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陸正南並未回應陸老爺子,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沉聲說:“明天,我要去做眼角膜恢複手術。”

聞言,陸老爺子吃了一驚,直勾勾地盯著陸正南,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頓了幾秒,他終於回過神來,詫異地問道:“你不是一直不肯接受別人的器官麽?為何又同意做手術了?”

實際上,不光是陸老爺子,坐在餐桌上的其他人也對這個消息感到不可思議。

要不是因為他總是拒絕動手術,也不會瞎著眼睛拖到了現在。

陸正南勾了勾唇角,笑意在英俊的麵龐上擴散開來,“這次是夢雨幫忙找的,對方很靠譜兒,所以我想試試看。”

眾人將目光投向他身側的女人,一時間大家反應各異,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姑媽陸正芳率先打破了沉默,笑著說:“謝謝你,夢雨,終於說服了正南。”

聽到姑媽如此客氣地道謝,她連忙擺擺手,認真地說:“不用謝,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正南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姑媽點點頭,嘴角掛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這時,陸老爺子開口問道:“明天在哪個醫院做手術?我陪你一起去吧。”

話音一落,她的心頭顫了一下,暗自思忖絕不能讓陸家人去醫院,到時候自己捐獻眼角膜的事情就瞞不住了,要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離開就更不容易!

她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著,馬上想出了一個借口,“爺爺,這是個小手術,不用去那麽多人,有我陪著他就行了。”

陸老爺子蹙了蹙眉,心想這個孫媳婦對正南確實很上心,不過沒必要攔著他們去醫院啊,莫非兩口子有什麽事情不能讓人知道?

“夢雨,雖說是小手術,但是對於正南來說是件大事,我還是想去醫院看看。”陸老爺子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很溫和,卻隱隱帶著點兒不容置疑的味道。

她一聽就慌了,爺爺那麽關心正南,不讓他陪著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但是為了保證計劃順利進行,陸家人萬萬不能出現在醫院裏啊,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她有些糾結的動了動嘴唇,剛想要開口勸一下陸老爺子,就被陸正南打斷了。

“爺爺,您還不明白麽?夢雨是希望等我眼睛好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陸正南說得輕描淡寫,落到別人耳朵裏卻聽著那麽曖昧。

這番話讓她臉轟得一聲,紅成了熟透的番茄,眉宇間都是掩蓋不住的嬌羞。

陸正南是什麽情況?為何一晚上都在說這種令人害臊的話?

長輩們聽後隻是笑了笑,沒有評價什麽,唯有陸老爺子忍不住打趣他倆,“小兩口感情真好,那爺爺就不當電燈泡了。”

聽到陸老爺子同意了,她心裏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側眸瞟了陸正南一眼,看見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斂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書房裏。

洗完澡後,她穿著睡衣走到了書房,發現陸正南坐在沙發**,雙腿上放著一本盲文書,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書上摩挲著。

“正南,明天就要做手術,今天就別熬夜了,早點兒休息,好不好?”她說話的聲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酥了男人的心田。

他的嘴唇彎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應了一聲:“我聽老婆的。”

隨手,他合上那本盲文書,將它放在旁邊的矮櫃上,然後慢慢地躺了下來。

女人盯著他的俊顏,不舍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眸子酸脹得厲害。

她突然俯下身來,將頭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張開雙臂環住了他結實的窄腰,將整個人埋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裏。

男人先是一愣,隨後輕輕摟住了她,溫厚的大掌在她的後背輕撫。

這一刻,積聚在女人胸腔裏的某種情愫終於爆發了出來,眼眶裏積聚的淚水一同滾落了下來。

陸正南蹙了蹙眉,清冽的五官上輕籠著一抹憂鬱之色。雖然明知她在偷偷哭泣,但是他沒有說出來,隻是逐漸收緊了胳膊,讓她跟自己貼合得更緊一些。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彎了彎唇角,開玩笑地說:“老婆,等到我恢複了視力,萬一看到你很醜,怎麽辦?”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淚,淒婉地一笑,應道:“那我不出現就好了。”

語畢,男人陡然提高了音量,鄭重其事地說:“你敢?你跑到哪裏我就追到哪裏!”

次日,醫院裏。

唐夢雨推著陸正南的輪椅走到VIP病房裏,等待醫生來給他做手術前的檢查。

前兩天,劉浩明跟她講過一些注意事項,為了保證眼角膜的質量,捐贈者需要提前麻醉,這樣才能實現兩台手術的無縫銜接。因此,她必須趕在陸正南進入手術室之前離開,先行一步躺在手術台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從未覺得時間流逝得這樣快,陸正南沒過多一會兒就做完了檢查,而她也該準備接受麻醉了。

她明白,縱然心裏有萬分的不舍,此刻卻由不得她有一絲的猶豫,否則她之前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想到這裏,她不知不覺垂下眼瞼,想要將眸底的情緒掩去,唇也被自己的牙齒咬得泛白,然後血痕隱現。

沉默了片刻之後,她努力克製著內心深處的苦楚,移步到男人麵前,神情複雜地凝視著他,柔聲說:“正南,我有點急事要回趟公司。”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雙拳,但是麵色依然沒有本分波動,反而半開玩笑地說:“夢雨,在這種關鍵時刻,你要拋棄老公了?”

這句話讓她心頭一緊,眼底劃過一抹黯然,隨後又將這抹黯然掩去了。

“我出去一趟就回來,等你做完手術,我會在外麵等你。”她說這話的時候,感到心髒一抽一抽地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凝固住了。

聞言,陸正南即使心裏翻江倒海,表麵仍不動聲色,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曖昧的說:“那就親一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