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棠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為了將來蘇家被清算後做的打算。
這些田地不在抄家當中。
哪怕沒收了財產,祖塋附近多置辦田莊、房舍、地畝。子孫回去務農讀書,也有個退步,祭祀的田地可以永繼。
“如棠,你怕咱們蘇家有罪?”蘇誌勳手握重兵,他自認自己一腔熱血忠君愛國。
“大伯父,老話說的好。榮辱自古周而複始,人力又怎麽能常保”
“祖塋附近置辦的田地多了。祭祀也不用咱們京中供給,私塾一應費用也從中出。”說到這裏,她忍不住落淚。
“昨天我夢見了爹爹。”
蘇老爺子聞言看了過來,“他說什麽?”
“他說一時的榮寵,萬不可忘了盛筵必散的俗語。又說我們家赫赫揚揚的過了百年之久,如今的皇上不比先皇。”
“就連太後都……”
蘇如棠停住不說話。
蘇老爺子心裏卻敲了鼓,他們這兩天聽聞太後說是身體不好,實則是被皇帝以體弱為由困在慈寧宮。
“如棠說得對。這件事情交給不離去辦。從公中拿兩萬兩銀子去置辦。”
“另外將咱們收藏的古籍孤本送去族裏,在那裏建一座萬書樓。就建在宗祠旁邊,將來依次對那些中了舉人、秀才的族人開放。”
蘇老爺子想了想,他過於自信自己的人脈。
隻是他老了。
看著眼前的兒子孫子,他們在軍中多年。對京城的事情沒有那麽敏感,往後隻能將所有交給蘇不離了。
蘇如棠說了一會話。
並沒有留下來吃午飯。
她說還要回去周府,蘇老爺子突然看向她。“棠棠。你父親比你大伯父適合在官場裏,可惜命不好。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隻有你一個孩子。”
“若是待不下去,回來吧。”
蘇老爺子一瞬間覺得老了許多,“祖父還是護得住孫女的。”
大不了,辭官而已。
讓出侍中的位置,皇帝必然會給他一個恩典。
蘇如棠瞧著滿頭銀發的祖父,在漠北受了大半輩子不能和妻子相聚的蘇誌勳。以及走上父輩老路的蘇不疑,他連妻子都沒辦法帶去漠北。
自己作為蘇家女,又豈能拖後腿。
“祖父。相信我,我很好。”
蘇如棠甜甜地笑了。
她行了禮後,出了蘇府。
“棠棠。”蘇不離嘴裏叼著一根草棍子,月白色的錦袍連一個皺褶都沒有。
“二哥。有話快說,我要回去了。”
蘇不離伸手捏了捏她頭上的簪子,“那地方回去做什麽?陪二哥去四海酒樓吃飯。”
“怎麽?有情況?”
蘇不離哈哈大笑,“對。那你陪不陪?”
“二哥讓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蘇如棠笑著上了馬車。“二哥,我也想騎馬。”
“找個日子帶你去郊外莊子上騎馬。”
蘇不離翻身上馬。
春熙放下了簾子,“不離二爺上馬的姿勢真帥。”
“難怪京中那些女子都想嫁給大理寺少卿。”
春熙讚不絕口。
蘇如棠瞧著她一句一個大理寺少卿。眼底起了喜意,“你喜歡嗎?”
春熙紅了臉。
“二奶奶慣會取笑奴婢。”
“你若是喜歡。我就去做個媒人,良妾的位置肯定是跑不了。而且我二哥那人,不是個喜歡納許多妾室放在後院。他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春熙捂住了臉,“二奶奶。奴婢不願意進豪門當妾室,看多了後宅陰私。
但願往後嫁給一凡夫俗子。過著田園生活。清貧也無所謂,奴婢一手好秀活也不怕。”
“必然如你所願。”蘇如棠不願意春熙幾個跟她蹉跎一輩子。
“有喜歡的隻管說,我替你們去說。”
春熙忍不住啐道:
“我們得罪了二奶奶。今日想法子趕我們幾個離開,好找新的來伺候。”
蘇如棠點了春熙的額頭。
“你這個丫頭啊。”
“奴婢怎麽了?這輩子就賴在二奶奶身邊,下輩子再嫁人吧。”春熙靠近了蘇如棠笑著說道:“在二奶奶和嫁人之間選擇,我希望陪在二奶奶身邊。”
蘇如棠眼中多了濕潤。
這個傻丫頭啊。
“春熙。我希望你們都幸福。”
兩人說了幾句話。
馬車已經到了四海酒樓。
紅冷先下了馬車,春熙隨後下來扶著蘇如棠的手進入酒樓。
蘇不離已經去了樓上的雅間。
蘇如棠問了後上樓,到了二樓迎麵遇到了殤厭。
“殤指揮使。”蘇如棠福身行禮。
殤厭淡淡的斜睨了一眼,隻是輕輕的點了個頭。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蘇如棠開口:
“不知道殤指揮使有時間說兩句話?”
