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媒體把交警暴力了
蘇鏡一進門,就吆喝起來:“我回來了,檢討寫好沒有?”
沒動靜。
這婆娘去哪兒了?
走進書房一看,這婆娘正在上網,而且是在偷菜。
“檢討呢?”
“等等等等,我把這一波偷完再說。”
“小心把你趕出家門。”蘇鏡威脅道。
但是他的威脅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何旋壓根沒聽到,隻是興奮地說道:“哇,好多石榴啊!”
蘇鏡一點脾氣都沒有,隻能乖乖地站在後麵看著老婆偷菜,看著看著自己也興奮起來了:“哇,這是誰啊,真有錢!獼猴桃啊!”
“這是喬昭寧的地,哈哈,全偷到了。”
終於偷完了,何旋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你的檢討呢?”
“呃……這個問題是這個樣子的,”何旋慢條斯理地說起來,“這個問題呢,我不能馬上告訴你,馬上告訴你,印象不深。”
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婆娘又欠收拾了,於是蘇鏡二話不說把她抱起來就丟到了**。雲雨過後,何旋說道:“說說樊玉群吧。”
“有什麽好說的?就是被人殺了唄!”
“是同一個人幹的嗎?”
“應該是,他手中也有那張卡片。”
“我猜就是。”
“這你也能猜到?你不要表現得那麽像嫌疑人好不好?”
“如果是我殺了人,你會不會抓我?”
“當然會啦!”蘇鏡高聲叫道,“正好換人啊!”
何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想得倒美。”
“你說被你們曝光的網站會不會報複他?”
“網站為什麽要搞虛假排名?是為了錢。殺了樊玉群會有錢賺嗎?肯定沒有!你說他們殺人幹什麽?”
“你分析得倒很有道理啊,”蘇鏡歎息道,“這就難辦了,我還以為他的死跟之前三人都是同樣的原因呢。”
“是一樣啊,”何旋說道,“媒體暴力的事,樊玉群也算是親力親為過。”
“媒體暴力?”
“你稀奇什麽?你辦了這麽多天案子,還不知道媒體暴力?”
蘇鏡恍然大悟:“哦,對了。姚瑣涵曝光美光地板和網站賺廣告費,劉寧故意歪曲衛生局長的觀點,皮華明也是用批評報道交換廣告,樊玉群也參與過類似的事,這都是媒體暴力,這也是暴力啊!”
何旋搖搖頭,說道:“市裏三番五次說要培養學習型幹部,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呢!”何旋正襟危坐,像老師教育學生一樣解釋起來,隻是由於是渾身**,畢竟少了些嚴肅性,“
媒體暴力其實分兩種,第一種指的是包括電影、電視、電子遊戲、報刊等在內的媒體,含有或刊登暴力內容,並對人們正常生活造成某種不良影響的暴力現象,比如說美國校園頻發的槍擊案,比如說我國各地經常發生的校園暴力事件,都是受到這種媒體暴力的影響。”
“嗯,我知道的就是這種。”
“我們現在著重討論的是第二種,指的是媒體本身的暴力,媒體及其從業者利用媒體本身作為大眾傳播媒介的話語權優勢,對新聞當事人或被波及的人群所實施的一種暴力行為,比如常用的汙名化都屬於這個範疇。前幾年歌星竇唯砸了記者的車,也是因為記者用話語權傷害了他,但是他又無計可施,隻好砸車發泄憤怒;當年富士康起訴兩個記者,程序都是合法的,但還是被全國媒體集體暴力了一把;深圳市長被雙規後,不知道從哪兒傳出風聲,說瞿穎是他情婦,各媒體也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這信息發布出去了,稍微有點良知的,標題上加個‘傳’字,一點良知沒有的就直接把這事當真了,瞿穎後來隻好在博客發布聲明以證清白,這也是被媒體暴力了;還有曾經被媒體集體狂批的所謂‘史上最毒後媽’,也是媒體暴力的犧牲品……你看哪兒呢?規矩點!”
