來講給我聽,例如我們的初遇是如何的。我究竟是與你如何成親,如何將你帶回到桃花島去的。你現在就開始講吧,我就這般聽著。” 於此言落,他的手放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來回輕輕撫摸,且還緩緩閉起了雙眼。
見他這般輕描淡寫地不在意,心中更是不服,暗暗編造了一段曾經關於愛情的想像中的那般唯美初遇。說那是一個年初春日瑩然的某日,鳥語花香,我們在一人聲鼎沸的街道不經意相撞。彼此回眸的一瞬間,就對對方情根暗許。然後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的奇怪,我們居然是同出一師門,也就理所當然地結為了夫妻。豈料我講述完的瞬息,他卻在耳畔笑得肆意渾身輕顫不止。
待笑聲結束後,這才給予了回答:“我不認為我是一個會對初初見麵的還其貌不揚的女子暗種情根的人,所以講述真的初遇來聽。”於他此番言落,我又開始在腦海中編造講述出了另一段更加唯美的際遇出來。唯美得連自己都被深深感動,唯美到身在一旁的他聽後又是笑得輕顫。
待笑聲又停住後,他依然指出了幾種不合理的地方。於是不服之餘,又一同編織了數十種的初遇,並將最真實的初遇給混雜其中。然後再問他,你猜我們最真的初遇,究竟會是哪一種。
而黃藥師這樣的男子,已是不知道該恨他的聰慧程度太高,還是該恨他太過坦言直白。居然理性地分析了每一條之後,按照他的習性一一破解摒除,然後很直接地說出我們最真實的初遇。
這般之餘,我徹底敗了,不再強迫他記起。然而或許是這個村莊太小的緣故,或許是等待我生產的日子裏太無聊。他總會要我將我們一點一點發展的故事編造出數十個版本,任他端起理性與自身的習慣去勘破其中的不合理之處,一直這般待最後他才說出他認為最真實的那條來。
最初我常常為此頭疼異常,因為哪裏找得來那數十個版本可以編造。但敷衍以對他會在瞬間就了然,於是怒起不服。等待生產的日子裏,我動腦的次數比以往數年乃至活這二十幾年的都還要多得多
。這樣的對招漸漸而起,已然形成了我們平靜生活中的一個解悶而愉悅的遊戲。
雖然一次一次都被他攻克破解,找到了最真的那一幕。但我卻在他允許的謊言編造之餘興奮地樂此不倦,而他雖然沒能記起,卻偶爾會在找到最真實的那一幕而唇角揚起微笑。借以這般,日子流轉逝去。不覺意間,已經又是一年春的正月。因為一場倒衝寒,厚厚的白雪覆蓋了大地。
整個山穀盆地,全都被積雪覆蓋,滿山漫野的也全被銀裝點綴,偶爾麻雀會飛來茅屋下歡叫,或是在村子裏的場地上覓食。雲溪見此,總是會停下練劍轉身去追逐。想來孩子畢竟是孩子,再大的傷痛與仇恨也會在每日練習的那哈哈哈的三笑聲中被遺忘或是被摧毀掉。
但我會偶爾不喜這孩子,因為她真的要比我聰明太多,這無疑會讓我升起嫉妒的情緒來。
不過這樣的平淡日子,終被淒厲的詛咒劃破。我的腹部開始絞痛,身下流出水潮來,整個人難受得咬唇欲要翻滾。黃藥師為此早有準備,去到山外別村接回來的三名穩婆出現了,熱水出現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順利進行,唯有我的肚子不爭氣,難產的苦痛讓我放聲起詛咒黃藥師來。
然而黃藥師隻是端坐在一旁捏緊著我的手,慢慢灌輸著內息給我。並一句一句地給予著輕聲的撫慰,讓我定要堅持下去。就此曆時半日半夜,喉嚨早已經喊得疼痛嘶啞,若不是得於黃藥師灌輸真氣,我想我已經熬不下去了。但或許還是該感謝上蒼的,在痛得最極致欲死的刹那。
耳畔終於聽得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然而隨後片刻。在黃藥師的言道肚子裏還有一個時,我當真欲恨得起身與他死過一回,為何現在才來告訴我還有一個。我本以為生一個疼痛已是過去,根本沒有預備的心隨後又是被另一陣疼痛席卷,又開始暗啞嘶吼用以抵禦這陣再次襲來的痛苦。
於是這夜,帶泣的詛咒再次響起。待再次響徹一聲嬰兒的啼哭之際,我終於抵不住精疲力竭地欲昏死過去。但黃藥師卻俯身在耳畔低語一聲謝謝,在轉身站起來的那刻人卻直直昏倒在地不起,而我也在他昏倒在地的一瞬間被黑暗吞噬。待再次醒來之時,他還是身在床畔,滿目含笑。
兩邊臂彎分別抱著一個已包裹嚴實的孩子遞給到我眼前。說是讓我看看我辛苦懷胎九月,如斯疼痛生下的一雙小家夥究竟是長得何般模樣。豈料隻是一瞬而已,我就不願再多看一眼。
極是難以相信地泣道一句:“師兄,你俊美如斯,我也算不得那醜人之列裏麵去,為何我們二人所生的孩子會醜成這般的模樣?這當真是太打擊了,這肯定不是我們的孩子,肯定不是!”語畢這番之後,俯下視線再次觀望。兩個小家夥皮膚紅通還褶皺許多,雙眼緊閉頭發稀鬆。
這與我想像中的寶寶,真的有太大出入了。於是忍不住哭,不想承認這雙孩子是我所出。然而黃藥師卻笑起,整個人無形中散發出一股讓人無法抵禦的暖意。他說這一刻他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感與愉悅感,是與當初將幼小的黃蓉攬抱在懷中的那一刻,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於是這般言罷後如個瘋子般,抱著懷中一雙孩子出到外屋的堂中門扉前仰天狂笑起。
隨後低聲念道出兩個名字,黃翼,黃嫣,但接著又來一句:“翼兒嫣兒,快喊爹爹。”
聽此,不由得噗呲一聲嘶啞言道:“師兄,你終於傻了,終於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包子終於出生了,撒花,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