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殊現在想要抵達的目標是一條末世前因為施工維修而禁止通行了的高速公路,那條路上沒有車輛,隻要上去了基本就能通行無阻。

但他顯然高估了信號能夠支撐的時間,剛開出去沒多久,這一塊兒的信號就明明滅滅的最終消失不見了。

好在齊喑一直注意著他們在地圖上的當前位置,在發現導航失效後立刻就換上了他們手繪的路線圖,借著屏幕微弱的瑩瑩白光來給莊子殊指路。

“哥,再往前頭開過一個紅綠燈以後就右轉,隻要筆直開我們就能到那個高速口了。”齊喑對著地圖,極快的規劃出了一條最不容易迷失和出錯的路線來。

莊子殊心裏有了數,哪怕是抄小道甚至是開進非機動車道裏,都不肯再偏離主路一步。齊喑也依舊拿著一支不同顏色的筆記錄著他們現在車所在的位置,完美的充當一個精準的人肉導航。

終於在二十分鍾後,他們撞開了好幾輛橫在路上的小電車後衝破了高速路口的升降杆,麵前的路開始變得暢通無阻起來。

這條末世前被禁止通行的高速路上因為除了寥寥幾個維修工人外再也沒有其他人,所以開上來後連喪屍的影都摸不著,莊子殊終於敢肆意的打開車燈安心飛馳起來。

這條高速路的路線已經定死了,他們不用再關注導航和路線圖,齊喑也終於鬆了口氣,隻要下高速的時候再重新確定位置就好。鬆開緊繃的神經後,深夜的困意終於洶湧而來,可是看著莊子殊開著車沒法睡覺的樣子,齊喑壓根不好意思獨自睡著,隻能強撐著迷迷糊糊的腦袋和莊子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哥,你說末世裏除了我們人以外,其他動物會不會也像我們一樣啊。就比如說狗吧,會不會也演變成喪屍狗和有異能的狗啊?”齊喑看著腳邊慢條斯理舔著腳掌的嘎嘎,露出了點嫌棄的表情。“嘎嘎!你腳剛在哪裏跑過你還記得嗎?你就一個勁兒的舔,不嫌髒!”

嘎嘎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子背對著他繼續舔著爪子。莊子殊看著前麵的路,高速上路況很好,讓他也能抽出空來回應齊喑,“現在你說什麽應該都有可能,隻希望如果有異變的話不要太翻天覆地了。”

雖然上了高速,但他們依舊還是沒法開窗,車裏悶熱的人心裏難免會產生一些煩躁,莊子殊暗自估量著這條高速能給他們省下多少路程和油來,斟酌著打開了車內的一檔空調。

一絲絲微弱的涼風被不斷的送遞出來,被高溫裹挾的空氣裏有了冷風的進入都似乎變得清新了不少。

齊喑舒服的歎了口氣,腦子卻更加的困怠起來,宋駒已經在後頭閉目養神很久了,看著他強撐著眼睛半夢不醒的狀態,莊子殊往自己嘴裏含了顆薄荷糖醒神,和他說道:“我們上的這條高速不是直達,至少得開三個多小時,我稍微放慢點速度,你先安心睡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我跟你換位置,你來開,我去休息。”

不等齊喑慌亂的表示自己車技不好,他就緊接著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齊喑,“這條高速沒有人沒有車,車技再差也足夠應付了,有什麽突**況就喊醒我。下了高速後的道路開起來太費精力,我必須得要休息一會兒,所以你現在先睡,時間到了我叫你換班。”

“行。”讓莊子殊一直不休息的開車齊喑也看不下去,不過是開一條沒有車的高速罷了,他立刻答應了下來,終於安下心來放鬆的任由自己沉入了睡夢中。

本來有齊喑在旁邊搭上兩句嘴還算能稍微提一提神,現在他一睡著,車裏車外安靜的連風聲都沒有,就連嘎嘎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停下了舔毛睡了過去。路況好時高速開久了本來就容易犯困,更何況現在,莊子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用力咬碎了嘴裏的糖,讓一股濃烈的薄荷味充斥滿他的口腔和大腦。

