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發我的情人不可能那麽壞
苦澀的藥味縈繞在鼻間,他伸手撫過唇角的藥汁,輕輕一舔——一樣的味道,熟悉進了骨子——他喝了一輩子的藥,直到死。
“大、大公子?”侍奉在旁邊的紫鳶小心翼翼地問道,“可要奴婢替您拿蜜餞?”
她覺得今天的大公子有些不同,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同。
季北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不,苦得好。”
紫鳶喏了聲,上前道:“那奴婢服侍您起身。”
“不用,”季北閉上眼睛,靠在床頭,“你且說說近來有何大事。”
“……是。”她雖心有不解,但還是恭敬地回答,“若說近來最大的事,便是我朝大勝北狄,今日鎮國侯班師回朝,街上十分熱鬧。”
大勝北狄,班師回朝,那麽接著就是鎮國侯嫡孫十六封將,季北無聲地笑了。他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他打從娘胎裏帶了病根,因而第一次聽見消息時,對那個馳騁疆場的少年滿腔的羨慕和向往,是這輩子的十六歲都記憶猶新的。
是,這輩子的十六歲。
不知老天何意,一朝輪回,重生年少,但他能確定的是,這一次,他決不會再愚蠢地被人欺瞞至死,毒發著在那女人麵前淒慘斷氣,更萬不可能將偌大的季家拱手相送!
三姨娘,嗬,那張道貌岸然的麵皮下,到底是怎樣的醜惡嘴臉?你背後又有誰在撐腰?天,他捂住眼睛笑,他真是迫不及待了——這皇商季家內裏的暗潮洶湧,他上輩子沒發覺,那就再來一輩子!
“備膳,遲些我要去趟帳房。”
紫鳶一愣,遲疑道:“大公子,今日小王爺要駕臨我府,老爺吩咐設宴迎接,您這時候趕得緊……”
小王爺?季北眉頭一皺。
大隴朝無人不知,崇安帝第七子蕭向南,是年紀最小也最得聖寵的皇子,因其母難產而亡,一度由崇安帝不顧眾議親自撫養,而僅是甫一出生即有封號“安樂”這一點,得寵程度也可見一斑。
傳聞中,這位全大隴唯一能讓皇帝屈尊服軟的小王爺,身嬌體貴,性子刁蠻,喜穿紅衣,容貌是難得一見的出色——曾經有人評價皇城第一美人顧傾玥時說,“美則美矣,不如安樂一笑間。”,關於小王爺的樣貌,也就成為坊間最流行的話題,經久不衰。
事實上,上輩子季北見過來府昭示聖恩的蕭向南,隻不過是在三年之後。那些傳聞也並未誇大其詞,記憶裏隻有一麵之緣的小王爺雖然模糊,但還依稀記得那一時的驚豔。
可惜除了美人,就不算是什麽太好的回憶,季北勾起唇,提前三年的見麵,自己的重生,都意味著一切還沒開始,軌跡已經改變,完全……來得及!
剛入申時,季府一眾便在門口候駕。
臨近黃昏,季府門前才停下一輛樸素的馬車。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那灰撲撲的車篷用的皆是上貢的奎綾,防水避火,刀槍難破,拉車駿馬雙目炯炯,肌腱有力,堪稱寶駒。
車上先下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手裏抱著個小軟凳,端端正正地在地上放好,才說:“爺,該下了。”
“嗯。”車裏傳來一聲懶洋洋的應答,聲音還是處於孩童和少年之間的曖昧期,有些雌雄莫辨。
侍立的少年忙揭起車簾。
眾人隻覺一片熱烈的紅燃了起來,飄然而過,定睛望去,便見那小王爺正彎腰跨出馬車,烏發漆黑,肌膚雪白,垂眸看向軟凳時卷翹的睫毛便撲扇出點心癢的情緒,一隻手搭在少年肩上,指如玉蔥——未見正容,已教人讚歎。
——沒錯,這就是老子!駱殊途淡定地下車,小下巴一揚:“季聞道何在?”
這樣看,小王爺的瞳仁是明顯的淡褐色,有琉璃般璀璨流光,眼睛大而圓,眼尾則自然微翹,配上倨傲的表情,就像一隻驕縱的小豹子。
季北想,似乎上輩子的小王爺沒這麽有趣?不過這幅容貌,恐怕見過的人是忘不了了。
季老爺趕緊拄著拐杖上前拜倒:“老夫季聞道見過安樂王。”
他身後也馬上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參見王爺——”
“本王代父皇前來,以慰季家對大隴忠心。父皇有言,季家自為皇商以來,無私扣貪欲之行,為我大隴盛世之幸;季老先生宅心仁厚,賑災放糧之舉義感天下,可謂國之棟梁,皇恩浩蕩,莫失本心,望切記於心。”駱殊途一口氣背完,虛扶了下季老爺,“季老爺,免禮。”
他的護衛兼玩伴元寶立刻大聲道:“免禮——”
“謝王爺——”呼啦啦又站起來一片。
駱殊途默默想,他就是討厭古代禮儀辣麽多啊有木有……一想到開飯前還有一堆客套就頭疼得不行啊。
季老爺見他臉色莫測,唯恐怠慢了這個貴客,連忙迎他進府。
季北就跟在他們身邊,駱殊途偷偷瞄他,看著果然是芝蘭玉樹般的翩翩公子,還有點病美人的韻味,若不是見識過原劇情裏他重生後一路腹黑到底,他也會被外表欺騙的。
小王爺自以為隱晦的偷窺,實際皆落於季北眼中,疑慮之際倒是覺得有幾分意思。
{叮,男主好感度+3,初始值:5,當前好感度:8。}
入了席,元寶彎腰在駱殊途耳側悄聲提醒道:“爺,四殿下……”
四殿下那位舞姬的馬車跟在咱後麵已經到府了讓我賜下去不用說了老子知道得門兒清!
