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堂之中,三個人分賓主而坐,下首坐了兩個人,一個麵色俊朗,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端的是翩翩濁世公子,正是自在教主風絕代。一人則是四十上下,麵色黑黃,身材魁梧,肌肉突出,眼中光芒四射,身上一種暴烈殺伐之氣,讓人一看便知道此人乃是久經沙場之悍將,乃是李潮義之子,李漢嗣。
紀太虛坐在上首,麵前放了幾隻紅漆大箱,一絲絲淡淡的血氣飄進紀太虛的鼻子之中。紀太虛知道,這乃是風絕代修煉了《元魔血焰真經》的緣故,若非紀太虛看過這部真經也察覺不到這絲極其微弱的變化。這部魔經極為厲害,能將自己的一身血肉練成一團血焰,不僅善於灼燒萬物,還能夠用這團血焰直接撲到對手身上,掠奪去一身精血,或是附著在對手皮囊之中,外人無所察覺。
“侯爺年少有為,大有令尊之風範,縱然李某是身處漠北,侯爺大名也是如雷貫耳。”李漢嗣說道。
“哈哈!”紀太虛大笑說道:“紀某大名沒有,惡名倒是有個一二。相比之下,李將軍身隨李老將軍征戰沙場,縱橫西極,威名震懾萬裏疆域。李將軍大名才是如雷貫耳。”
“哪裏哪裏!”李漢嗣說道:“紀侯爺年紀輕輕便已是入朝參政,以後必然能夠出將入相,青史留名。”李漢嗣頓了頓又說:“李某此次前來,也未曾帶甚禮物,這些東西不過是些特產,還有十幾名使喚丫鬟,禮物粗陋之極,不過也是李某的一篇心意,還望侯爺萬勿推辭。”
李漢嗣將手一拍,十六名帶著麵紗,深目高挑,身穿紗衣的西域美人走了進來。後麵,幾個如狼似虎的軍士走了進來,將這些箱子一一打開,大都是西域珍奇。其中一個箱子之中裝了一箱子的紙,不過這紙卻甚為潔白,瑩滑如玉,好似是美人的肌膚一般。
“這是何物?”紀太虛見到這東西極為疑惑。
“這——”李漢嗣從中抽出一張來,輕輕的撫摸著說道:“這乃是西域一絕——美人紙!”
“美人紙?”紀太虛有些疑惑的問道:“還望李將軍細細道來!”
“這美人紙乃是西域龜茲國一絕!”李漢嗣嗬嗬笑道:“往往選十八歲美豔妙齡少女,使之飲下一種無色無味毒藥,少女死後,宛若生人酣然入眠。其後,有高手匠人將其女子整張皮膚剝下,經過四百餘道工序,繁複鞣製方可製成此美人紙。此紙入手仿佛少女肌膚,如玉凝脂。不過這手藝如今已是失傳,這箱子之中共有美人紙三十六張,乃是家父早年領軍攻陷龜茲之時,在其皇宮之中繳獲,甚是難得,今日特地來借花獻佛!”
“哦?”紀太虛也抽出了一張於手中細細撫摸,入手微涼,細膩潤滑,仿若是一位美麗少女的肩背,紀太虛感歎道:“好紙啊!縱然是宮中所用的天蠶宣紙,與之相比實在是天壤之別!然大傷天和,不改存之於世,想那龜茲國之所以滅國也是上天假於李老將軍之手使然!”
“侯爺所言甚是!”風絕代在一旁說道。
“侯爺宅心仁厚,李某欽佩!”李漢嗣言道:“我父子雖未武將,但也隻,人可於馬上得天下,不可與馬上治天下。西域諸地最終還是要靠孔聖人的一套法子治理。”
紀太虛聽了微微頷首:“賢將軍父子戎馬多年實在是勞苦功高,此等功績就算是古時冠軍侯霍大將軍也未可及。”
李漢嗣慌忙站起身來說道:“我父子隻求無愧於心、無愧於這身血脈,無愧於天地,安敢與古人爭輝?”
“所謂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紀太虛說道:“賢將軍父子也應當有如此胸襟才是。”
李漢嗣連連說道:“不敢不敢!”
此時,一旁的風絕代說道:“上次風某遇見侯爺,知道侯爺喜歡四方奇物,故此李將軍特將五色金蛛帶來獻與侯爺。”說著,風絕代將一個寒玉葫蘆遞給紀太虛。
紀太虛雙手接過、喜不自勝,把玩著寒玉葫蘆笑道:“如此一來,域內五毒盡皆入吾彀中矣!”
三人又談論了片刻,李漢嗣便說道:“如今天色已晚,在下還有事情,便不再叨擾了!”