“沒時間。”
蘇如棠攔住了他,“就兩句。”
殤厭星眼染了冰霜,“本座跟侍郎夫人不熟。”
“殤指揮使為人父親,是不是該多關心孩子?偶然見到了殤棄小公子,發現……”
“蘇如棠。本座如何教導孩子與你無關。你教導好你周府的孩子便好,若是再有一次置喙本座。哼……”
他沒再說話。
寬大的披風一甩,蘇如棠抓住了他的衣袂。
“鬆開。”
“不鬆。”蘇如棠眼底生出勇氣,麵對殤厭滿臉的怒色絲毫不退讓。
“你知道殤棄在成王府被人汙蔑殺了小狗嗎?是不是他在殤府經常被人汙蔑?”蘇如棠想起殤棄,心中說不出的感受。
那個小家夥是那麽懂事。
受傷的臉,和壞了的嗓子。
殤厭定定地看向蘇如棠,一隻手輕輕地拂去她的手。
春熙和紅冷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周夫人。殤棄從出生就是個錯誤,他注定為人所拋棄為人所不喜。”殤厭麵色陰冷,說出的話比他的臉還要冷。
像一把刀子割在蘇如棠的心裏。
“他是被生母厭惡遺棄,帶著被詛咒才來到這個世界上。他不是拯救世界的天使,他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跟本座一樣,我們父子都是地獄裏的惡鬼。”
殤厭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蘇如棠的眼睛。
蘇如棠心都要碎了。
眼裏多了濕潤,“不。他不是。”你也不是,否則不會為了殤棄離開京城吧。
“那個嬤嬤過於嚴厲,不該不聽殤棄的解釋,一口斷定他做了壞事。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止一次,若是你真的愛他,請你多關心他。”
殤厭唇角勾起一抹譏諷。
“周夫人,你愛殤棄嗎?你憑什麽管本座的兒子?”殤厭步步緊逼。
“柯神醫不日來到京城,我會請他去指揮使府替殤棄治療臉上的傷疤和嗓子。希望你不要拒絕。”
本來處在暴怒邊緣的殤厭緊握的拳頭鬆了下來。
他派人去尋找柯神醫。
無奈一直沒有找到。
“等你找到再說吧。”殤厭側身離開。
蘇如棠後背都是汗,鬆開緊握的拳頭,手心裏全都是汗。
“二奶奶。嚇死奴婢了。”春熙兩個腿肚子都在打顫,“那殤指揮使像是要把咱們給生吞了。”
紅冷搖頭,“他嫌棄我們,不會生吞。至多是活剝。”
春熙長籲一口氣,“快去找少卿大人吧。”
蘇如棠被春熙催促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腿肚子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來到最邊上的雅間。
蘇不離坐在裏麵彈琴,見有人推門便停了下來。
“怎麽不彈了?”
“想吃什麽?”蘇不離抬步來到了桌子旁邊。
“隨意。還有誰過來?”蘇如棠瞧見桌上擺了三副碗筷。
“春熙,你們到樓下吃飯吧。”蘇不離抬眼看過去,“今天我請客,隨意點菜。”
“奴婢遵命。”春熙帶著紅冷出去。
蘇如棠知道蘇不離這是有話要單獨說。
他點了幾道招牌菜,待菜上齊了以後,命小二不讓人過來打擾。
窗戶鬆動,從外麵進來一位紅衣姑娘。
蘇如棠:“……”紅顏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