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碧海潮聲按玉簫
初醒來有女孩趴伏在床榻邊緣淺睡,憑著容貌觀其一眼卻是蓉兒。可蓉兒何時長至這般大的,她應該才十歲而已的,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出聲問了句:“是蓉兒嗎,何時長得這般的大了?”
蓉兒聽此後神色大顯詫異眼眶湧淚,平複下來卻仿佛是忍住什麽般地問道:“爹爹可記得今夕是何年月,可還記得莫邪?”蓉兒這般的問言落下,我沒有回答。因為觀她容貌已然不同,再回答今夕是何年已是多餘了,隻是搖了搖頭。但觀一眼自己的身體發膚後,卻還是被驚住了。
不知道墨發為何會是灰白的,不知道身體為何會受不輕的外傷與內傷。麵對這樣的狀況,濃濃的不悅在心底瞬間流逝而過。但立即很理性地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解釋的答案,應該是丟失了幾年的記憶的緣故。至於為何會丟幾年的記憶,也許是與高手過招被重傷的後遺症。
忍不住有些不悅自嘲與疑惑升起,能將我打至這般重傷的人會究竟是誰?在桃花島上能力看得入眼內的人,我想不出周伯通以外的他人。可憑他能將我打之重傷到這般的程度,決計是不可能的。但他或許該知道些我為何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我厭惡不悅這種缺少點什麽的感覺。
起身欲要走下床榻,側目的第一眼床榻上的雙人枕映入眸中。雙手很習慣地伸了過去將其抱在了懷中,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居然開始細細聞著上麵的味道。腦中本能為此升起驟疼,可更奇怪的是我居然會忍不住淡淡輕吐一句:“我記得這個味道的。”但話落下的瞬間,卻是清醒過來。
阿蘅已去世多年,我的床榻為何會出現雙人枕?疑惑地將眼神朝蓉兒望去,蓉兒卻淚流得無法言語。隻是顫抖地再退再退,仿佛不堪以接受我這副遺忘了幾年記憶的模樣。但一陣之後,哭哭之餘她又笑了起來,仿佛自言自語地丟下一句:“忘了也好,忘了至少不會有痛苦。”
可當下床來到屏風後麵將衣櫃拉開的第一眼,還是再次驚住。衣櫃裏為何會出現這些疊放得很整齊的女子衣衫,阿蘅已去世多年了。但更奇怪的是,我居然會捧起女裝在手,仿佛不自覺般地再次說出了奇怪的言語:“她總是頑劣地將衣衫勾破,今年得要多定做幾身才行。”
疑惑還沒展開,頭卻已經疼得劇烈。等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卻是不知道因何原因將手中與滿衣櫃的女裝全部都掌力焚化在腳下了。轉身看著蓉兒止不住淚水的眼,不悅驟然加深地朝她揚聲怒喝道:“不準再哭了,爹爹沒事。隻是醒來見諸多變化有些不適應,等尋到根由就好了。”
可這種丟失了記憶諸多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覺,真的是很糟糕還讓我極度的不悅起來。然而耐性蕩然無存卻是當啞仆人端著飯食上桌,隻擺了兩幅碗筷的時候。很生氣很生氣,氣他們不該隻擺上兩幅碗筷,立即轉麵揚聲不悅地怒喝道:“多添一副碗筷來,若再敢忘記就自行了斷。”
這般之餘啞仆多擺上了一副碗筷,神色恐懼非常身體在不停顫抖,他們較之以前似乎更畏懼我許多。說不上來是一種樣的感覺,總覺得飯食難以下咽,心底的一角近乎空蕩。這個飯桌不該是如此的安靜,分明就該有誰在敲打盤子的聲音,或是急急吃飯噎住的嗚咽聲才對。
“慢點吃,誰讓你吃這麽急的。”還不等神智反應過來,已經本能地迅速將這句話說了出口,手已經不自覺地捧起一杯茶水朝身畔位置的一個高度遞給著。看著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等再次醒悟到了自己的怪異,手中的茶杯已經在此間的不知何時被捏碎成灰。