紀太虛連忙說:“正是天色已晚,將軍才要留下才是,我以命人備下酒菜,今晚我等要盡歡才是。”
李漢嗣連忙說:“非是我二人不願,實在是俗事纏身,不能久留,還望侯爺恕罪才是。”
紀太虛見李漢嗣態度堅決,也不好多做挽留,隻好將二人送走。待到回來之時,許應樞已是坐在適才李漢嗣坐的位置上,手中撫摸著美人紙。
“果然是好東西。”許應樞說道:“我以前在前人的筆記小說之中見過美人紙的記載,沒想到世上果然是有這東西。可見空穴來風,並非無因。”
“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使用!”紀太虛懶懶散散的說道:“像你我這種俗人,要是用這東西來作畫書法,卻是貽笑大方了。”
“我倒是有個主意!”許應樞言道。
“什麽主意?”
“過幾日我要趕往法源寺去,我們可用神念在這美人紙上刻上經文之屬,安置於寶塔之中受人供奉,受萬民參拜,還能對佛法修為甚有裨益,何樂而不為?”許應樞笑道。
“好主意!”紀太虛將手一點,十六張美人紙迎風而起,在離地三四尺之處漂浮不定,紀太虛端坐在太師椅之上,腦後一輪彩虹也似的圓光,其中傳出陣陣梵唱,散出屢屢檀香,一聲聲鍾鳴響起,好似直接敲擊在人的靈魂之上,頓時使人有種無比的寧靜空靈之感。
“你啊你!”許應樞說道:“道行又精進不少!好似這一段時間以來,我是越發的看不透你了!也不知道如今的你究竟到了一種何樣的境界。”
紀太虛笑而不語,圓光之中飛出各種文字符號、圖案紋飾。天龍、白象、佛陀、金剛、蓮花、轉輪、鍾鼓、魚腸各種法器騰空而出,印在美人紙上。美人紙上頓時金光大作,待到諸事完結,美人紙上又是潔白如初。
“這邊是常人所說的無字天書了!”紀太虛拿著這摞美人紙笑道:“若是有誠心向佛之人,精誠之處,可見上麵的文字,仔細誦讀之後還可參悟得我隱藏在上麵的一些煉氣之法。若是那些假和尚,偽居士,這東西在他們眼中永遠是白紙一張。”
“按你這意思!”許應樞笑道:“你的這些東西,便是世上大多數的人都無法從中悟出些什麽了。這可有違佛祖的旨意!”
“哼!”紀太虛冷哼一聲:“成佛哪有這麽容易,不知道有多少高僧大德轉世數次,都無法參悟無上正等正覺、甚深微妙法門,他們這些心中肮髒齷齪之徒也想成?”
許應樞嘻嘻一笑:“你究竟都寫了什麽啊!”
紀太虛說道:“我寫了《金剛經》一部、《涅槃經》一部、《心經》一部、《楞嚴經》一部、《四十二章經》一部、《地藏經》一部。還有諸般雜品,一些感悟心得。其中隱藏了一篇煉體法門、一篇煉神法門、一篇化身修煉法門、一篇推算法門,一篇密宗法門,一篇大三昧神光修煉法門。不過這些東西都不是輕易能夠得到的,非得是真心的居士,實意的佛子才能從中領悟出來!”
“你到底手中還有多少經典?”許應樞問道:“層出不窮,實在是令人羨慕!不過——”許應樞又說道:“明明你有這麽多的好東西,卻偏偏要故弄玄虛。本來弄出個這麽些勞什子還不滿足,非要騙盡天下人才甘心!假使是真有個誠心的佛子看到了這些經文,也被你的這些把戲嚇跑了!色空的變化、諸相本來的麵目,都明明白白的在經文之上寫著,哪裏還要人們費盡心思的去參悟?”
“若是真個有個那樣的佛子,能夠悟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縱然我給他起座五裏霧,他也能看破虛妄,看透真是。隻是世人往往自作聰明,原本寫著的東西不去品味,卻偏偏要去鑽那牛角尖,,妄圖透過這些經句找出些不尋常來,好顯出自己的能耐來,實則是賣弄自己的愚蠢無知。譬如那月亮本就在那兒卻視而不見,有人用手指給他指出來,也不去看,非要去看那手指,這又怪得誰來。”
“你說的卻也是番道理!”許應樞點頭笑道,信手收起美人紙。
紀太虛又說:“你覺得那風絕代如何?”
“如何?”許應樞說道:“僅憑那幾句相互吹捧的話,我能看出什麽風骨來?”
“你到了法源寺之後,用青玉搭建一座九尺寶塔,刻上一尊檀香未來佛,將這幾卷經文放在塔下。”
“這個自然是沒有問題!反正又不是我出銀子!”許應樞嗬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