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愛看書。

一開始喜歡故事書,後來也喜歡漫畫,隻不過我爸我媽認為漫畫上麵的字太少,花同樣的價錢不合算,所以十分反對我購買此類書刊。於是,我特別明白事的在市場盡頭的書攤上挑了兩本童話。

晚上回到家吃過飯,我便如饑似渴的讀了起來。等到該睡覺的時候,我已經看了大半本了。我媽說了一句:“差不多就行了啊!眼睛還要不要了?”就把我轟到了**。

躺在被窩兒裏,我回味著書中的故事情節,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很奇怪,我覺得沒睡下多久天就已經大亮了。睜開朦朧的眼睛,發現自己居然身處戶外,周圍一切的景物似乎要比往常大了一號。我掙紮著想站起身,使盡渾身力氣卻隻能四肢並用的趴在地上。

我害怕了,想大聲呼救,耳畔響起的居然是一連串:“汪,汪汪汪……”扭頭再看自己的身子,我才驚奇的意識到,我變成了一隻雪白的狗。

迎麵走來了一個男孩兒,衝我揮著手:“小白,小白快過來!”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個男孩兒叫陳()光,他是我的小主人。見到他,我終於從乍醒的恐慌中回過神,親熱的朝他跑了過去。

陳()光蹲下身,摸著我的腦袋,帶著責怪的口吻說:“小白,你又出來亂跑,別跑丟了趕緊回家。”說完,就要跟他的同學們一起出去玩兒。

我舔著他的手,又咬住他的褲腿不想讓他離開。他沒有辦法,隻好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慰道:“小白,聽話。我一會兒就回去,你在家裏乖乖等我。”

我不情願的撒開嘴,目送著他走遠,卻又實在不甘心,小跑幾步跟了上去。一直跟出很遠,小主人被我纏得無可奈何,終於生氣的嗬斥我:“壞狗!不聽話!我讓你快點兒回家!”

我嚶嚶的委屈了兩聲,戀戀不舍的目送著小主人的背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才低頭往家走。

走了沒兩步,兩個形跡古怪的男人朝我迎麵過來。高個子立刻蹲下身,和藹的對我招呼道:“過來,過來,快過來。我這有好吃的。”同時,我聞到從他放到地上的手中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肉香。

我禁不住**,徑直朝他跑了過去。可食物還沒吃到嘴裏,另一個矮個男人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口麻袋,撐開袋口不由分說朝我頭上便套了過來。

可能是由於他的動作太快而失去了準頭兒,麻袋隻落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大驚失色,急忙屁滾尿流的向後退。

高個男人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個笨鱉,這麽近都他媽沒套住,吃屎長大的呀?快他媽繼續扣呀!”邊說,邊不懷好意的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更害怕了,慌不擇路的朝一個煤堆逃去。剛跑到煤堆旁,我就被身後的人一個餓虎撲食抱住兩條後腿。我玩兒了命的亂蹬,爪子在他臉上撓出了好幾道血檁子。那個人吃痛放開手,我在煤堆上足足翻了五六個跟頭才重新站穩,邁開四蹄向遠處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長時間,我才敢回頭望一眼,兩個抓我的壞人早已沒了蹤影。我長出一口氣,找了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肮髒角落休息了半天,才尋著味道往家走。

當我終於回到熟悉的家門口,小主人陳()光正焦急的左顧右盼。我激動的想大哭,想把我剛才受到的委屈對他好好傾訴。於是,叫嚷著撲了過去。

可小主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蹲下摸我的頭,而是詫異的向後退了兩步,狐疑的問道:“這是誰家的黑狗?怎麽這麽凶?”

見他認不出我了,我更加著急,在他身邊又蹦又跳,嗷嗷亂叫。可人類聽不懂我們的語言,小主人被我嚇得直往後躲:“你別咬我,你等我家小白回來,我就不怕你了。我家小白可厲害了!”可他說歸說,最後還是害怕的跑回了家,關上門。

我無比迷惘,為什麽最喜歡我的小主人認不出我來了?為什麽他要喊我黑狗?我無助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天呐!本來通體雪白一塵不染的我,怎麽會變的如同門口那堆煤一樣黑?甚至在陽光的映照下,黑得閃閃發亮。

我不知如何是好,又試探性的撓了幾下家門,衝裏麵叫了幾聲。小主人厭惡的回答響起:“可惡的黑狗,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我蒙了,好像天都塌下來一樣。是不是小主人不喜歡我現在的黑漆漆模樣,他不想要我了呢?

我害怕挨打。如果是陌生人打我,我可以撒腿就跑,甚至用我鋒利的牙齒給他留下刻骨銘心的教訓。可換做打我的人是小主人,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想到這裏,我傷心欲絕,夾起像碳棒一樣的尾巴,留戀的看了一眼家門,最後還是選擇獨自離開了。

以前的日子裏,我無憂無慮,不缺吃也不缺喝。雖然我是天生的色盲,可有了小主人的陪伴,世界在我眼中是萬花筒一樣五光十色的。而如今失去了庇護的我,究竟該何去何從?

