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入夜已深,公主殿內人氣和暖燈光通明,反觀在太子東宮處卻是一片黑沉淒涼,雖說奴仆婢子眾多,但是此時此刻的寧夜卻如同死城一般沉寂。

龍皓遠回到東宮見到就是這麽一副景象,站在牌坊麵前站了好一陣子,在身後太監的催促之下,他才緊緊握了握拳,最後堅決地一擰頭,轉身向書房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您今夜不回東宮寢室麽?”身後的太監垂著頭囁囁地問了一句,“今夜太子拂袖跟在公主後頭離去的時候,小的瞧見太子妃一臉的慍怒……若是今夜太子殿下也不回東宮,小的唯恐……”

話還未說完,他的頭垂得更低,不敢把未說出口的話繼續道完。在皇宮之中,有些事情毋須言明,有些話更是死也得帶入棺材,但是自古至今,太監之中總有許多能言者頗得上位者的喜愛,很多時候他們的話語亦是能受上位者所接納,這也是為何這位太監敢於插話的原因。

龍皓遠定住了剛剛踏出的腳步,轉過身,俊容之上辨不清具體的表情,依稀隻瞧見上頭有些陰霾,“小李子,你認為本太子該回東宮否?”

小李子自幼便是龍皓遠的貼身太監,不僅照顧他的起居,平日更是要服侍在他左右兩側,大小事務皆要親自管處。龍皓遠被皇帝冊封為太子之時,小李子的地位更是一夜間升了好幾個高度,但是他的忠心亦是龍皓遠撥給他各項特權的原因之一。

上一回出宮微服之時小李子因為要幫忙看管宮中的一切並要暗中觀察上官曄,因而並未一同出遊,待龍皓遠回宮以後,他更成了龍皓遠夜深時刻懷念零的唯一聽眾,因而他對零更是熟悉萬分。雖說在皇宮之中鮮少與零有正麵相觸的機會,但是時常聽到些宮中流竄的消息,這個小太監又如何不懂得這個絕色女人對太子的影響性。

因而在龍皓遠和秦如煙關係愈見冷卻之際,小李子更是清楚地明白其中的緣由,心細如他更是十分關注秦如煙的一舉一動。

“小的以為,殿下或許可以與太子妃好生談談,指不定有什麽好的發展?”小李子垂頭如是說,語氣中肯,倒是話語之中似乎帶著些什麽暗含之意。

龍皓遠眉頭一擰,回想在公主殿中聽得的零的冷言,抬頭望了一眼那殿中暗暗散發出的微亮燭光,薄唇緊抿,“小李子,你是否知道些什麽,直說無妨。”

“稟太子,小的以為若是長此以往,皇上和皇後娘娘定會知曉此時,您也曉得宮內並無秘密。屆時若是太子妃在皇上二人麵前道些什麽……最終對太子殿下,還有……”小李子稍稍停頓了一下,身子往前傾了傾,細聲道了句,“還有鳳舞公主,終是沒有什麽好處。並且近些日來公主殿下行徑過於刺激,小的唯恐會遭來些敵人攪事的把柄……”

小李子並未明說,但是龍皓遠與之相處多年,又如何不知道這個與他幾乎同年紀的太監腦內那份聰慧,一點便瞬刻聯想到了皇後和上官曄。雖說皇後對零已經多少釋懷,在知曉零是站在皇族一方與上官曄對衡之際亦是頗算客氣,但是這並不代表皇後便能真如對待女兒一般疼惜她。

若是秦如煙當真在皇後方麵嚼舌根,憑後宮女人的狠勁和輩分,他即便是個太子也不能完全保零的安危。加之上官曄近些時日在零的策劃下受了重創,若是他與秦如煙感情生活遭人話柄被上官曄拿捏在手上作籌碼,他當真能有柳輕非那般的能力化險為夷營救佳人?

想到此,想到零身邊那幾位不遜色於他的各領域的能人,想到他們各人的出色與柳輕非與佳人間的親密,龍皓遠兩隻大掌不覺瀛握成拳,臉上的表情更是陰鬱了七分。

不,即便如今他們身份上是以兄妹相稱,但是他不願就這麽放棄,他是一朝的太子,他想得到的,一定會得到……

一定會得到!

“今夜本太子睡東宮,你且命人不必打擾。明日晨早領些多嘴的宮婢前來服侍,要靈巧的。”

“小李子遵命!”

說罷,龍皓遠一拂袖,一臉剛毅的酷然表情,大步走向東宮大殿處那閃著微弱光芒的居落,瀛握的雙拳沒有放鬆,反倒是攢的更緊,手背上青筋突起。

既然她想讓他圓房,那麽他便應了她的要求。隻要是她所要的,他都會給她,隻除了愛情……

他絕對不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絕不!