“爹爹,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過去的事情忘記了就忘記了,就隻為了蓉兒好好振作起來好不好?”蓉兒還是哭求著,說完話連飯也不吃地奔出了飯廳去。而我還是端坐在飯桌,側目望著身側空無一人的位置,揚臂不自覺地撫上一個位置用袖口在擦拭著空氣。
這種食不知味的早膳結束後,我來到了阿蘅的塚間,卻見阿蘅的屍身已被火焚毀。心中不由得氣急,但轉而卻瞬間更是頭疼得劇烈。不自控地轉身看著那道石門,仿佛有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處捂住臉頰低語著:“黃藥師,我對你本隻有五分的心意,現在我連這五分也要收回。”
惱怒不悅,卻是不知道是為何。也許是惱怒阿蘅的屍身被毀,也許是惱怒這道聲音的不馴,也許是惱怒自己這包紮著的重傷的右手。因為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卻是在用重傷的右手在錘擊著山洞的岩壁,將本是包紮得很完好的手掌。再次被錘擊得溢滿了鮮血沾染了岩壁,滴落了地麵。
借著這股解釋不清的不悅,我去到了周伯通所住的山洞前。習慣性地拿出腰間的玉簫吹奏起來,習慣性的?我想我或許已經陷入了瘋魔症了,因為吹奏完畢之後,我竟然又是習慣性朝裏麵淡淡地丟下一句:“周伯通,快將你九陰真經的上卷交出來,不然絕不放你離開桃花島半步。”
此舉之間,眼瞼之餘身體所站不遠處的桃花樹下,有著個麵容模糊的女子在興奮地跳躍拍掌,並用她很顯嬌俏的聲音在揚聲喊著:“對對對,你就該這麽說就該這麽說。要不然你怎麽是搶奪人全真教寶貝的黃藥師呢,這周傻子怎麽會在桃花島被困十五年呢是吧,哈哈哈。”
“是誰,誰在那裏,出來!”這聲落下大步上前,想要抓住這肆意放言的女子。但凡擅闖桃花之人隻有一個死,可腳步行至那處揮掌抓握卻似乎抓散了模糊的影子。卻是又不知因何而不悅惱怒起,心緒狂亂地揮掌震散了滿樹的桃花。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卻見周伯通走了出來。
他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俯身撿起一枝桃花枝椏語調似乎忍著悲傷地哭說著:“不給不給不給不給,就是不給你。黃氏莫邪告訴過我了,你隻能有九陰真經的下卷。說讓我與你一直這樣鬥爭下去就對了,而且我現在才不會被你打得很慘,你別再來煩了我好不好?”
這番話結束,他朝桃花林中的某處走去。因為有想問的話,我跟上了他的步伐。但他卻行至一處墳墓前,將手中的桃枝放在墓碑下後放聲哭了起來:“黃氏莫邪,我想你了。想你教我武功的時候想你帶我玩兒的時候,你為什麽會那麽傻地跳海嘛?黃藥師欺辱了你,你告訴我就好了,我替你狠狠揍他不就可以了嘛,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嘛?笨蛋黃氏莫邪,你還懷著寶寶呢。”
聽此又是不悅惱怒了,蓉兒了提及了這個名字,周伯通也提及了這個名字。而且那雙人枕與衣櫃裏的衣衫,還有我習慣飯桌上的三副碗筷,還有周伯通的這句黃氏莫邪都顯示著一個很明顯不過的答案。我似乎是至阿蘅死後再娶了一個名為莫邪的女子為妻,還在這桃花島與她生活了數年的時光。但她卻不知為了何事,懷著我的孩子跳海了死去然後被埋在了此處。
不知道是因為不相信自己會至阿蘅死後還再娶妻,或是不相信這被埋在這裏的懷著我孩子的黃氏莫邪。我的頭又是劇烈的疼起,不受控製地揚臂狠狠揮袖將墓碑拔起掀翻老遠去,且怒氣還是無法休止地丟下一句:“誰這般放肆在我桃花島的地界隨意地立碑。”這番語畢,仿佛又看見某顆桃花樹下有道麵容模糊的女子,嬌笑地揚聲喊道:“來呀,來追我啊,快來追我啊。”
