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倫點出了包大成的媽媽郝玉秀,終於點燃了包大成一肚子炸藥,媽媽冒著風雨賣報紙,小姨守著空店大哭,身為晚輩的包大成不能救媽媽和小姨於水深火熱之中,枉為男子漢!

“姓馬的,你他媽的收了老子的紅包就翻臉不認人!”包大成開天辟地第一次喊出了“他媽的”。牛麗麗的哭聲戛然而止,瞪著兩隻紅腫的眼睛看著包大成,這侄兒像是變了一個人。

馬伯倫頓時矮了三寸:“包大成,不要血口噴人。”嘴硬,底氣明顯不足。

“我×你祖宗八代!”包大成大罵:“馬伯倫,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你狗日的連吃帶拿,還他娘的帶搶!老子犯了法老子認,你狗日的受賄,也跑不了!”

包大成和牛麗麗相處日久,耳聞目染,竟然學會了河東獅吼。這幾句話出口,完全符合牛氏發聲法,甚至比牛麗麗的吼聲,更加震撼。那牛麗麗畢竟是個女人,聲音尖細,而包大成的聲音渾厚,按照牛氏發聲法吼出來,形成了氣吞山河的效果。

馬伯倫毫無防備,被包大成一嗓子在耳邊炸開,強大的衝擊波撞在胸口上,馬伯倫一口氣沒接上,一陣窒息,腳下一軟,倒了下去,向著牛麗麗的方向倒了下去。

那牛麗麗正在戚戚艾艾,忽聽包大成吼出一聲正宗的河東獅吼,而且,發揚光大,青出於藍勝於藍,牛麗麗大為欣慰,大叫一聲:“好!”

牛麗麗的獅吼,原本已經到了第九層,這一嗓子,又是在包大成的怒吼下,相互切磋,共同進步,無形中,功力又進了一步,達到了傳說中的第十層。在馬伯倫的耳邊猛然炸開,馬伯倫原本倒向牛麗麗的身軀,硬是被牛麗麗這一聲天崩地裂的吼聲震了回來。

所以,馬伯倫沒有摔倒,而是在兩聲怒吼中,達到了平衡,身體穩穩站定,隻是,他的腦子受到了強烈衝擊,處於半昏迷狀態。

“包大成!包先生,小聲點!”馬伯倫臉色發白。

“憑什麽要小聲!”包大成喝道:“老子哄抬物價坐牢,你他媽的收受賄賂雙規!”包大成聲震九天,有關馬伯倫收受賄賂的指控,立即傳遍了整條葫蘆街。

事物的矛盾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從麗麗百貨哄抬物價,變成了馬伯倫受賄。馬伯倫渾身冷汗直冒,身體癱軟。

“包兄弟,我我退給你……”

“退個屁!老娘……老子不要!老子要和你狗日的同歸於盡!”

“包兄弟,何必呢,法人代表是牛麗麗,又不關你的事,你就是個打工的,老板犯罪,與打工者無關。”

“放屁!老子不是打工的!老子是牛麗麗的侄兒!小姨有難,老子絕不當縮頭烏龜!不拋棄不放棄!”

牛麗麗的眼淚刷刷地流,這眼淚是為包大成流的!有這麽個侄兒,坐牢也值了!

“老子正告你,姓馬的,公安局先抓我,後抓你!咱們裏麵見!”

“包大哥!我年紀大了,心髒不好,進了裏麵會受不了的。”馬伯倫眼淚出來了。

“你心髒受不了,老子的臉呢!”包大成怒發衝冠:“你狗日的叫老子去找群眾,害的老子被群眾抽了一耳光!”

牛麗麗這才注意到,包大成的臉上有五根手指印,紅紅的。

“哪個狗×娘養的打的!”牛麗麗氣貫長虹。

“肖纖纖!”包大成告狀。

大成這個侄兒,連牛麗麗這個當小姨的都舍不得打,那肖纖纖竟敢對包大成下手。

“肖纖纖!老娘打爛那個狐狸精的狗頭!”牛麗麗騰地跳將起來,一手拉著包大成的手,一手操起鐵棒,抬腿就走。

馬伯倫的腦子這才稍稍清醒,狐狸精長了一顆狗頭,大約是轉基因工程的產物。卻見牛麗麗拉著包大成要去找肖纖纖算帳,事物的矛盾再次發生了根本變化。馬伯倫長出一口氣,且不管狐狸精長了個什麽頭,此處不可久留,趁包大成不備,腦袋一縮,溜出了雜貨店。

馬伯倫前腳剛邁出雜貨店門坎,就聽葫蘆街上人聲鼎沸,鑼鼓喧天,一群人敲鑼打鼓而至,迎麵響起一聲喝斥:“不要跑!”

馬伯倫大叫一聲,暈倒在門坎上。

包大成也是大叫一聲,攤在了牛麗麗的懷裏。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那是專政機關上門抓人!

