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成生性怯懦,嚴重缺乏魄力,一年來又連遭打擊,自信心幾乎到了萬劫不複的地步,雖然產生了為小丫頭出頭的衝動,無奈底氣不足,發不出正義的怒吼,而是唯唯諾諾,點頭哈腰:“先生這麽說話,是不是太,太,太那個了……”
金絲眼鏡這才注意到包大成的存在。
“喲嗬,才說到馬戲團,就來了一隻黑熊,齊活了!”金絲眼鏡冷笑,引來一片哄笑。包大成穿著黑棉襖,忪成一團,和黑熊十分相似。
一個大男人沒來由遭此羞辱,應該煥發出旺盛的鬥誌,更何況還當著小丫頭的麵,士可殺不可辱!要是換了帥哥,必然揮出正義的鐵拳,最不濟,也要堂堂正正斥責那金絲眼鏡的卑劣行徑。
然而,遺憾的是,包大成不是“士”,他是摔進了低穀的倒黴蛋!他發出的聲音,令人不堪耳聞:“這位小、小姐流落江湖,找工作也、也不容易,還請大哥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金絲眼鏡非常憤怒:“啥意思?我怎麽她了?調戲她了?你小子膽敢誣陷我!”
“這個,這個,言不由衷言不由衷,就是那個意思。”
包大成的聲音不夠洪亮,缺乏震撼作用,那金絲眼鏡原本心虛,一聽包大成如此腔調,氣焰大盛,一把揪住包大成的衣領:“啥意思?你把話說清楚了,老子沒碰她!老子就算有那閑心,也犯不上碰這個檔次的!想訛人!你看清楚了,這是吉斯吉,國際大公司!老子有律師!”
一聽對方要請律師,包大成嚇得手足無措:“不是,不是,大哥眼光高遠,當然不會碰這個檔次的……”
包大成為小丫頭出頭,可到頭來,卻順著那金絲眼鏡的話,糟踐起那小丫頭,那小丫頭頓時火冒三丈,指著包大成的大罵:“你個黑熊!”
那小丫頭臨陣倒戈,包大成前胸被那金絲眼鏡揪著,後背被那小丫頭指著,腹背受敵,隻得先顧一頭,衝著小丫頭說到:“這位小姐……”
“我不是小姐!”小姐的稱呼已經被異化。
“這位大姐!”
“我不是大姐!”大姐有虛報年齡之嫌。
“這位同誌!”
“我呸!我不是同誌!”同誌的稱呼更加令人浮想聯翩。
“這位……”
“我叫陳圓圓!”
“陳圓圓!”包大成沒想到穿著怪異的小丫頭還有這麽個漂亮名子。仔細一看,倒吸一口涼氣,他看見了一雙水汪汪惡狠狠的大眼睛,藏在亂蓬蓬的頭發之下,精光四射,魅力無窮。
那陳圓圓也不理包大成,指著金絲眼鏡喝道:“放開他!”