該死,誰在那裏,究竟是誰?別喊了,別喊了,頭又是疼得厲害。於是又再怒起不悅地朝四圍的桃花林揚聲怒喝起:“是誰,是誰在哪裏?出來,擅闖桃花島者死!”隻不過還是無人應答,追了過去還是一個幻覺。隨後我在瞬間了然了,這個女子隻不過是我的習慣性幻覺而已。
這個女子應該是已死的黃氏莫邪,我很迅速地給自己的混亂找到了根源,但卻為這個根源而夜不能寐。每夜都會由夢境中驚醒過來,夢中的女子看不清模樣聽不見聲音。但我能記得很清楚自己進入她體內深處的那陣溫暖與愉悅的感覺,我會為此血脈憤張,過後又是頭疼欲裂。
我想我正在朝潰敗邁進著,腦中一道聲音喊著,過去的便過去不要揭開這道紗。但清醒的理智卻為此惱怒不悅,因為不想這樣糊塗地活著。縱使蓉兒燒掉了房中關於黃氏莫邪的所有東西,縱使周伯通告訴我說,我並不喜歡黃氏莫邪,我依然一直不停地拿著那副畫卷想她。
想要弄個清楚明白,她在我數年的生活裏,究竟充當了什麽角色。想要弄明白我的心至阿蘅之後用,真有被這個女子吸引過嗎?可如果我是不在乎著的,為何會覺得夜夜在夢到她之後莫名的滑淚,為何會在短短數十天之內為她發變灰白,為何會為她的死覺得了無生趣?
可縱使有著這些習慣性的感覺,但心卻不會痛,這是直白而明顯的。也許是因為遺忘的關係,或許是因我的理智太過的關係。我不想再如此潰敗下去,漸漸尋回了冷靜,開始從啞仆人與周伯通口中知道了很多很多關於黃氏莫邪的事跡。我想,我對她已經有了足夠多的了解了。
她是與我同出逍遙派師門的小師妹,與我結姻五年有餘。因為與阿蘅吃醋焚燒了她的屍身,因為我動手打了她而懷著孩子跳海自縊了。有絲惱怒於這般沒有頭腦與胡鬧任性的女子,是在得知了她的種種事跡之後我狠狠毀掉了她的畫卷,決定從此以後不再想她。
可是這般之餘心間空蕩得近乎荒涼,連蓉兒何時出走了桃花島也渾然不覺。隻是習慣每日坐在海邊一塊岩石上,橫簫於唇下一曲一曲地吹奏不停歇。此間腦海中有道聲音一直在回蕩著地說:“黃藥師,我恨你。”語畢,腦海中那道與畫卷重疊模樣的黃氏莫邪吻上了我的嘴角。
我想我是著了魔障了,在一邊憤恨惱怒著這個女子,卻又夜夜不能停歇地夢到這個女子。會習慣性地桃花林中的某處擺上一副棋局獨自對弈,然後想像著她就端坐在對麵笑笑地說:“給我讓子讓子,就給我讓上一顆都好。就讓我贏下一局,別這麽小氣行不,你可是男人呢。”
可我還是並沒有什麽大痛,難道真是因為忘掉了她的緣故?隻是我想不起來了,真的是想不起來任何了。關於她的一切都隻是憑習慣的感覺,或是周伯通與啞仆們的講述。隻是每每想到她會做的那些事情的時候,起初是惱怒然後是習慣性地勾起了唇角,最後卻是呼吸緊促頭疼欲裂。
這般之餘再看桃花島,總覺得不如以前那般的閑然,會有讓人想要逃走的**。而且我真的也逃了,並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理由。蓉兒逃家了,我必須要去追她回來,所以我再次來到了外世。開始了一路的追尋蓉兒的影蹤,卻又一路不知所蹤地繼續茫然尋找著。
然而每當站在街心的人海中央,會偶爾忍不住注視著一些女子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與她們眉宇間的細微痕跡。想要由這些女子的身上,拚湊出黃氏莫邪的模樣。可是沒有,在這些女子的麵上我尋不到黃氏莫邪的半分影子。於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又一次一次地轉身離開。
就此追尋到了七月初,還是不知該去到哪個方向尋找蓉兒的影跡。隻得再次丟下茶錢,轉身在人群朝著另一條街道走去。瞬間恍然一空的耳際,卻忽然聽到了一道似乎很顯不悅的聲音在喧囂的人聲中不甚明亮地響了起來:“你們兩隻活死人廢物,不管賣血賣身賣苦力也好給老子賺錢去。牛高馬大卻沒用的東西,難道要老子寫一塊牌子掛在胸前站在街邊賣大贈小嗎?”
