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你昏倒了……”龍皓遠一臉愁色大步走向了站在涼地上的零,第一句話語不是“我聽聞你砍了上官明月的雙臂”,卻是“我聽聞你昏倒了”。

有一霎,零的心頭湧過一陣溫泉。她知道這個男子其實內心很溫和,就如同他的笑容一般,和煦明亮,隻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也是藏著皇族人的傲然與冷冽。隻是麵對著她,他多數時候都是動用著那顆真心,那份暖意。

“你怎麽來了。”零臉上的表情依舊驀然,但是語氣卻是明顯地軟了下來,這麽一句倒不像是質問,卻隻是單純的好奇罷了。

大婚之日,新郎官丟下新娘一人獨守閨房,自己卻大咧咧地跑到了公主殿,真不知道那個太子妃知道後會是如何的反應。

皇帝的麵色又是暗沉了幾分,額頭的青筋不覺爆了出來,頗有一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覺,帶些嚴厲的叱意問了句:“皓遠,何故你竟跑來了公主殿,你可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

真是頭痛,一個性情冷豔的幹女兒就罷了,自己向來沉穩的兒子也染上了無視禮教的惡習,教他這個皇者是如何是好啊!

“父皇。”龍皓遠抬眸,恭敬地喚了一聲。爾後帶著一臉的嚴肅頗像解釋地繼續說道:“父皇莫要擔心,兒臣已然向太子妃道明了情況。適才聽聞在宴會殿發生的一切,叫兒臣如何能安下心來不聞不問獨自享受婚宴的歡愉?是此,兒臣必是要弄清楚這事情的起末啊!”

皇帝暗忖了片刻,一雙龍威不減的雙眸緩緩地望了一眼站在雅居內的幾個年輕男女,好一陣才誇張地歎了歎氣,右手撐在白玉桌上,緩緩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隨你們了,青年俊傑的世界,朕是管不著了。”

這話語裏頭,隱隱還帶著一些為人父母的憂愁,聽得在場的幾人多少麵色變了幾分。在場除了龍皓遠,零幾人均是無父之人,望見那個鬢間添了幾根銀絲的滄桑皇帝,眉宇間滿滿是歎息與無奈之意,當下麵容也是柔了幾分。

隻除了柳輕非,麵上依舊是一貫事不關己的謔笑。

“父皇,”零放下了手中的小獸,任由它抬起小小獸顱走到皇帝的腿邊。她緩緩走到了皇帝的身前,身子輕柔地蹲下了身去,一雙柔荑放在他的肩臂上,“煩你勞心了。”

幾乎是同時間,流火拱起微胖的身子不住地在皇帝的腳邊磨蹭,饒是添了幾分撒嬌的意思。

皇帝見罷,心中柔了幾分,“你且說說,今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末了,眉梢小幅度挑了挑,以示他的皇威與肅意。

零的唇邊猶然含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啊,這個父皇,確實有幾分為父的感覺,也不知何時,她竟就這麽順從地接受了這麽一個“父親”,在他平日在宮中無微不至的關懷中,不知不覺便陷入了父女的溫情中。且不說平日裏一同逛遊禦花園,賞花賞月之事,就是每日早膳邀她一同用餐,每每備置萬分,她便發覺平日裏那顆涼涼的心早已恢複了它本來的溫度。

若是有來生,若是天有眼,她倒是願意她和婉兒二人來生均可有一個這般關懷的父親。

蓮足似乎絲毫感受不到地麵的涼意,零就這麽偎在皇帝的身旁,對他娓娓道出今日殿堂一事的玄機:“其實,今日之事本不應該這麽早發生的,亦沒想過會有這麽好的效果。”

前些日子交給皇帝的信函裏,雖是記錄了不少對付上官家族的法子,但是其中十有八九均被上官曄的龐大朝政勢力給擋了下來,以至於原來期望的效果甚是遙遠。

還好柳輕非也並非閑人,硬是深入地查出了上官曄與華貴妃之間的貓膩,更是查出了秦如煙與華貴妃的交易,也因而有了此前零在秦如煙閨房暗夜談話一幕。隻可惜華貴妃動用的武林人手饒是還未調查出來,那些喬裝成皇宮護衛的人裏頭,更是怪異地出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物——天地堂的軍師陳坤,那個當日在泰城對零下媚藥的軍師。

隻是瞧他和另外幾人卻不若其餘一些上官曄暗派的人手一般死死地盯緊龍皓遠和秦如煙,卻像是無事人一般隨意,一雙緊眯的眸子閃爍著怪異的光芒。縱管柳輕非武功高強,卻發現這個從前弱不禁風的小軍師卻有著一身詭異的武功,每每與他做著捉迷藏的遊戲,由是柳輕非下了結論:除了上官曄以外,還有第三方人馬在,隻是這未知的一方十分詭異,不宜貿然行動。

因而柳輕非幾人商議,宮廷方麵暫且持隔岸觀火的姿態,待事情明朗再繼續。也是因此,夏洛想出了讓零徹底與上官峰脫離關係的方法,那便是讓她佯裝是夏家的後人,當眾承認當年芙蓉與夏老當家的苟且,雖是名聲毀去,但是卻可以在上官家族事敗以後不受一絲一毫的影響。

因而便有了大殿內滴血認清的一幕。隻是這一幕本該是在十日後的上官曄壽誕宴請之日發生的,卻因為今日上官峰的攪局與狂言迫得她要提前計劃。

“那……你的意思是,你確實是上官峰的女兒?”皇帝的麵上驚訝非常,腦袋霎時一片混沌,“那為何在大殿之上你們二人的血液卻是……”無法融合?

