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趙楓眼中閃著光,幾天來的諸多謎團在他眼前似乎馬上便要全部消融,他繼續道:“仇恨,恥辱,憤怒,每個人都曾經有過的體驗,不過因為個人的力量實在弱小,所以終究不會許多人得到機會將內心的凶性付諸現實,弱小的人害怕世俗的戒律,知道一旦將心中的怒火肆意發泄將會付出深重的代價,所以才會有秩序,所以才會有法律。你之所以敢於殺戮,無非是認為自己已經淩駕於世俗之上,認為自己的能力不受任何規製,你也從沒想過自己的真麵目會暴露在世人之前,好的,我知道整個事件的始端,也就是薛莎被害是在兩周前,先前這個城鎮卻並沒有什麽異常的事發生,情景已經很清楚了,現在我隻想知道一件事,那時候發生了什麽事,,使得你得到不屬於凡人的力量。”

“你錯了,”潘雲芳尖叫道,“我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我也不用聽從任何人的指令,我是在行使我的裁決,那些下賤的人,她們沒有生存的權利!必須得到製裁!”

“那麽我呢?還有這裏的女教員呢?你的法律告訴你該以什麽罪名來判決我們呢?”

“你們隻是祭品,就是因為你的執著,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引起一切的災難。”

“所以你即使殺了我們也沒有任何愧疚。”

“你說對了。”潘雲芳格格笑道,“說到殺人,你不是為了被我製裁的其中一個學生報仇嗎?我想到了更有趣的法子。”

趙楓朝羅傑苦笑道:“為什麽每次別人說起有趣的事,我的頭就疼呢?”

羅傑板著臉道:“或許你得了頭瘋病,撐不住幾天了。”

趙楓道:“能撐過今天我疼死也無妨了。”

聽到潘雲芳的聲音尖聲道:“這裏所有的同學們聽著!我就是你們的上帝,掌握著你們的性命,乖的同學或許我會發一下慈悲,現在,我要你們做一件事,殺死角落裏那四個人!”

沒有任何聲響,眾人也沒有任何動作,但是趙楓和羅傑卻感覺到同時有數百雙眼睛朝自己射來。

趙楓低聲道:“果然不是什麽好事。”

羅傑卻沒有說話,似乎若有所思。

既然無法抗拒恐怖的力量,就隻有屈服它,這正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眾人此時的目光是遊離的,是失控的。

死亡!

不錯,死亡的恐懼是最大的驅動力。

驅動人奮發,驅動人戰勝野獸,黑暗,同時,也驅動人將僅存的一絲絲道德和良知拋至腦後。

“或許,可以活下來……”

此時每個人都這麽想。

“隻要殺死那幾個人或許真的能夠活下來,這種非常時期的非常事,過後一定也不受到責罰的。”

眾人的目光更加迷茫了。

潘雲芳尖笑道:“你不是要保護別人嗎?我偏偏要被你保護的人來謀殺你,我想天底下絕沒有比這更諷刺的戲劇了。”

數百人黑壓壓的開始往趙楓所在教室處聚集。

“你們知道我指的是誰了,”潘雲芳森然道,“乖乖的聽潘老師的話,或許可以免於一死哦。”

人群中開始萌發出**。

忽然,有人嘶聲道:“我們沒有選擇了,我要活命啊!”

“我也不想死……”一個女孩失聲哭了起來。

圍著趙楓幾人最近的一個男生目中爆出殺機,狂叫道:“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才是出路,不然我們全部都會死的!”

另外的學生也跟著叫囂起來,有人甚至舉起了椅子。

趙楓抱著兩個女人的手臂更緊了,他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下段薇的劇烈顫抖。

這時候,做任何決定都不能說是做錯了。

還有猶豫的學生側目看到窗戶和樓梯間的那些殘破的屍體,也都紛紛做出了決定。

那些人,幾分鍾前還和自己在一個教室學習,遞小紙條,甚至是自己的仰慕者,可是現在隻是一堆毫無意義的血肉,自己也要向他們一樣嗎?這不是一個選擇題,這也不是一個是非題,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命題,因為不知道答案。所以內心的呼聲就是唯一的答案。

眾人圍的更加緊了,每個人的麵目都是猙獰的,仿佛都化為生啖人肉的厲鬼,大家都顫抖的身軀,雙拳緊握,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要行動了!”趙楓低聲對羅傑道。

這裏退不能退,進不能進,還需提防那道白光,現在幾百人圍攻,萬無幸存之理。

羅傑嘴唇微動,目中極為複雜,卻沒說話。

“殺死他們!”一個學生口中吐著白沫,狂叫著率先舉椅向前撲來。

趙楓放下二女,長身而起,迎著那名學生而來。

那學生健壯如牛,此時不知道太大壓力還是心中彷徨,竟然有些氣喘籲籲,椅子呼的砸下,卻被趙楓閃過,趙楓逼近,一掌切中他的鎖骨。

這一掌力道凶猛,幾乎將他的鎖骨折斷,那學生慘叫一聲,立時跪倒,無法再爬起身來。

不過這種攻勢對於完全喪失理智的人群來說是毫無意義的,眼前的暴力反而增加了他們的狂亂野性,趙楓眼見近身的數人又要向自己撲來,其中還有女生,這便如何是好,於是對身後的羅傑大叫道:“你快帶這兩個女人離開這裏,我墊後,小心那白光。”

羅傑柔柔的歎了口氣,也站起身來,不過那種隨性就好像身處自家的花園中一般,那副風流也儼然不食人間煙火。

他以手背輕輕的將衣角上的灰塵撣掉,細長的睫毛下垂,目中淡藍色的流光溢出,回頭對段薇柔聲說道:“把你的眼睛閉起來吧。”

段薇詫異,顫聲道:“什……什麽。”

羅傑微笑道:“記住,閉上眼睛,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睜開。”

此時的段薇已然到達崩潰的邊緣,但是羅傑的聲音卻好像有某種魔力,使人不得不服從。段薇緊閉上了眼睛。

望著滿臉疑惑的趙楓,羅傑目中露出奇異的神情,無奈,悲哀,孤獨,失落,痛苦,種種感情相互交織,纏綿而不可分。

他口中輕聲吐出字來,說道:“我是一種人,永遠得不到愛的人。”

趙楓道:“什麽?”

“得不到愛的人,不是因為沒有人愛他,而是……”羅傑伸出修長的右手,輕輕摘下了自己左耳刻滿梵文的古老金屬耳環,繼續道,“沒有人能抗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