她這道話音落下後,便有道近乎絕對冷然無起伏的男聲回答了她:“臭丫頭,我們要吃飯要喝水要入茅廁要休息,你快點帶我們解決了這些,不然我們絕對要給你顏色看看不可。”
這句之後,又有一道也是近乎絕對冷然到無起伏的男聲道落一句:“同牛,臭丫頭。”
接著便再是那道女聲憤憤然低聲似是咬牙地說道:“同你娘的牛,喊著臭丫頭的語調給老子帶點兒起伏與憤怒啊。你們兩隻一看就是從墳墓堆裏扒出來的死人頭,吃什麽飯喝什麽水啊。老子憑什麽懷著孩子還要養你們兩隻,憑什麽要按照你們說的去毀滅拯救那些與老子無關的人。”
“從今往後管它月有陰晴圓缺,老子要醉生夢死地肆意快活。因為滿天神佛們既然將老子這般悲劇了,老子自然要多拉些人來墊背陪葬了,首先就要將你們這兩隻先狠狠悲劇了再說。你們這兩隻猖狂個什麽勁,還不快給老子去賣血賣身賣苦力去賺錢養活我們母子去,還不滾!”
接著那兩道男聲中的其中一人依舊含著無起伏的聲調說道:“你能不能別喊我們兩隻?”
另一人也是跟在其後地,聲調依舊無甚起伏地緩緩道落一句:“同牛!”
這次女聲沒有怒了,仿佛在吃著什麽東西一樣地含糊說著:“ 你們真的有這麽是討厭兩隻嗎,嗯?那麽兩根兩條兩坨,你們喜歡哪個就拿去用吧,我會不介意地隨意喊著的。不過我覺得米田共家族大概是不怎麽會歡迎你們加入的,真的。因為你們長得比它們難看多了,它們至少能活了莊稼,而你們卻要將我這好好的活人給弄死了去,所以我不先整死你們還能整死誰!”
“抱歉,我收回先前的話,你還是喊我們兩隻吧。”還是那道多話的男聲,還是無起伏。
“同牛。”依舊還是那道寡言的男聲,依舊是無起伏,讓人驟生厭惡不悅之感。
“不好意思,我已經決定喚個口味喊喊了,兩坨。還有啊今天的午餐我要吃魚吃蝦,你們快點想著銀兩從哪兒來這件事情,不然我將你們賣去青樓。”還是那道女聲,有著淡淡得意的笑。
但就此的忽然之間,這道女聲觸碰了我心底的某道弦。呆愣著回憶了半響,募然轉身大步追了上去。卻看到剛才有過這番話的街道地麵上,人走人散的腳步下,靜靜地跌著一顆吃了一半的桃子。而我卻不知為何的開始瘋狂地撥開人群,大步而行,隻為想要尋到那道聲音的主人。
“黃氏莫邪!黃氏莫邪!黃氏莫邪!”遍尋不到後,又不知為何地站在街央憤聲嘶喊起來。明知道不可能是她,可依然不停地喊著黃氏莫邪。直至許久,喉嚨生疼這才停下了喊叫開始無盡自嘲,於是苦笑地折轉身體預備大步離開這條街道。射雕之東邪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