在繼續開了將近半小時後,莊子殊終於到了這條高速上的維修路段,路麵很不平整,並且遠遠的就有好幾隻喪屍往這邊追了過來。他腳踩油門不帶減速的橫衝過去,車子被拋的上下直晃。車的擋風玻璃上已經滿是血汙,莊子殊不斷的噴水並用雨刮器反複擦拭才給自己空出一塊可以看路且相對幹淨的地方。

由此可見齊喑確實是真累的不行了,哪怕最顛簸的時候他的屁股都離開座椅騰空了一會兒,他也沒有被弄醒過來,依舊躺在放倒了的座椅上蜷縮著腿睡的香甜。

這條高速路上唯一一段可能有些危險的地方已經被他開過去了,所以哪怕一會兒把車交給齊喑這一路應該都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

兩個小時後,莊子殊揉了揉了有些酸脹的胳膊把車停在了路邊,伸了伸懶腰後推醒了一旁的齊喑。

齊喑睜開沉重的眼皮,語氣帶著一絲的迷茫,“到了啊哥?”

莊子殊扔給他一塊濕毛巾擦臉,“到什麽到,接下來你來開,要下高速了就叫醒我,我們等到了小月鎮再好好休息。”

“噢噢好。”齊喑搓揉了一把臉,讓腦子慢慢清醒過來,在車裏和莊子殊調換了位置。他看了看腳下的兩塊板,愣了半天後看向了已經合上眼準備休息的莊子殊,“哥,油門是哪個?”

莊子殊的眼睛剛閉上又猛的睜開了,他的語氣裏滿是錯愕,“你說……你說什麽?”

齊喑不好意思的比劃了一下,“那個,左邊的是油門還是右邊的是啊?”

“……”莊子殊仰麵把手蓋在眼睛上,氣若遊絲,“右邊的是油門,我現在在懷疑你真的可以開嗎。”

“放心吧哥!”齊喑掛好檔一腳油門踩了下去,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開這種路絕對是小菜一碟!”

雖然心裏很沒底,但莊子殊明白自己是真的需要休息,看著齊喑開了幾分鍾基本沒有問題後他還是選擇先睡了再說。

但這一覺睡的非常不踏實,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在外頭這樣的環境裏安不下心,還是實在害怕齊喑開車出問題。他不過睡了一個半小時就醒了過來,醒來時頭頂好像有著什麽冰冷的東西在滑動。

齊喑睡覺時把座椅放的很平,幾乎隻給後座留下了一個放腿的位置,所以宋駒躺下後並不能大幅度的轉動身子。當他想要動一動腿卻沒法成功的時候,他就難受的睜開了眼。

他半撐起身子,看到的就是莊子殊安靜無害的睡顏,宋駒縮回腳調換了個位置,讓自己的頭和莊子殊的頭挨在同一個方向,側著臉看向他漆黑的發頂,用指腹好奇的在上頭劃著。

莊子殊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打著哈欠半抬了抬頭看向他,“宋老板,幹什麽呢?”

宋駒和他對視著,嘴唇無聲的動了動,好像想要說什麽。莊子殊徹底翻了個身,變成趴在座椅上看向他,一臉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嗬……嗬嗬……誰?”宋駒的費力的從喉嚨裏擠出一句怪聲怪調的詢問,英挺的眉目裏滿是好奇。

“什麽?!”莊子殊一改漫不經心,震驚的支起了上身。“你剛剛在說話?”

