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瞳仁中,濃烈的殺氣迸射而出。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一般,七八步外的那幾名護衛,看到的是那兩個原本聊得“火熱”的仇人,忽然之間像是變成了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的死死對視著彼此。
沉默了片刻,劉封向前移動身子,俊朗的麵孔靠近劉備,冷冷道:“劉備,我知道你夠狠,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碰上我算你倒黴,你的有生之年,都別想再擺脫我這顆絆腳石,我還年輕,有的是大把的時間,我會好好的陪你把這場遊戲玩下去,看看究竟會鹿死誰手。”
劉封可不是廈大畢業的,毫不含糊的回應了劉備的威脅。
劉備沉吐了一口氣,丟下一句“那咱們就走著瞧”,便是走身揚長而去。那些護衛們見主子毫發無損的回來,都長鬆了一口氣,擁簇著劉備回往了自家的房間。
劉封也暗鬆了口氣,心情漸漸的恢複了平靜。
憑心而論,方才與劉備的那一麽對話,對他還是造成了一定的震撼,他並非吃驚於劉備的內心是那樣,而是驚訝於他竟然會跟自己說那些話,盡管都是些自以為是的強盜挑釁,但卻不可否認句句發自劉備的肺腑。
‘劉備敢這般直白,看來他對求娶孫尚香很有自信,倘若讓他成功了,就算這一次吳侯肯出手調停,還會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嗯,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
………………
吳侯軍府,後花園。
林蔭道邊,魚塘邊,孫權正攙扶著一位鬢發斑白的中年婦人喂魚。
“仲謀,聽聞劉備父子一同上門,都想求娶尚香為妻,可有這一回事嗎?”吳夫人將幾粒魚餌丟進了塘中,引得幾條大紅的鯉上一擁而上的爭搶。
“這個……確有其事。”孫權幹咳了一聲,如實而言,又道:“不過那個劉封已經宣布和劉備斷絕父子關係,嚴格來講他們已經算不上什麽父子關係。”
一聽此言,吳夫人的臉色立刻變得不悅,“背父乃大不孝之罪,這樣的人也想做我們孫家的女婿,真真是厚顏無恥。”
孫權道:“事情並非這麽簡單,那劉封倒也有自己的苦衷。”
當下,孫權遂將劉封如何同劉琦聯手,如何被迫跟劉備決裂之事,一一的向吳夫人道了一遍。
聽過孫權的解釋之後,吳夫人的表情稍有好轉,歎道:“如此看來,這個劉封雖有不該,但也並非全是他的不是。那個劉皇叔聽聞一向仁義,怎能這般的逼迫自己的兒子和侄子呢,也太過狠心了吧。”
孫權笑了笑,“仁義二字,都是用來騙無知的百姓的,當不得真。”
“這倒也是,這般世道,僅靠仁義怎麽能成就大事。”吳夫人點頭讚同兒子的說法,“尚香年紀也不小了,整天留她在這裏舞刀弄槍惹我們生煩,倒不如趁此機會,將她嫁出去算了。”
孫權點了點頭:“兒也正有此意,隻是尚香到底是我妹妹,她的婚事還是要慎重對待些才好。”
“她隻是一個庶生而已,而且還克死了你父親,我們把她養到這麽大已算仁至義盡,早點把她打發出門就是了。”
當年孫堅看上一個舞伎,便將之納為小妾,孫尚香出生的那一年,孫堅正好死在攻打荊州的戰場上。這一生一死,相距的時間極近,便是因此,私下裏迷信之人都稱這位孫小姐克死了自己的父親孫堅,久而久之,這個說法便到處傳播,就連吳夫人也信了三分。
“那些都是無聊的人信口胡言,母親不必當真的。”孫權勸了一句,“其實我也想把她早點嫁出去,我所說的慎重,隻是因為這二劉對我們孫家都有用處,我在考慮究竟把尚香許給哪一人,才能給咱們孫家獲得最多的好處。”
一聽此言,吳夫人便放寬了心,抓起一把魚食又丟進塘裏,笑道:“那你倒說說看,這二人都能給咱們孫家什麽好處,母親為你參詳參詳。”
“這個劉備在荊州素有人望,我想若是把南郡借給他,再與他結成姻親,便可利用他在荊州一線對付曹軍,緩解咱們東吳的壓力,兒便可抽出兵馬來,專心攻取淮南,進圖青徐。不過這劉備乃梟雄,不可不防,而這劉封倒也是個少年豪傑,兒亦有心與其結姻,利用他來製衡劉備。隻是這二人一同上門來提親,所以這件事才讓我不好決斷。”
軍國重事,吳夫人又能懂得多少,她想了想便道:“這件事有利有弊,母親也幫不了你,不過你兄長臨終前留有遺訓,你既無法拿定主意,何不再向公瑾請教。”
赤壁之役,正是吳夫人的建議,促使孫權再度啟用周瑜,也因此成就了赤壁之戰的大功,現下孫權遇事不決,吳夫人自然又想到了周瑜。
隻是,這回與上一次的情況卻大不相同,上次孫權請教周瑜是想利用其對付曹艸,但這一次,孫權卻是想利用劉備來製衡周瑜,這般目的,孫權當然不好意思與吳夫人明講了。
“南郡乃公瑾一手打下來的,我想將之借給劉備,雖然說是為了顧全大局,但隻怕公瑾心裏轉不過這道彎,所以這件事嘛,兒是在想暫時還是不去征求公瑾意見為好。”孫權委婉的道出了自己的顧慮。
吳夫人聽著也覺有幾分道理,沉吟了片刻,忽然眼眸一亮,“荊州聯劉抗曹之事,聽聞一直都是魯子敬從中搓合,他對荊州之事想必也最了解,你也曾幾次與我說過,那魯子敬乃王佐之才,既然如此,那在這件事上,你何不聽聽魯子敬的意思。”
吳夫人的提醒,令孫權精神為之一振,點頭道:“若不是母親提醒,我倒差點給忘了。那我這就派人密往巴丘,速招子敬前來商議此事。”
“你自己決定便是,不過不管怎樣,這一次都要把那克星趕緊嫁出去,自她出生,先是克死你父親,又克死了你兄長,我隻怕接下來就會克到你呀。”
“母親放心,兒自主張。”
幾步之外的那棵樹後,貝齒緊咬紅唇,冷哼一聲,那一襲白衣轉身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