……

翌日,宮中四處熱傳,當朝太子妃終得太子青睞,昨夜與太子殿下圓房。但是又有些嚼舌根的宮婢們在背後偷偷評論說太子的臉色並不非常好,反倒是太子妃臉色紅潤眉角傳情。有好事之人還傳聞夜裏聽得太子在大殿之中似乎和太子妃說了些什麽,聲音激昂,似乎提及到了皇宮上下為之熱聞的鳳舞公主……

在大殿之上鳳舞公主獻舞一事以後,全宮上下無一不沸騰起來,那些小道消息傳遍了皇宮上下。雖說宮中的人早已是聽聞甚至親眼目睹過零的冷然美豔,對她清淡的性子也是早有耳聞,但是今夜在大殿上發生的一切卻是顛覆了所有人對零的印象。

鳳舞公主形如無鹽女一說不脛而走,那些從未見過她真容的人對此深信不疑,在加鹽加醋的傳說之中,這個消息更是離譜地轉變為那是遭到皇後和太子妃嫉妒其美貌,遂結合皇朝大商人上官峰下藥毀容,悲慘非常。

“喲,親愛的,你什麽時候讓那個徐娘半老的皇後嫉妒美貌了?”柳輕非輕佻地坐在屋外漆紅的欄杆上,一腳搭著橫木,一手持著紅透的番外蘋果滋味地咬了一大口,臉上那妖嬈美豔的俊逸麵容瞧得站在一旁的小侍女呆過了神去。

零麵無表情地撩了撩耳邊的秀發,絲毫沒有理會那個三番四次不肯改對她的稱呼的人妖,在晨早微暖的晨光照耀下享受清風的撫弄,長長的睫毛隨風而動,冷豔的嬌容早已沒了昨日駭人的傷疤紅斑,恢複了以往的紅潤白嫩。如同新生一般嬌嫩的肌膚讓人羨慕不已。

眼臉微抬,她神情淡然地對那個呆愣的小侍女問道:“你說這是從東宮那邊傳來的消息?”

“啊?啊!是……是的,公主殿下……奴婢今日為公主殿下取早膳的時候路過東宮外頭的涼亭,奴婢一個友人是在東宮服侍太子妃的……據說昨夜裏太子終是……與太子妃圓房了……”

說到最後,這個小侍女的麵上早已紅透,一瞧便知是未經人事的單純女娃,加之這事關皇族上層的小道消息,她一個小小婢女居然在公主的麵前這般無忌全數道來,說到最後她才驚覺自己的逾越,聲音不覺低暗了下來。

零秀眉輕輕一抬,素手緩緩身向前房,青蔥玉指抵著小侍女的下巴,不無嬌豔地問道:“你是服侍我膳食的宮婢,你叫什麽名字?”

這幾日小翠為了忙活舞衣一事,零最為在意的膳食一事便交由公主殿的一個單純小宮婢負責,雖說每日用膳前夏洛等人均會以銀針試毒,但這個小宮婢的麵容卻是依舊的憨厚,表情單純非常,零嗅不出她身上的不良味道。

那小宮婢沒有料到零的兀然碰觸,當下一張小臉又是紅潤了幾分,囁囁地低聲回道:“是……是的……奴婢,奴婢喚春花……奴婢本是負責宜春院院務的,是……是翠姐姐吩咐奴婢接管公主殿下膳食的……”

“哦?”零收回柔荑,清淡地哦了一聲,隨後卻也並未言語。

頓了一陣,屋內吃閑飯的一堆閑人們也相繼醒來了,紛紛走到公主殿外碩大的庭院內用早膳。而小翠則因為得到零的許可,得以與流火一同再睡幾個時辰方需起身,因而此刻雖說朝陽時光美好,她卻依舊在床榻上睡得舒服,可說是奴仆裏麵命底最好的一個了。

這可謂是公主殿的一大特色,經由零的建議和冷言強迫,在初春微涼時分,應該早些起床運功鍛煉身子,因而早膳也改在了室外享用。隻要平日裏皇帝不傳召一同用膳,公主殿內的眾人皆窩在殿中,把皇宮內的一切紛爭都排除在公主殿外,悠閑地讓人看著羨慕非常,不覺咬牙妒恨。

小翠因為是零身旁最重要的貼身奴婢,來到了皇宮之中身份竟是僅次於夏洛一幹貴客,宮內的眾多奴仆見其也要稱上一句“翠姐姐”,除了負責零的甜食以外,她也屬於閑人的一員。

“今日的早膳真是豐盛!”八王爺臉色紅潤,浦一坐下見著麵前豐盛的早膳,十分的歡喜。

夏洛和言爍皆是淡然無聲地坐下來,隻是在走出大殿之時都同時把目光首相投向了坐在椅子上那個清淡的美人,隨後……便是默契的把鄙視的眼光移向一旁休閑的樓主大人。

相處的這些天,這個不知廉恥的人妖居是夜夜睡在佳人的閨房!最可恨的是佳人居然沒有拒絕!

雖說他們知曉佳人並不在意世俗的目光,但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要是這個危險的人妖樓主,真是……可恨!

待二人臉色微僵地坐下身去後,零的美眸淡淡地瞄向二人,輕輕夾起一塊涼糕,“你們一大早的黑著一張臉,昨夜裏的生理需求沒有滿足麽?”

“噗……”八王爺連連咳嗽,一張溫潤的臉龐通透非常,與那個把頭垂得十分低的小婢女春花一般臉色潮紅一片。

夏洛和言爍臉色瞬刻僵了一陣,這些天聽她說了許多奇怪的言語,自然知道“生理需求”指的是那方麵的事情,當下便是俊顏猛變。

“我不需要。”夏洛臉色鐵青,咬牙迸出四字,卻是不敢用上什麽惱怒的語氣。

“不。”言爍吐字如金,臉色依舊冰冷,此刻卻如冰窖。

柳輕非在一旁戲謔地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偷笑的俊容,十分滿意這些日子以來他家親愛的那富有感情的心理變化。不得不說,對比起剛剛相識那一陣,這個冷豔美人可說在精神和表情方麵來了一次重大的蛻變,此刻的她好比蝴蝶掙破蟲蛹迎接陽光,雖說冷豔依舊,但是卻不可置否地添上了許多的溫度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