蘇鏡趕緊把目光從何旋的胸部轉移到眼睛,說道:“說得好,長得也好。”
“謝謝。”何旋嬌滴滴地說道,然後又正色道:“大部分媒體都特喜歡拿明星說事,對明星進行媒體暴力能賺來更多的眼球,比如李宇春,她很火,然後媒體就時不時把她拎出來狂歡一把,2008年有媒體就爆出一條新聞,說什麽火炬手李宇春拒為災區孩子唱歌遭網友炮轟,可是後來查明,根本就沒這事,而且從網友的爆料來看,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完全是存心的,當時是在深圳搞台晚會,很多記者都在,有一個記者就問李宇春這事,還沒等人家回答呢,她就溜了,後來便搞出這麽一條新聞來,你說這不是給李宇春下套嗎?這就是**裸的媒體暴力。還有2009年,李宇春到呼和浩特出席一次音樂節,現場被一些觀眾高喊侮辱性口號,還有人向台上丟雜物,為了抵抗雜物,李宇春的助理隻好給她撐起了傘,結果到媒體報道的時候,有些媒體根本不管事實真相如何,說什麽李宇春打傘演唱招致觀眾不滿,李宇春唱完歌後也沒急著下場,而是先跟玉米說了幾句話,但是有的媒體卻說她唱完歌就快速離場了,就是為了塑造一個落荒而逃的形象,你說可恥不可恥?”
蘇鏡打斷她的話說道:“我記得好像李宇春她爸也被搞了一次。”
“是啊,說他卷入一宗警匪勾結案,這都是無良媒體幹的,”何旋歎道,“丟人啊!”
蘇鏡嘿嘿一笑說道:“先別急著丟人,還是說說咱的案子。現在,照你這麽說,這四個遇害的人都參與過第二種意義上的媒體暴力了?”
“是。”
“那卡片上的八個圈十一個箭頭是什麽意思?”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剛才說,媒體暴力的事,樊玉群也親力親為過,曝光那個網站,不是姚瑣涵采訪的嗎?”
“我說的不是那事,而是樊玉群當記者時幹的。”
“那是什麽事?”
何旋嗬嗬一笑:“那次,是你同行被暴力了,而且我也參與其中。”
“啊?那……這個凶手好像……那……我得趕快破案,你得小心點知道嗎?”
“知道了,其實我隻是搖旗呐喊了一下,主謀又不是我。”何旋說道,“還記得兩年前我們欄目組幾個記者被謀殺的事嗎?”何旋的聲音突然有點異樣,接著馬上恢複了正常,蘇鏡知道她想起了遇害的李大勇,那是她的前男友。何旋繼續說道:“當時你來調查的時候,說起我們曾經玩過一次殺人遊戲,但是這次殺人遊戲玩到一半就結束了,所以沒人知道殺手是誰。”
“嗯,記得,我一度還以為你就是凶手呢。”
“你知道我們那次殺人遊戲為什麽沒有繼續下去嗎?”
“為什麽?”
“我們去暴力你同行了。”
下午五點多,樊玉群接到一個熱線電話,他本來已經做完了當天的新聞準備回家了,所以接了電話隻是咿咿啊啊地敷衍著,可是聽著聽著,他突然來了精神,馬上坐得端正,上身前傾,急切地問道:“你住在哪兒?我們馬上過去!”
二十分鍾後,樊玉群和淩嵐見到了打來熱線電話的王先生,這是一個中年人,微微有點發福。王先生昨天晚上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他覺得自己特別冤,於是就打來了熱線電話。原來,他晚上十點多,驅車走在濱河路上,由於晚上車流少,所以車速較快。可是行駛到桃花嶺附近時,前方路麵上突然冒出一塊石頭——那石頭自然不是冒出來的,隻是晚上光線不足,王先生之前沒有看到,直到汽車開到跟前,這才發現了那塊石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王先生急刹車也沒用,車子飛快地撞到了石頭上,接著便失去了方向,撞倒了隔離欄杆。王先生一頭撞到了擋風玻璃,撞碎了,額頭上被玻璃碎片割出了一個血窟窿。
王先生對著樊玉群的鏡頭說:“還好當時路上車不多,否則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站在這兒跟你說話了。濱河路本來是在修路,前幾天一直用欄杆攔著,還有指示標誌。昨天晚上,路大概剛剛修好,路麵也平整了,護欄全撤了。可是他們留了一塊石頭在路上,於是我就撞上去了。”
王先生這個熱線電話,就是投訴路政部門的。
“車撞成什麽樣了?”樊玉群問。
“已經不像樣了,車玻璃全碎了,保險杠也斷了。”
“車在哪兒?”