“因為這一根竹棍。”夏洛臉上洋溢著淡淡的笑意,從袖中掏出了一根竹棍,輕輕地放在了白玉桌上。那正是用來攪拌血液的竹棍,竹棍兩頭還帶著淡淡的水漬。

皇帝一臉好奇地接過木棍,仔細地端詳著,卻也找不出其中的端倪。

迎向他訝然的眼神,零柔聲輕道:“竹棍的一端塗有檸檬汁,檸檬汁能使血液凝固,所以加以攪拌的時候,血液凝固便不能融合。而另外一頭,卻是什麽都沒有。”

“朕還是不能理解……”

就連龍皓遠也是一臉茫然地盯著那根竹棍,饒是不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零悠然站了起身,翻扣起桌上的茶杯中,倒上了清水,爾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割破了自己凝脂般的玉指,滴出了兩滴鮮血,暈在清水之中。

爾後她分別喚來柳輕非和夏洛在清水裏頭各滴入兩滴鮮血,這一次並未攪拌,奇異的是,零與兩人的血液都混合在了一起。

爾後在眾人的差異之下,她拿起竹棍占有檸檬汁的一頭在柳輕非的杯子中攪拌了一陣,血液瞬刻凝固在了一起,分離成幾份,絲毫沒有融合的跡象。

輕輕地放下竹棍,零抬眸,臉上散發著知性的柔光,“我的血型與柳輕非、夏洛二人的血型是一樣的,所以不需要添加什麽成分,混入清水便能融合,這不代表我們幾人有親屬關係。而因為我與上官峰確實有血親關係,為了破壞血液融合,隻要添入檸檬汁便可使血液凝固。”

這一番話語說得頭頭是道,乍一聽上去頗有道理,但若是深究,卻又是讓那些古代人萬分不解。

小翠在一旁撓了撓後腦,囁囁地問了一句:“小姐……什麽叫血型?”

就連柳輕非和夏洛也是一臉的難以辯解,“其實我們也是一直不能理解,什麽是血型。”

零無語地睇著室內抱著抱起麵容的幾人,思忖了一陣,爾後輕輕一揮手,“我不覺得我解釋你們能理解,隻要你們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就好了。”

一語道破事實,零才沒有耐心好好地跟他們一班古人討論現代的DNA技術和血型,她本來就不是一個科學家,作為一名殺手,她解釋了這麽冗長的事實已經是耗費唇舌了,讓她解釋科學,省省吧……

眾人無言了好一陣,爾後皇帝的臉上又是揚起一陣不解,“你如何確定那個小婢女拿起竹棍攪拌的一方就是占有檸檬汁的?”

她斷然不是個神仙,如何知道那個婢女一定會用那一方,而不是幹淨的一頭?

輕輕地咳了兩聲掩飾自己解釋的萬般無奈之意,零輕輕道來:“我把幹淨的一頭對向交攪拌人的方向,根據行為動作的習慣性,持竹棍人用占有檸檬汁的一方概率為百分之八十。”

這一下,包括柳輕非在內,眾人的眉頭皆顰了起來,“什麽叫習慣性……什麽叫概率……”

零無言地望著室內的幾人,蹲身便攬起了純白色的小獸,已經不屑去解釋了,“總之,這不過是一個把戲罷了。”

“……”

“那為何上官明月會乖乖地道出所有的事實?”龍皓遠向前踏了一步,明晰的俊容上染滿了濃濃的求知欲。

當聽聞上官明月竟當著所有人的麵一一道來他殺人奸i淫的不義之事後,他甚是驚詫,更是完全無法置信。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般當中莫名陳述自己的罪過罷?

零的唇邊泛著神秘的笑意,素手輕柔地撫摸著流火,美眸綻放著異彩,“這,也可以算是一種催眠。”

“催眠?”

“這麽說吧,”零暗暗思忖了一陣,試圖用古朝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道:“隻要當時他對上我的眼神,我便能遠距離控製他的意識,逼迫他要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的問題。你們也可以當這是一種攝魄一類的說法。”

就在這時,窗外驀地閃過一個碩長的黑影,同時傳入一聲頗帶磁性的話音,“攝心之術,這是江湖失傳已久的詭異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