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在另一個時空。

21世紀,雲南大理的某人民醫院重症病房內,上官婉兒氣息虛弱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你醒來了?”法空大師站在病床旁,一手執著念珠不斷轉動,一手撐著權杖,就這麽靜靜地望著床上的柔弱美人,“可見身子有任何的不適?”

“大……大師……”上官婉兒眼瞼緩緩閉上又睜了開來,如是做了好幾遍才逐漸適應室內的光線,頭稍稍一扭望向床邊麵容恬淡的法空大師,聲音沙啞,聲調緩慢,“我……怎麽了……這是……哪……裏……”

法空大師耐心地等待她說完,卻並未馬上接話,霎時,空當的單人病房內除了機器有規律的滴答聲以外便是一陣肅靜,混雜著空氣中淡淡的藥味,讓人感覺異常凝重。

“你在醫院。你受了槍傷,所幸你置於胸前口袋的白玉簪為你擋去了子彈的衝擊力,並且使得子彈發生了偏差,你保住了一條命。”法空大師淡然地望著床上的佳人,客觀地把實情告予了上官婉兒。

頓了頓,他稍稍向前走了一步,把一枚身上有著不少銜接痕跡的白玉簪輕輕放在了婉兒的耳畔,“老朽尋著一位民間玉石高人把那破碎的玉簪盡力接了回來,隻是中彈的部分已有不少碎成了粉塵,無法接回。”

婉兒費勁地扭了扭頭,恰能瞧見那枚渾身傷痕的玉簪,當下眼角不受控製地落下了一串清淚。“謝……謝謝……大師……”

好一陣,她才輕柔地扭頭麵向素白的天花板,感受著左手上打得清涼點滴注入她的身體內,沉默了好些時間。

“為……為什麽我……會中槍?”婉兒的視線仍舊膠在上頭的天花板上,聲音空靈,雖是疑問,但是卻並無太多的好奇之意。

法空大師放下手中的念珠,麵色肅然地望著她:“你知道,零是一名殺手。”

“我知道……”婉兒扭頭,費力地揚起一個溫柔的笑靨,“她……很厲害……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我知道……”

想起當初剛剛來到這個怪異的時代,如果不是有法空大師的指引和零留下來的視頻解說,她怕是要被奇異的世界嚇破膽。

婉兒雖是承繼了零的身子,但是卻沒有承接她殺手的身份,卻是為她創設了一個新的身份,在雲南的雙廊海地買下一幢古色古香的客棧,讓她當了一個並不十分忙碌但卻有生活追求的老板娘。

有著管賬數理方麵天賦的她卻並不打算要做出多麽讓人瞠目結舌的商業成績,她其實從小就有一個心願,那便是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小茶館,閑來煮茶休憩,沒有俗世的紛爭與煩擾。

而這一小小的願望,零察覺到,也為她做到了。

她不知道零時如何隱去她的殺手身份的,也不知道她為這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穿越來的一個多月裏,她生活得十分自在。每日閱讀曆史書籍,讓她了解到時代的變遷與現代的進步。

如今的她不會為了那些跑得飛快的“鐵塊怪物”而嚇得跌在地上,不會為了人們異常暴露的穿著而滿臉羞澀,不會為了那會發亮發光的漂亮光球而歆歎連連。她漸漸地融入到了現代的生活中,知道那“鐵塊怪物”是汽車,可以載著人到處去,知道這個時代不需用火也能照明,知道這個時代有一種能源叫電能,知道這個世界有各種各樣不同種族的人,同時也知道這個世界比起古朝更開放自由……

而這一切,都是零帶給她的。

她從前不知道女子和男子一般有自由的權利,也不知道女子能夠擁有自己的想法獨當一麵,她更不知道人與人的交往不需要依附門第的規則。在現代,沒有四堵高牆的禁錮,沒有階級主仆觀念的陳腐,更沒有那虐她傷她的上官家的人。在這裏,她是一個背景清白的21歲女孩,是一個沒有背負沉重命運的自由女子。

在客棧中她不需要做太多的工作,但仍是開懷地做著沏茶的工作,與來自世界各地的旅者交談,了解這個世界的廣闊與思維的無垠。每日能享受到陽光的愛o撫與青藍海麵的洗滌,享受著恬淡生活與唯美色彩的調劑,她才明白的自己的生命也可以這般多彩美妙。

但是昨日她如同往常一般與客棧的工作小妹道別以後,才剛剛走出客棧門口拐入小巷便忽地覺得胸前一陣疼痛,低頭一瞧便望見左胸的位置赫然冒出了大灘鮮血,漸漸滲紅了的她的外衣。

倒下以前,她感覺到天旋地轉,伴著胸口麻疼的灼熱感,她似乎見到不遠處有一個黑色身影站了好一陣後轉身離去了。再度醒來,便隻望到一片的雪白和那個麵容沉靜嚴肅的法空大師,身子麻麻軟軟的,絲毫動彈不得,就連那思緒也有著淡淡的模糊。

“她為你創設了新的身份,但是她並未完全從從前的黑暗中脫身,這一次,是她的殺手組織的人要清理門戶抹去她的痕跡。你很幸運,但同時又是不幸的。”法空大師輕輕搖了搖頭,不著痕跡地輕歎了一聲。

幸運,是因為這一次的槍殺沒有奪去她的命。不幸,是因為日後組織若是知曉她未死去,不會輕易放過她。

轉身緩緩走向了病房內的沙發,法空大師語氣緩慢地繼續說道:“前段時間老朽測得你有一劫,今日特意前去尋你才在那巷中找到瀕臨死亡的你。若是你們其中一人生命終結,那麽另一時空的一人也同樣會失去生命。”

驀地停住腳步,他轉過身去認真地望著床上認真聆聽的病美人,“這次你的幸運是上天的垂憐和白玉簪的相助,老朽遵循天意助你布下了結界,接下來的一個月內,那個組織的人無法尋著你的客棧查到你的蹤跡。但是日後的路就隻能由你自行好好走下去,老朽便不得再插手了。”

“謝……謝謝……大師……”婉兒的麵上泛著柔和的笑意,雖說麵色蒼白,氣息遊虛,但卻仍能讓人感受到她那股溫婉之意,“婉兒……會好好……活下去……”

她答應過零,要好好活下去。古朝的沉重生命負擔有零替她承受,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要完成零的期望,在現代過得開懷,過得自在。隻要有一絲機會,她不會讓自己死去,她要為了零好好活著,隻有這樣,零才能在古朝生存。

望著床上那堅強的女子,法空大師滿意地點了點頭,抬手撫了撫那縷白花花的胡子,臉上的褶皺因為他泛起的淡淡笑意而顯得更是清晰。

此刻,他的雙眸閃爍著睿智的精光,隻因他瞧得婉兒的額上泛著屢屢金光,那是有貴人相助的標誌。

隻是天機不可泄露,他能為這倆苦命的孩子做的也隻有那麽多了,未來的一切就看她們二人的造化了。

昨日婉兒受傷時他便施法傳了訊息給另一時空的零,想必聰慧的她多少能猜到些什麽。隻可惜如今婉兒的白玉簪受到了損傷,不知在月圓之夜二人是否能如常在夢中相會,屆時他可要多費心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