“在蘭嶺扣車場。”
於是樊玉群便在王先生的帶領下,前去蘭嶺扣車場。停車場的大門開著,崗亭裏一個保安在值班,大概二十出頭,腮骨凸出,嘴唇很薄,鼻子尖尖的。
樊玉群吩咐司機徑直開了進去,保安一見趕緊下來攔住了,問道:“你們是幹什麽的?”
樊玉群說:“兄弟,我是電視台的記者,來拍一下一輛出了事故的車輛。”
“跟我們領導打過招呼嗎?”
“沒有,拍幾個畫麵就好。”
“那不能進的,你得跟我們領導打招呼,我們領導同意了,我才能放你們進去。”
樊玉群就來氣了,你算老幾啊?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當真了,於是跟司機說道:“不管他,走!”
司機一腳油門進了大院,把保安甩在了身後。在王先生帶領下,找到了那輛麵目全非的車,王先生說:“你看都這樣了,這還算個車嗎?”
樊玉群扛著攝像機拍了個夠,拍完之後,他發現出事了。采訪車開到扣車場大門口,按了幾聲喇叭,可是保安卻遲遲不出來,樊玉群急了,衝下去質問保安:“開門啊,你沒聽見我們鳴笛嗎?”
保安似笑非笑地說:“對不起,沒有放行條,我不能放你的車出去。”
樊玉群當時就愣了,問道:“為什麽?”
“這是扣車場,必須有交款發票或者領導簽字才能放行。”
淩嵐問道:“我們進來采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幫不了你。”
樊玉群吼道:“我告訴你,你這是非法拘禁!”
“你可以走啊,我又不是不讓你走。”
“我的采訪車也要走!”
“那不行!”
采訪這麽多年,樊玉群還從來沒遇到這種人,車輛停在扣車場,一晚上就是幾百塊,這個保安是明火執仗地搶錢。他說道:“我懶得跟你說,把你們領導叫來,我跟他說!你是哪個交警大隊的?”
“我還懶得跟你說呢!我們領導忙著呢,哪有時間見你!”
樊玉群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惡狠狠地說:“好,你小子有種!”
王先生也走下車,跟保安理論,但是保安就是不喜不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於是樊玉群便給當時的製片人朱建文撥打了電話:“朱製片,我被非法拘禁了,有沒有兄弟過來幫幫忙?”
當時朱建文正在跟記者吃飯,吃完飯玩起了殺人遊戲。他剛剛被殺,莊雪涯和林美麗發言完畢,就接到了樊玉群的電話,聽了經過之後,立即說道:“別玩了,樊玉群和淩嵐在蘭嶺扣車場采訪遇到麻煩了,我們現在馬上去支援。”
除了朱製片外,其他在場的記者呼啦啦都去了,五輛采訪車、七台攝像機把蘭嶺扣車場圍了個水泄不通。此時,一個交警已經趕過來了,樊玉群見到來了這麽多支援的兄弟,底氣更足了,不停地質問那個交警。
那交警大聲嗬斥著:“你們想幹嘛?想打架嗎?他媽的,老子不怕!”
何旋問道:“你們為什麽扣著我們的車不準走啊!”
“我怎麽扣你的車了?你的車不是在外麵嗎?”
樊玉群說道:“睜開你的三角眼看看,我們的車不是停在裏麵嗎?”
“誰讓你們進來的?”
“這個保安同意的。”樊玉群說道。
“我沒同意,是你們闖進來的。”保安叫道。
舒茜問道:“你們還有沒有法律觀念啊?誰給你的權力私自扣車?”
“少來這一套,”交警大手一揮,“都滾出去,不要妨礙我們公務!”
“閉上你的臭嘴,”樊玉群罵道,“看你人模狗樣的,穿上一身人皮就以為自己是個人了?”
交警氣得真想狠狠教訓一頓眼前這個狂人,他手都舉起來了,但終於冷笑一聲,又放下了手:“哼哼,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
樊玉群逼問道:“你還是國家公務員嗎?你一口一個老子,你是誰老子,誰是你老子?”
“你!”交警瞪著眼睛說道。
樊玉群說道:“不可能,我還年輕,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兒子!”