所不同的是,馬伯倫認為是市紀委來人對他實行雙規的,而包大成則認為,是派出所來抓他歸案的。

包大成當了幾分鍾的男子漢,頂天立地叱吒風雲,氣力和勇氣全部耗盡,又成了一灘扶不起的爛泥。

如果包大成稍稍冷靜一下,好好捋一捋,就會想到,就算公安機關打算對他進行嚴打,也沒必要鑼鼓喧天大張旗鼓前來抓人,要知道,他不是布什更不是拉登,拉登落網了,美國人民舉國歡慶,布什落網了,中國人民歡欣鼓舞,但不管是中國人民還是美國人民都不會因為包大成的落網而舉國歡慶。

這說明,包大成個人修養有待提高。成大事者,應該做到處亂不驚,從容不迫,就算是天崩地裂,也要正衣冠,保持君子風度。包大成的過激反應,很好地說明了,他目前心態極不穩定,心浮氣躁,距離一位成功的帥哥還有很大的差距,想從衰哥上升帥哥,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街上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的來源,是一大群身著五顏六色彩綢服裝、腰懸安塞腰鼓的老太太們。

老太太隊伍的前麵,希爾頓酒店總經理肖纖纖和葫蘆街居委會主任黃小菊並排而行,肖纖纖雙手捧著一麵錦旗,老太太們緊隨其後,敲起腰鼓,上竄下跳,聲東擊西,指南打北,鼓聲整齊劃一。老太太之後,是希爾頓酒店員工以及葫蘆街群眾代表數十人,個個喜上眉梢。

老太太們敲著腰鼓,一路鼓噪而來,來到雜貨店門口,一字排開,揮動鼓槌,敲打出一串鏗鏘有力的鼓點,黃小菊一揮手,“咚咚咚”三聲齊奏,鼓聲戛然而止。

黃小菊高聲說道:“同誌們……”卻見馬伯倫伏在雜貨店門坎上,包大成偎在牛麗麗的懷裏,瑟瑟發抖,空蕩蕩的店鋪裏,空氣寒冷,一片淒涼,好似國民黨反動政權倒台時的淒慘景象。

黃小菊大驚,急忙衝到馬伯倫身邊,一把掐在馬伯倫的人中上。那馬伯倫是市工商局派駐葫蘆街指導工作的領導,他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黃小菊沒法向上麵交待。

馬伯倫大呼一聲,睜開了眼睛。

“我交待,我坦白!”馬伯倫大汗淋漓:“我,我有心髒病!”

黃小菊急忙製止了馬伯倫的胡言亂語,語重心長地說道:“馬主任帶病堅持工作,為葫蘆街廣大幹部群眾,樹立了一個光輝的榜樣,我代表葫蘆街居委會和全體居民,向馬主任表示崇高的敬意!一鞠躬……”

腰鼓老太太們和眾位代表正要鞠躬,肖纖纖捧著錦旗,昂然走進到瑟瑟發抖的包大成和牛麗麗身邊,深情說道:“在萬惡的非典肆虐我市的黑暗時刻,在希爾頓員工和顧客盼望口罩如嬰兒之盼父母的悲慘時刻,麗麗百貨挺身而出,冒著生命危險,為希爾頓全體職工和顧客送來了口罩和板藍根,幫助希爾頓渡過難關。希爾頓及時廣大職工喝上了板藍根,戴上了口罩,職工情緒穩定,工作熱情異常高漲,麗麗百貨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精神,深深感染了希爾頓廣大員工!”

“是的!”黃小菊接著說道:“希爾頓酒店我市的窗口單位,是外商首選賓館,希爾頓的穩定,極大地提升了上江城的形象和投資環境。與此同時,麗麗百貨為葫蘆街廣大人民群眾送來了口罩和板藍根,及時阻斷了非典在我街的擴散,為取得抗擊非典的重大勝利,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因此,在這場抗擊非典的戰役中,麗麗百貨反應迅速,處置果斷,挽救了群眾人民生命財產,維護了葫蘆街一方平安,促進了我市經濟又好又快地發展,疾風知勁草路遠知馬力,麗麗百貨真乃一方平安之守護神,功不可沒,牛麗麗總經理功不可沒,包大成總經理助理功不可沒!”

黃小菊一連三個“功不可沒”,將包大成從失魂落魄中拉了回來,原來,朝思暮想的群眾代表終於來了,不僅說了好話,而且,將麗麗百貨倒賣口罩的行徑,提升到了促進上江市經濟又好又快發展的高度。

前後不過兩個小時,肖纖纖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包大成不明所以,還以為是在做夢,使勁眨眨眼睛,卻見肖纖纖手腕一抖,嘩啦一聲,抖開了錦旗,鮮紅的旗麵上,十個金黃色的大字“撼祖國強盛,衛上江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