“哥!他好像在問你是誰?宋老板這進化的速度領先物種八百年啊!”齊喑握著方向盤驚異的回頭看了一眼。

宋駒沒能等到莊子殊的回答,感受著空空的胃部,他又艱難的開了口,“你……嗬……我……嗬嗬……餓。”

他反手握住莊子殊的手指往自己的唇上送,莊子殊感覺自己的指尖輕輕的擦過一片冰涼,他不適應的蜷了蜷,宋駒聞了聞鼻尖微弱的肉香,語氣中透露著渴望,“嗬,吃……我……餓。”

“知道了知道了。”莊子殊微微睜大了眼,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手。“你要吃哪個你自己挑吧。”

宋駒照常從一堆泡麵裏挑出了一包新的,十分自然的把它遞回給了莊子殊,盤著一雙長腿等著他泡好。

莊子殊給自己也拿了一包,齊喑在一旁嗷嗷叫喚著,“哥!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他往齊喑伸過來的手上塞了塊兒糖,“你開車怎麽吃,一會兒換我來開的時候你再吃。”齊喑把糖扔進嘴裏,甜滋滋的糖果香氣壓住了肚子的饑餓,他的精神也舒緩了下來,“沒問題!”

車裏飄散滿泡麵的香氣,莊子殊伸手把空調調成外循環後把一份麵遞給了宋駒,看著他笨手笨腳的用叉子挑著麵,不由得好奇,“你說你一些話知道該怎麽講了,那你的記憶有沒有恢複一點啊?”

宋駒心無旁騖的嚼著麵,一看就是什麽都沒記起來的樣子。不過既然現在能重新開口表達了,想來以後總是有機會的。

在齊喑接著開了二十來分鍾後,下高速的出口終於出現在了他們眼前,一路上都幾乎沒見過的喪屍也重新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

莊子殊拍了拍他的肩,“換位置吧,接下來我來開。”

齊喑聽話的停下了車子和他互換了座位,一邊重新拿出路線圖紙記錄位置,一邊捧著莊子殊給他泡好的泡麵連著熱湯一起嗦。

現在天還沒有亮,莊子殊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半,從這兒到小月鎮如果順利的話就隻有兩個小時不到的車程。

但現在這樣需要花費的肯定不止兩個小時,趁著現在天色昏暗喪屍隻能聽車聲無法直接看到他們的情況,能多節省一點時間是一點,如果能在八點前到達小月鎮都算是一路順利了。

“哥,前頭要左轉再左轉然後往三岔路口的最右邊那條開,有點複雜,你小心一點。”齊喑盯著畫滿了紅線的路線圖提醒道。

看著麵前蜂擁過來的喪屍群,莊子殊拂開在自己頭上做亂的自家老板的手,點頭應了一聲好。

他們現在的位置和小月鎮同屬於一個市了,這裏基本整體都比較偏僻不太發達,但也因為如此,這個地方的生態植被都非常好,往遠處看去並不是聳立的高樓,而是叢巒疊嶂,滿目蒼翠的小山丘。

這裏是丘陵地區了,估計有心想要建設基地的人也不會把目光放在這裏,這麽一合計下來,小月鎮確實是他們當前最好的選擇。

經過昨晚上高速前的那一段適應,他們現在躲避和指路已經很熟練了,車繼續朝著目的地行駛,信號也依舊時隱時現,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用導航帶路的念頭,在開了兩個小時候,車子脫離大道岔進了一條蜿蜒上山的泥巴小道裏。

“這就是最後一段了吧?”齊喑放下手裏的紙,他和莊子殊這一個晚上眼睛裏都快熬出了紅血絲,“我記得隻要從這山的半山腰開下去進入一片平地就是小月鎮了。”

莊子殊按了按酸痛的眼睛,想閉上緩一會兒卻沒法閉,隻能任由眼睛沁出幾點不受控製的淚水緩解用眼過度的酸脹。“對,我們這一路運氣好還算順利,馬上就能到了。”

齊喑給他遞過來兩張紙,臉上不由得笑開了,“我們終於快能好好睡一覺了。”

車子從茂盛樹林中的小路駛了過去,揚起了一片的黃沙。路邊的樹上悄悄掛下了幾根柔韌的老藤蔓,在感受到這有生人來訪且不同以往的氣息後,它們慢慢的落在地上的草叢裏,貼著路麵扭曲纏繞著追向了那輛飛速奔馳的車。

一直待在後備箱的小吊蘭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它探出了一根細嫩的新葉貼在了後備箱的車玻璃上。

這座看似無害的小山,在這一瞬間仿佛有數以千萬計的生物正在沉默無聲的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