此話一出,同事們都笑了起來,交警氣得臉色越發像豬肝一般,他大手又是一揮,說道:“都滾出去,不要在老子地盤上胡攪蠻纏!”
樊玉群得理不讓人:“第一,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你老子;第二,這不是你的地盤,這是國家的土地;第三,你的公務是什麽?你的公務就是隨便扣我們的采訪車嗎?你不就是想要錢嗎?你就直接說不就行了?”
打來熱線電話的王先生這時候也闖到前麵來,指著交警罵道:“你配當警察嗎?警察有你這樣的嗎?你給警察丟臉,你就是警察隊伍裏的敗類。”
交警瞪著三角眼:“小心我揍你!”
王先生見身邊這麽多記者,自然不怕,依然罵道:“你除了揍我們這些納稅人,你還會幹什麽?你穿著這套警服,不為我們服務,卻來欺壓良善,你對得起這套製服嗎?你摸著胸膛看看,你的良心還在嗎?簡直被狗吃了!”
“你們就是一群刁民,不可理喻!”交警一甩手,走進了辦公室,狠狠地把門一摔不出來了。
一群記者在辦公室外叫喊著,交警就是不出來,他不出來,采訪車就開不走,局麵陷入僵持狀態。
那個保安黑著臉,惡狠狠地看著一個個記者,看著一台台攝像機。樊玉群扛著攝像機,對著保安問道:“怎麽,小子,你不服氣啊?”
“服你幹嘛?”
“你怎麽長得豬頭豬腦的,穿著一身保安的衣服就把自己當人了?簡直就是一頭豬!”
“我操你媽,小心我打死你啊!”保安握著拳頭怒氣衝衝地看著樊玉群。
“你除了打人還會幹嘛?說你是豬你還不承認是吧?不信你撒泡尿照照,真的是個豬樣!你趕快把我們的采訪車放了!”
“休想,你們的車進來了就別想出去了!還有你們!”保安轉身走向大門,本來大門上還開了一個小門,供人進出,現在他把小門也鎖了。樊玉群一看倒是樂了,他依然扛著攝像機問道:“你鎖門幹嘛?”
保安不說話。
“你這是非法拘禁,你知道嗎?”
“非法拘禁你又怎麽樣?你能把老子怎麽樣?老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一群記者圍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說著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交警和保安都躲到屋裏去了,連吵架的對象都沒有了,采訪車沒開出去不說,連人都被扣在這裏了。
何旋說:“別急,我已經報警了!”
過了片刻,警笛聲在大門外響起,保安匆匆走出辦公室,將小門打開,迎進一個英姿颯爽的警察,他大大咧咧地敲敲辦公室的門,叫道:“老張,出來,你怎麽回事?”
交警老張黑著臉開了門,說道:“老李,進來坐會兒吧!”
“哪有心思坐啊?到底怎麽回事?”
於是雙方在警察麵前重新展開了唇槍舌劍,老李一言不發地聽著,最後擺擺手說道:“都是一場誤會!算了算了!”
樊玉群說:“誤會?我們要他賠禮道歉!”
老張說道:“休想!車也別想開走!”
一堆人又吵了起來,警察在一旁束手無策,這時候,何旋舒茜林美麗等幾個女記者給警察解圍了,她們說道:“算了算了,咱們走吧!”
樊玉群正吵得兩眼通紅,說道:“不行,不能走!一定要賠禮道歉!”
淩嵐嗬嗬一笑,說道:“他算老幾?讓交警大隊的大隊長給咱們道歉!車也不要了,有人會給送回來的!”
樊玉群稍微一琢磨,明白了淩嵐的意思,於是便對老張說道:“聽見了沒有?我們不用你道歉了,讓你們領導給我們道歉!”
老張氣哼哼地說:“你算老幾?”
“我算老幾?看完新聞,再算算我排老幾!”
“後來呢?”蘇鏡問道。
“後來還是老伎倆,我們記者罵人的話自然沒有播出,保安和交警罵人的話全播出去了,而且樊玉群就是故意罵他們等著回罵的。”
“原來是這麽回事,真是心驚肉跳啊。”蘇鏡說道,“這事當初還在我們公安係統裏傳達了呢,那個保安被開除了,那個交警寫了檢討,而且檢討書在我們公安係統裏傳閱,領導指示我們要明白我們的身份,不要囂張跋扈,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老張其實挺冤的。”
“冤什麽?”何旋秀眉一蹙,說道,“他的確做錯了嘛!”