漫無目的的流浪了許久,我又渴又餓。正在我考慮要不要去垃圾堆裏找一些食物的時候,一陣淒厲可憐的叫聲在我耳邊響起。我聽的出來,那是一隻也就兩三個月大的小狗在呼救。

我尋聲找去,果然看到了兩個中學生在嬉皮笑臉的朝一隻小黃狗丟著石頭。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我有義務去保護他。於是我本能地亮出了厲齒,狂吠著朝兩個中學生撲了過去。

他們被我嚇得魂飛魄散,大喊著“黑狗”奪路而逃。但我並不想追,即使追上了我又能拿他們怎麽樣呢?我們在人類的麵前終究是占不到便宜的,況且那樣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轉回身,走到小黃狗旁邊,問:“小家夥,你沒事兒吧?”

小黃狗哆哆嗦嗦:“謝謝哥哥,我沒事。”

確定他並無大礙,我隨口問了一句:“你認識回家的路嗎?認識的話就趕快回去吧。”

小黃狗點點頭:“我認識……”接著又猶豫的說,“可是哥哥,我害怕,不敢一個人走。你能送我嗎?”

反正我也沒有地方去沒有事情做,所以便答應了。

路上,小黃狗問我:“哥哥,我叫小黃,你叫什麽名字?”

我輕輕地回答:“哥哥叫小白。”

小黃狗十分詫異:“可是哥哥是黑色的呀,怎麽會叫小白呢?”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勉強的說道:“即使這樣,哥哥還是叫小白。”

小黃狗並沒有糾結:“那你家在哪裏呀?”

我的心一陣刺痛:“我現在沒有家。”

小黃狗先是驚訝,而後天真的對我說:“那哥哥跟我回家吧,我的主人可好了,她一定會收留你的。”

我想都沒想,搖頭拒絕了。我隻認識一個主人,他叫陳()光。我不希望隻為了一個安身之所去認第二個主人。

將小黃狗送回家,我繼續四處流浪。在居無定所顛沛流離的日子裏,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回家看看我的小主人。可那天他對我露出的厭惡神情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我很恐懼,我怕再一次麵對他的無情驅趕。

我已經記不清在外麵漂泊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今晚,我還是從垃圾堆裏翻出了不少報紙,在角落中給自己搭了一張舒適的窩——這是當初小主人訓練我養成的習慣。

雖然我並不認識人類的字,但我看得到每張報紙上都印著一張十分像我的照片,隻不過照片上的狗都是黑色的,神采奕奕,沒有一隻同我一樣落魄而肮髒。

我曾經聽人類對著報紙念過一些消息,比如說:某地民宅失火,一隻黑狗躥入火場將屋中嬰孩叼出;或者說:一兒童在鐵軌上跌倒,一條黑狗突然出現將其從行駛的火車前撞開;還有的說:女子深夜被持刀歹徒攔截,遇一黑狗衝出將歹徒咬退……等等,等等,類似的消息不勝枚舉。有人說這隻黑狗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下凡,但更多的人稱呼他為“義犬”。

可他跟我沒有關係,我隻想我的小主人,我很痛苦。我甚至無數次想到過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許這樣就可以擺脫掉思念的苦楚。我也這樣去做了,我試過撲進熊熊燃燒的烈火,試過鑽進滾滾行駛的列車鐵輪,也試過同手持尖刀的人類做對,卻一直沒有能夠成功。

也許,我在潛意識中還想再看小主人最後一眼,隻有看過了,才能安心的去往天堂吧?

想到這裏,我打定主意,回到了家門前的一片草叢中。我想趴在那裏,等待小主人出來上學的時候看他最後一眼,然後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

天漸漸亮了,清晨的露水很涼,打濕了我的毛發。這種感覺很像小主人正在為我洗澡,幹淨而清透。我不由自主的在沾滿露珠的青草葉上摩擦著,似乎又一次享受小主人為我擦拭身體。

太陽完全升到了天空中,小主人終於背著書包出來了。我雖然控製住自己,沒有撲上前去,卻依然情不自禁的抻長脖子站了起來。

小主人回手關上門,無意間向我的方向掃視了一眼,突然雙目放光,興奮地朝我跑了過來,口中大喊道:“小白,小白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此刻,我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淚水,在小主人的懷裏,我依然還是那個幹淨,純潔,像一顆大米飯粒似的小白。

噩夢結束了,美夢到來了。

坦白的講,這個故事並不是我的夢,而是那本新童話書上的一段篇章。作者是一位日本作家,名字早已記不清了。我曾經幾次在網上尋找這篇故事的原文,但都以失敗告終。

在此,我憑著記憶將故事再次複原,追憶童年快樂的閱讀時光,並緬懷那隻剛剛離我而去的阿拉斯加幼犬——羊湯。

順便說一句,其實我並不算十分喜歡狗的人,我隻喜歡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