陳圓圓這一聲怒吼,卻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十分符合英雄出場的標準,極具震撼力,那金絲眼鏡驚得一個哆嗦,腳下一軟,手上一鬆,身子往後便倒。
包大成慌忙扶住金絲眼鏡的胳膊,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好像那金絲眼鏡是被他打倒的。
“道什麽歉!扶什麽扶!他一個大男人站不住嗎!”陳圓圓顯然比包大成分得清是非。
陳圓圓雖然穿著怪異,但那一雙水汪汪而惡狠狠的大眼睛十分犀利,令人難以抗拒。包大成急忙鬆手,那金絲眼鏡的身體重心還在包大成的手上,包大成這一鬆手,金絲眼鏡猝不及防,撲通一聲倒在了桌子上,稀裏嘩啦,連桌子帶人,滾在地上。
從物理學的角度上講,那金絲眼鏡是因為陳圓圓正義的怒吼,導致重心不穩而倒地的,如果非要追究誰救誰,應該是美救狗熊而絕不是英雄救美。然而,從表象上看,那金絲眼鏡是在包大成的手下倒地的,這個表象蒙蔽了廣大圍觀群眾的眼睛。
若幹年後,包大成成名,這段故事被廣泛傳揚,傳得神乎其神,說那包大成身懷絕世武功,殺人於無形,救人於水火,葫蘆街一場大戰,擊斃魔教掌門及護法數人,救了冰清玉潔的陳圓圓,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此時的包大成尚未成名,有關他的傳說也未成形,而且,以金絲眼鏡為代表的惡勢力在勞務市場中還占有絕對優勢,廣大圍觀群眾不敢發出的讚歎。所以,這一場英雄救美的故事,隻得草草收場,無人喝彩。
那陳圓圓見金絲眼鏡倒地,而黑熊包大成的臨場表現,也讓她大感失望,懶得理他,一甩亂蓬蓬的長發,昂然而去,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包大成“打倒了”金絲眼鏡,怕那金絲眼鏡找律師,趁著混亂,也是撒丫子走人。好在市場中人山人海,那金絲眼鏡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包大成早已沒了蹤影,金絲眼鏡氣得捶胸頓足,卻也無可奈何。
且說包大成一口氣跑出了勞務市場大廳,外麵下著雨,雨不大,卻是寒氣逼人,冷風寒雨吹進包大成的脖子,激得他一個哆嗦,鼻孔中流下兩道清鼻涕。
見義勇為是一種奢侈品,窮人玩不起,包大成忘了,小說電視劇裏那些為美女出頭的見義勇為者,一般都有兩個條件,其一,長得帥,其二,不為錢發愁。包大成一個一貧如洗的衰哥,也跟著別人趕時髦玩一把見義勇為,把人打了,也把自己的工作也給整丟了,實在是害人害己。
包大成想起了守報攤的媽媽,此時也在冷風寒雨中,盼望包大成找到工作而歸,包大成找不到工作,就算見義勇為一百次,也隻能給兩鬢斑白的媽媽徒增憂傷。
包大成不甘心空手而歸,可又不敢再走進勞務市場大廳,他怕那金絲眼鏡帶著律師來找他。
沒奈何,包大成隻得站在勞務市場大門口街道對麵的一間雜貨店前,兩手抄在棉衣袖口裏,脖子伸成鴨脖狀,心緒茫然盯著勞務市場裏熙熙攘攘的人流。
雜貨店老板沒在家,店門緊閉,門前用兩根竹竿支起一張塑料布,算是一個簡易雨棚,雨棚下彩旗飄飄,全是內褲、胸罩、絲襪之類女人的貼身裝備,在包大成的頭頂上飄來蕩去。
包大成是想定定神,再去勞務市場碰碰運氣,可經過一次又一次碰壁,尤其是一場無可奈何的見義勇為之後,勞務市場那扇大門,在包大成眼裏就像是個老虎嘴,陰森可怕。
人常言,失敗是成功之母。這句話,大有站著說話不腰疼之嫌。千真萬確的是,失敗是失敗之母。
一次失敗就是一次對自信心的沉重打擊,無數次失敗無數次打擊,人的自信心蕩然無存,一個沒有自信的人,談何成功。
“大哥,借個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他的身邊,那漢子比包大成高出半個頭,穿著一身藍布棉衣棉褲,腳下蹬著一雙解放鞋,頭發蓬鬆鬆的,衝著包大成討好地一笑。
包大成來勞務市場次數多了,一看就知道是個剛進城的農民,兩眼一抹黑,摸不著北,又不敢跟城裏人搭訕,大概是看著包大成的穿著打扮比較親切,這才大著膽子來問路的。
“勞務市場在對麵。”包大成一指勞務市場的大門。
“我知道,”那漢子小心翼翼地說道:“能不能讓我進來避避雨。”
原來是避雨的,雨棚下方寸之地,倒也剛好容得下兩個人,包大成挪了挪,讓出一小塊空地,漢子點頭哈腰站了進來。
雨棚下麵積不大,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那漢子兩眼盯著對麵勞務市場大門,身體卻在微微發抖。顫抖感染了包大成,不由自主地跟著那漢子抖了起來。
兩個陌生男人在一尺見方的雨棚下,身體貼在一起,居然產生了過電的感覺!包大成頓覺與那陌生漢子心靈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