“他做錯什麽了?罵人?那是被你們逼的啊!”
5跟領導吵架沒好事
葉向高的日子最近很不好過,他開了一家石堅白輪胎製造廠,本來生意做得很紅火,產品主要銷往美國,日子久了,美國佬不幹了,說中國輪胎擾亂了美國市場,接著奧巴馬就搞出了一個特保案,對中國輪胎實施限製關稅,為期三年,第一年加征百分之三十五關稅,第二年加征百分之三十,第三年加征百分之二十五。這下,石堅白輪胎製造廠一下子陷入了困境,葉向高急得焦頭爛額,但是一點用沒有,他向行業協會反映了,但這是兩個國家的事,行業協議最多抗議幾聲,對解決問題於事無補。葉向高隻能等待,在等待中想辦法擴大內需。
這幾天,來采訪的記者也很多,但都是本地媒體,他們最多在當地吆喝兩嗓子,美國佬聽都聽不到。盡管如此,他還是來者不拒,自己的苦處總得有人聽聽吧,他還指望著順寧市政府能出手相救,幫他度過這三年難熬的日子呢。今天,《順寧新聞眼》的記者也來了,一個叫莊雪涯,一個叫喬昭寧。看得出來,莊雪涯對經濟問題比較熟,一直都是他在提問,喬昭寧偶爾插兩句嘴,基本情況了解清楚了,就架起機器采訪,麵對鏡頭,葉向高侃侃而談,痛斥美國政府的貿易保護主義,並表示將采訪各種措施來擴大內需……
采訪結束,葉向高又帶著兩個記者到車間拍攝畫麵,以前熱火朝天的幾條生產線現在有一多半已經停產了,車間裏冷冷清清,葉向高指著幾條停工的生產線無限唏噓地說道:“你們看,以前這裏到處都是人,對我們來說,這真是滅頂之災啊。”
說著話,手機響了,不是他的,是記者的。
喬昭寧本來正在拍攝,此時把攝像機交給莊雪涯:“你拍著,我接個電話。”
電話是蘇鏡打來的,一接聽,就聽到蘇鏡爽朗的聲音:“喬記者在采訪呢?”
“是,蘇警官,什麽事?”
“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馬上回去。什麽事?”
“沒事,回來再說。”
采訪結束,已近中午,葉向高盛情邀請兩位記者一起吃個午飯,莊雪涯還沒來得及答應,喬昭寧趕緊說道:“老莊,我還有事,何旋她老公又來了。”
“找你?”
“是。”
“哈哈,跟領導吵架沒什麽好事吧?你看,怎麽人家不找我呢?”
6大學教授酒後裸奔
早晨一起床,蘇鏡就跑到電信公司查樊玉群辦公室電話的詳細通話記錄,然後便給喬昭寧打了電話。作為剛跟領導吵架的記者,他自然是重大嫌疑人,何況兩人的嫌隙還那麽大。坐在喬昭寧的位子上,拿起幾份報紙邊看邊等。火車脫軌事件基本上從頭版消失了,隻有《順寧快報》例外,而且標題很是聳動:《事故專家組白天調查晚上放歌》,還有一巨幅照片,拍的是幾位專家正走進一家夜總會,照片上,每個人都意氣風發。蘇鏡立即翻看相關新聞,稿子寫得其實很簡單,說幾位專家白天調查,每天晚上都到這家夜總會玩,剛到順寧那天晚上也來了。然後有夜總會保安、經理的采訪,還有對專家的采訪,文中說:“幾位專家對此事都不予置評,掛斷了記者電話。”文末,又提供了一條八卦消息,專家組組長楊廷翔的女兒在順寧大學讀書。
新聞裏沒有說專家組在夜總會裏玩什麽,這種寫法跟中國水墨畫的留白技法非常相似,就讓讀者去想象吧。像蘇鏡這樣的讀者,自然會想到陪酒小姐了,然後還會十分不懷好意地想到其他事情。對所謂專家,蘇鏡越發鄙夷了。前幾天,他還在網上看到一篇《專家速成手冊》,說是遇到什麽問題都說這很正常,與正常人的見解要有區別,說別人聽不懂的話,掌握“與國際接軌”這一殺手鐧,如此,專家可成。
又看了一會兒報紙,喬昭寧回來了,風塵仆仆情緒飽滿,大老遠就打招呼了:“蘇警官,讓你久等啦!”