見小王爺微微蹙起秀氣的眉毛,元寶識趣地噤聲退立到一邊——他家這位爺是真得聖寵,可聖寵哪兒是容易得的?能延續到現在絕不是吹出來的,雖說小王爺張揚不羈,但正經事上沒含糊過,隻拿他作紈絝那就大錯了!
“殿下,可是菜色不合心意?”季聞道看到小王爺皺眉,立刻詢問。
駱殊途斜著座下彈琴的樂姬,說:“季老爺多慮,隻這曲子本王聽著不順心,那戚戚哀哀的模樣卻是在招誰呢!”
聞言,樂姬的臉刷地就白了,眾人心知肚明,這招的可不就是小王爺嘛!可惜宮裏出來的孩子看得最多的也是美人心計,何況做什麽姿態不好,哭慘不正是打季家的臉?兩頭都落不了好。
“殿下!殿下饒命!賤婢……”
“行了拖下去,別髒了本王的眼!”駱殊途冷哼一聲。
季聞道連忙叫家仆捂著她的嘴拖出去,回頭訕然道:“擾了王爺雅興,實乃老夫之過,還望殿下恕罪。”
“不妨,本王今日與四哥討了個舞姬,趕巧同來,便教她助興。”說著,他往元寶那一瞟,對方頷首而去。
那舞姬是四王爺的人,也是上輩子用了一年時間接近季北,成功得到信任,然後借著近身服侍他的便利,在藥裏下了一個月的慢性毒害死了他的直接凶手。
而這一切,源頭還得追溯到小王爺和四王爺的賭,賭花十年功夫調/教出來的美人能不能破了季北不近女色的名聲。
看上去是隨意的玩笑,彼此卻都有計較。四王爺是想借小王爺的手除了支持太/子黨的皇商季家繼承人,小王爺則是為了表明他不幹涉的態度,放任其舉,最終造成了季北的死亡。
勝者王敗者寇,天道自然,——如果季北不是上天的寵兒,又如果駱殊途不需要攻略他的話,一切都隻是皇權鬥爭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罷了。
一句話,威脅攻略目標生命的NPC裏,他不能打發四王爺,還不能打發一個舞姬?駱殊途表示,不僅要打發,還要邊刷好感邊打發!
被傳喚來的舞姬著白色寬袍,外籠青紗,纖腰盈盈一握,半抹酥胸若隱若現,白嫩玉足輕點,翩躚起舞。
宴席之間,忽地就多出那點清新的意蘊,抬頭,見眉如遠黛,青山自在;垂首,是發如潑墨,流水潺潺,不矯不作,不躁不雜,心氣常寧。
一舞畢,那女子隻從容行禮,秀美的麵容上表情平靜,對席間的驚歎恍若未聞。
駱殊途應對完奉承,突然就看向一直不語的季北,挑起眉笑道:“季大公子,本王的舞姬如何?”那笑意,和人一樣張揚,卻分辨不出喜怒。
“回殿下,適才之舞不流於世俗,可謂驚豔。”季北不卑不亢地回答。
“嗯哼,”駱殊途一手支起下巴,□□襯著一小截露出的細腕,色彩對比鮮明也灼人。似乎是想了一會,他才接著說,“那本王把她賜給你可好?”眼眸流光璀璨,惑人得很。
季北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點驚訝,道:“王爺厚愛,草民不勝惶恐。”
“嘖,本王最膩味裝模作樣的嘴臉了,行了,這女人就賜給你,那……”這舞姬叫什麽名?
“青蕪。”元寶機靈地接口。
“唔,隨你叫什麽,本王命你好生伺候季公子,莫要有不當之舉,丟了本王臉麵!”
“喏,奴婢謹記在心。”青蕪垂頭行禮。
“退下吧。”駱殊途眯著眼睛懶洋洋地說,手掌虛掩了嘴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絲毫不掩飾他的困倦。
小王爺的隨性和他的美貌一樣出名,連禮部在多次上書斥責其罔顧禮法無果後都無奈縱容了,在席之人更未有敢觸上者。
“爺,可是要歇息?”
一聽元寶這樣說,季聞道就開口了:“若殿下不嫌鄙府簡陋,可暫且下榻一夜。”
Bingo!你們都是助攻小天使!
駱殊途□□一揚,白玉似的手指往烏發中刻意又無意地順下來,唇角微翹,就有了一分自然的天真,不論什麽模樣,都是天成的蠱惑,當得起禍水之名。
“也罷,元寶,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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