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姐姐真的能平安歸來嗎？”劉瑤忽然問道。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的。”袁耀也不能百分百確定。
“可是……夫君既然願意換回馮姐姐，為何要那般作賤她，當著眾人麵說她是……蠢女人呢？”
雖然看出了袁耀那會兒是在故意演戲，但劉瑤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袁耀為什麽要那般作態。
“你知道羊皮換相的典故吧？”袁耀攬著劉瑤，坐了下來。
劉瑤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夫君說的是昔日秦穆公用五張黑羊皮換回百裏奚的故事嗎？”
袁耀點了點頭，心想阜陵王室雖然是窮酸了點，不過好在沒苦了王室子孫們的教育。
不過還沒等袁耀繼續開口解釋，劉瑤卻先貼了上來：“這個典故妾身記得不甚清楚了，夫君可否再給妾身細細講一遍？”
袁耀自然是笑著說沒問題！
所有男人，都不會錯過在異性麵前展現自己涵養的機會！
袁耀自然也不例外！
哪怕他明知道劉瑤是在故意裝不懂，但誰又會計較呢？
虞國滅亡後的百裏奚，因拒絕在晉國做官，而被晉國充作奴隸陪嫁到秦國。在去秦國的途中，百裏奚又逃到楚國，被楚國人安排去養牛。
後來秦穆公聽說百裏奚有治國之才，想用重金贖買他，此時秦國公子縶勸說道：“楚王一定是不知道百裏奚的才能，才讓百裏奚養牛。若用重金贖他。那不就等於告訴人家百裏奚是千載難遇的人才嗎？”
秦穆公便問：“那我該怎麽樣才能得到百裏奚？”
公子縶則說：“可以貴物賤買，用一個普通奴隸的市價，也就是五張黑公羊皮來換百裏奚。那樣楚成王就一定不會懷疑了。”
於是秦穆公照做，而楚國也答應了交換，交出了百裏奚。
最終百裏奚輔佐秦穆公，使得秦國由一個西戎偏邦，一躍成為春秋五霸之一，自己也青史留名，是為一代先秦明相。
等袁耀講完一整個羊皮換相的典故，劉瑤已經滿是星星眼了。
“哇，夫君，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還講得這麽好啊！”
“我就光記得這個故事是用五張羊皮換了一個人，但一聽你講，覺得這個故事好有意思！”
袁耀哪裏受得了這個！
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啊！
“一般一般啦！”袁耀擺了擺手，“所以你聽明白沒有！”
“我懂啦！”劉瑤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馮姐姐和那個小諸葛，對於夫君你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其實夫君你也願意不計代價來贖回他們。”
“但正因如此，反而不能直接一口答應對方的條件，不然對方就會不斷試探夫君你的底線，說不定還會獅子大開口，甚至反悔不放人！”
“所以夫君你效法秦穆公羊皮換相，讓他們以為馮姐姐對夫君你無足輕重，這樣主動權就回到了咱們手上！”
“但為了不讓他們認為馮姐姐完全沒有交換的價值，以免他們惱羞成怒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夫君你又拋出了小諸葛這個引子，然後順其自然把馮姐姐也捎帶上了！”
“那個張紘肯定想著反正換一個也是換，換兩個也是換，再加上夫君你最後又鬆了下口，答應給他們多送還一個人質，他以為占了大便宜，自然滿口答應！”
“我說的對不對呀？”
袁耀倒是沒想到劉瑤居然對自己使的心思分析的頭頭是道，一時不免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我滴個乖乖，自己這個老婆，腦瓜子這麽聰明的嗎？
以前怎麽沒發現？
誰說女人胸大無腦的？
此等智謀，比起當世一流謀士也不遑多讓啊！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看到袁耀滿臉驚詫，劉瑤得意一笑：“這貴物賤買的手腕，妾身用得可比夫君你還要多！”
這下可是把袁耀徹底驚到了，“你都背著我幹了什麽？”
劉瑤沒想到袁耀反應這麽大，奇怪道：“夫君你沒在集市買過菜嗎？”
“沒有和那些小商小販砍過價嗎？”
袁耀：“……”
不過回想起來，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的自己，幾乎沒去過菜市場買菜，更不會砍價，基本過的都是飯來張口的日子，尤其是在這一世，更沒為柴米油鹽操過心。
“你以前買過菜？”
袁耀卻是有些不信，像劉瑤這種堂堂宗室之女，會親自去買菜！
劉瑤點了點頭：“好像是從我十二歲那年開始吧，從我叔父查出來府中的管事貪墨，在把那人趕走後，他就不相信外姓人了，便讓另一個廚娘外出去買菜賒米的時候都讓我這個自家人跟著。”
“這些討價還價的技巧，都是那個廚娘教給我的！”
袁耀瞪大眼睛，雖然他知道阜陵王室空有其表，實際上窮得都快揭不開鍋，甚至做出了讓宗室女扮作男裝充當儀仗衛隊的事情，但他卻一點也看不出劉瑤像是那種沾染了市儈習氣的女人。
“你會討價還價？你能砍價？”
劉瑤撇了撇嘴：“一開始人家也不會，就算學會了也不忍心用，畢竟他們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隻是後來有個菜販實在可惡，那次廚娘生病我一個人去買菜，那個可惡的商販覺得我好說話，就騙我說他的菜都是從外地運來的，五錢十斤的菜讓我七錢買……還趁我不注意，以次充好，等那一大車菜拉回去，除了表麵的菜葉子是新鮮的，下麵全是壞的！”
劉瑤氣鼓鼓地說著，小拳拳又不自覺捏了起來：“等我叔父帶人找回去，他卻說是我家把沒吃完壞掉的菜當作從他那新買的菜，是在故意敲詐他，還說……我叔父以大欺小，不顧百姓死活，他要找阜陵相告狀……”
看著劉瑤波濤洶湧的胸口，袁耀都能猜得到小劉瑤當時受了多大委屈。
“最可惡的是，集市裏其他商販，也都幫那個黑心商販說話，還讓我叔父找出物證，可那個黑心商販把壞掉的菜都賣給我了，攤子上根本沒有壞掉的菜了，嗚嗚嗚……”
劉瑤說到最後已經哭了起來，袁耀連忙將她抱入懷裏。
“嗚嗚嗚……那些人還說，我們阜陵王府何必為了幾個臭錢咄咄逼人，甚至斷人生路……可明明是他們不讓我們活，我可是花了半個月的菜錢……就買了一堆臭菜葉……嗚嗚嗚……那半個月你知道我們一大家子上百口人怎麽過的嗎？”
“頓頓都隻能喝清粥，連一口鹹菜都沒有的吃……嗚嗚嗚……叔父雖然最後沒有怪我，但我……還是很自責……從那以後……我就按廚娘教的，先挑三揀四……再殺他們的價……”
“可人家不喜歡那樣做……大家活著……都不容易……可他們怎麽那麽壞啊……嗚嗚嗚……”
劉瑤已然抽泣不止，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袁耀也是哭笑不得，隻能是不停安慰著劉瑤曾經受傷的幼小心靈。
同時又不免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孫策和周瑜，他們應該沒有買過菜吧？
他們應該不懂貴物賤買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