“知道為什麽找你嗎?”
“知道。你問吧。”
“你比我還急啊!”蘇鏡笑道,“你跟樊玉群的事情我都聽說過了……”
“哎!同事老公是警察,我們是一點小秘密都沒了。哈哈,你接著說。”
“你覺得誰會殺姚瑣涵?”
“蘇警官,我是跑公安線的,雖然不會破案,但也多少也學到一點東西。我覺得,你這個方向是不對的。”喬昭寧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已經有四個人死了,而且凶手應該就是同一個人,對吧?你現在還問樊玉群都跟誰有過矛盾,我覺得這沒必要。”
“照你說,應該怎麽查呢?”
喬昭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應該從這四個人的共同點上著手吧。假如查個人恩怨的話,那我肯定能馬上撇清了,我就跟樊玉群吵過架,而且我確實恨他,但是其他幾個人,就沒啥矛盾了呀。像劉寧,最多算是認識,見麵點個頭打個招呼,而皮華明,我跟他一點交情都沒有,他也不會得罪我。”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蘇鏡說道,“不過,我還是得問下你昨天去哪兒了。”
“好吧,看來我這嫌疑人的帽子是摘不掉了。”喬昭寧說道,“昨天上午我大概9:30起床,然後就去圖書館了,借了兩本書,12:30離開,在外麵吃了個飯,回家睡覺,睡到下午5:00,起床,吃飯,上網,睡覺。沒人證明,因為我沒有女朋友。”
“你11:00給樊玉群打過電話吧?”
“打過,但是幾點鍾打的就忘記了,你等等,我看看,”喬昭寧掏出手機看了看,說道,“11:02打的。”蘇鏡在電信公司查到的正是喬昭寧的手機號碼,時間是11:00,而據連恒福說,樊玉群掛斷電話的時候,神色很緊張,這之後就離開了電視台。
“你在圖書館看著書,突然想起來給他打電話?”
喬昭寧沉默了,臉色漲得通紅。
“怎麽不說話了?”
喬昭寧似乎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跟他吵架的時候,意氣風發覺得很爽很解氣,可是人家畢竟是領導,想整你是很容易的,比如說每天早晨7:30安排你去采訪,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你受得了嗎?但是領導布置工作,你又必須得去。跟領導吵架,《勞動法》不管,可是不工作,《勞動法》就保護不了你了。我看著書,老是覺得心裏疙疙瘩瘩的,鬥爭了半天,終於還是打個電話說兩句軟話。”“你怎麽說的?”
“蘇警官,你就不要故意看我笑話了吧?說軟話還能怎麽說啊?跟人家吵完架再跟人家賠禮道歉,我都覺得丟人,你還讓我重複一遍。”
“好吧,那咱就不說這些了,你跟他通話多長時間?”
“也就一兩分鍾吧。”
這個時間跟蘇鏡在電信公司的調查結果是吻合的。
“他通話的時候語氣怎麽樣?”
“我覺得他有點著急,心不在焉的,我一看他都那樣,就樂得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省得別扭。”
“借書證在身上嗎?”
“在。”喬昭寧無奈地說道,“警察辦案就是細心啊,給你。”
蘇鏡收好借書證,繼續問道:“你對媒體暴力怎麽看?”
“蘇警官要搞學術研究了?”
“說說吧。”
“我們這一行沒有一部具體的法律來約束,所以我們什麽都不能幹,但是呢,又什麽都能幹。媒體暴力的出現絕不是偶然,自然其中有追逐經濟利益的因素,但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記者的自我修養不夠,有了權力就濫用權力,甚至即使知道這是在濫用權力,還是照幹不誤。比如說最近我們這裏有個記者,就把一個教授給媒體暴力了。”
“誰?”
“我。哈哈哈,”喬昭寧笑道,“前幾天打擊醉酒駕駛,我跟著交警上路查車,拍到一個酒鬼撒酒瘋,脫了衣服裸奔,我給拍了,而且播了,臉沒打馬賽克,於是這哥們立即紅遍網絡,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順寧大學的教授,就是給這次專家組擔任顧問的那人。”
“這也算媒體暴力?”
“應該算吧,”喬昭寧說道,“畢竟傷害到當事人了。”
“你知道這樣做不對?”
“知道,但是我克製不住自己啊。”喬昭寧說道,“後期編片子的時候,我也想著要不要打上馬賽克,可是馬賽克一上吧,畫麵就不好看了,所以就沒上。這一點,樊玉群倒是很支持我,當時餘榭看到了,命令我加馬賽克,但是樊玉群不同意。那我隻好聽樊玉群的啦!”
“餘榭怎麽說?”
“他一向反對媒體暴力,本來我們都以為他隻是一個正統的理論派,後來斷斷續續地才知道,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就曾經受到媒體暴力的侵害,他這才十分抵製這種事情。”
“這位林嘉祥是餘榭的什麽親戚?”
“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很遠很遠的,而且沒準是以訛傳訛,要不你親自問他去,別說是我說的。”
蘇鏡嗬嗬一笑:“警察和記者一樣,都要保護消息來源嘛!對了,你今天采訪什麽去了?”
“美國輪胎特保案對順寧一家企業的影響。”
“這是樊製片昨天給你布置的采訪?”
“不是,這是莊雪涯自己想的選題,然後早晨跟餘榭申請攝像記者,就把我派去了。”
“今天餘榭值班?”
“樊玉群都死了,當然是他值班啦,你看這個,”喬昭寧打開電腦,調出一份文件,說道,“我們又要搞競聘上崗了。”
那是順寧電視台的紅頭文件,競聘崗位兩個:《順寧新聞眼》製片人和副製片人。
“你們台動作很快嘛!”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喬昭寧突然壓低聲音說道,“餘榭等這位子都不知道等多少年了,終於輪到他了。”
“已經定好了?”
“哪次競聘不是定好了?謝台長來了之後,立即提拔了樊玉群,餘榭也看得透,立即把熱臉湊上去了,現在跟謝台的關係也非同尋常了,你說這次競聘,不是他還會是誰?”
“大概什麽時候出結果?”
“最多一個星期。”
邱興華打來了電話,說有幾份畫像要給蘇鏡過目,蘇鏡讓他發到了郵箱裏。邱興華從昨天下午開始也沒閑著,他找來了畫像專家,詳細詢問鴿子嶺索道的老劉和宋君龍,根據他們的描述,畫出了那五個特別的遊客的大致相貌,當然還有那個在山頂上走在樊玉群身邊、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蘇鏡本希望山頂上那人的畫像,能跟山腳下某人有幾分相符,可是他完全失算了,根據老劉的描述,畫像專家自然畫出一個渾身包裹的人來,隻是一隻耳朵露在了外麵,其他部位不是口罩就是衣領,還有一頂鴨舌帽。不過,這隻耳朵很有特點,右耳,耳廓上半部分有個黑色的痦子,很是顯眼。
喬昭寧囁囁嚅嚅地說道:“這個……這個耳朵……”
“嗯,我知道了。”
蘇鏡沒容喬昭寧說完就離開了電視台,他知道他要說什麽,在《順寧新聞眼》欄目組就有一個人的耳朵長了一個痦子,他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但是光憑這一點就下斷語,未免早了點。他現在要做的是去圖書館,核實喬昭寧有沒有說謊。
找到相關負責人,說明來意,出示了喬昭寧的借書證,很快便搜索到結果:12:30,借走兩本書。
喬昭寧的嫌疑排除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那個耳朵上有痦子的人。老天爺幫忙,一出門,蘇鏡發現下雨了,兩個女孩子各撐了一把雨傘走到屋簷下,一個說道:“哎喲,我的鞋都濕了。”另一個說道:“還好我穿了雨鞋。”
蘇鏡一個愣噤,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即驅車前往鴿子嶺!他見到老劉的第一句話就是:“昨天死者到底說什麽了?你把他的原話一字不差地給我複述一遍。”
老劉被蘇鏡殺氣騰騰的樣子給鎮住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我要原話,一字不差的原話。”
老劉雖老,還好記性不差,昨天說的話是經過他加工的,正是因為這道加工程序,蒙蔽了蘇鏡的眼睛,而此時,他已經豁然開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