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全德死了,未撐過兩個時辰。
那日,喬老夫人替他守了大半夜,最終讓人為他準備了後事。
甄選城主一事,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而喬素被關進大牢的前一刻便得知了喬全德離世的消息。
她怎麽也想不到,她親手將自己的父親氣死了。
喬老夫人對於喬全德的死似乎很感傷,一連幾日精神有些不濟。
喬煜在得知後,去了兩三次,直到城主人選已經落定。
於清檀得知城主人選定之時,正在讓人收拾著行禮。
據聞,皇帝身體似乎並不好,緊急召回喬煜,甚至將哥哥也召回了京城,如今哥哥已經在趕回京城的途中了。
於清檀預感,或許京城發生了變故。
“夫君,最近老夫人心情並不好,也經常一個人坐在房間內發呆,連平時最愛吃的甜湯也不吃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老夫人對城主府已經沒有留念了,她之所以同意廣為甄選新城主,她就有打算離開城主府的心思了?”於清檀推測道。
喬煜仔細想了想,覺得於清檀所說的極有可能,“娘子所說有些道理,雖然我剛與奶奶相認,不過奶奶她每次見到我時還是很開心,她心中惦念我,我能覺察的出來,如果我們就這樣離開,奶奶或許會很失落。”
“夫君可以將老夫人接到京城去,讓老夫人趁機散散心也無不可。”喬煜目光溫柔的注視著麵前的妻子,“娘子所言,甚得我心。”
於清檀的提議的確不錯,與其留下喬老夫人獨自一人麵對,還不如帶她去另外一個地方迎接新的開始。
喬煜和於清檀來到寧晨園時,喬老夫人正坐在一株海棠花前發呆。
“老夫人,妾身和夫君明日就要回京了,今日前來是向您來道別的。”於清檀率先開口說道。
喬老夫人微微歎了口氣,略帶不舍道,“這麽快就要離開了?不再多留些時日?”
“陛下那邊召回,似乎有什麽要緊的事,所以孫兒不能再留了。”
喬老夫人聽罷點頭道,“既然是陛下那邊召回,應當是有要緊事要處理,那你們就要趕緊回京了。”
說著喬老夫人目光中帶著一絲苦澀。
喬老夫人的這種神色,自喬煜來城主府後就從未見過,今日見了,喬煜內心忽然有種壓抑感。
“新城主人選已經出來了,過不了多久,您也會離開城主府,您有沒有想過去其他地方生活?”於清檀知道此時喬煜和喬老夫人心中都很難受。
喬老夫人聽了於清檀的話轉眼想了想,搖頭道,“你們是想讓老身同你們一起去京城嗎?老身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了,同你們過去隻會是累贅,離開城主府後,老身會找個院落,獨自一人生活,不想再麻煩其他人。”
喬煜眉頭一擰,“您獨自一人生活定然是不行的,身邊沒個能夠照顧您的,我於與清檀都不放心,您還是同我們一起去京城吧,屆時娘子肚中的小東西出來後您還可以抱抱他,您也不必再理會府中的其他事務,隻需安心住著就行了。”
“沒錯,老夫人,您去了京城妾身和夫君定然會好好照顧您的,您還是好好考慮吧。”於清檀在一旁勸解著。
她知道親人分別的痛苦,喬煜好不容易找到了親人,她也不希望他日夜惦記。
喬老夫人猶豫了片刻,城主府她定是要搬出來的,隻不過隻要她在城內,這些族內所謂的親人們必定不會就此罷休,能做到獨善其身,自然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裏,喬老夫人隻道,“容老身考慮考慮吧。”
第二日,喬老夫人同意了與喬煜一同回京。
得知這一消息的眾人皆慌了神。
喬老夫人這一走定然會將她所有嫁妝和家產帶走大半,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思及至此,許多人都來攔住去路。
月堯和桃桃攔住了於清檀,跪在了她麵前。
月堯低聲道,“夫人,求您開恩,帶奴婢們離開吧。”
“你覺得夫人還會留你嗎?”流螢站出來冷眼看著她。
月堯心下一跳,言語間卻帶著絲局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心裏應當很清楚,這次夫人沒有追究,你得感激你自己當初的猶豫,夫人心善並未揭穿,你以為別人都不知情,其實你做的事情早已經被夫人知道了。”
“奴婢……奴婢知錯了,求夫人原諒。”月堯慌張的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著她,隻有黃氏臉色蒼白的從人群中逃了出來,卻被早已經等候在那裏的白白逮了個正著。
於清檀目光平靜的看著月堯,“你奉側老夫人的命,對我下藥,這一切都被流螢看在眼裏,後來你害怕,所以又偷偷將有毒的那壺茶倒了,換了一壺,這一切流螢都與我說了,她那日之所以沒有對外公布也是因為你將有毒的茶倒掉了,直到後來喬素在茶壺裏投了毒藥。”
“原來……您知道……”月堯跪在地上,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沒錯,她的確下了毒,她卻很是害怕,雖然黃氏答應過她,隻要她毒死了於清檀和喬煜,她便會給她一大筆銀子,隻不過後來她怕了。
黃氏被帶到於清檀麵前時隻緊閉雙眼,一字都未說。
於清檀湊近她,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便是這句話,讓黃氏眼裏湧現了懼意,跌坐到地上,一蹶不振。
“夫人,您對她說了何話?她怕成那樣。”流螢好奇的問。
一些阻攔他們離京的人也紛紛好奇的等著於清檀的話。
要知道平日裏,黃氏是出了名的脾氣性格倔強,誰與她有矛盾她定然會記恨那人一輩子。
於清檀看了眼同樣好奇的喬煜,小聲對喬煜說道,“當初謀害夫君爹娘的人,就是黃氏,妾身也是因為好奇,為何爹娘年紀輕輕就雙雙去世,原來是黃氏謀害了他們,並買通了為爹娘看病的大夫,妾身暗中讓人去調查,找到了那名已經回老家的大夫。”
說完後,於清檀又叮囑道,“此事妾身特意瞞著你們也是怕老夫人知曉了真相後過於氣急攻心,畢竟現在城主府所有事情都堆砌在了一起,還是緩一緩再告訴老夫人吧。”
喬煜沒想到竟然會是黃氏殺害了自己的爹娘,目光悠然冷卻,轉眼一腳便踢到了黃氏的臉上,“本侯說過,從不對女子動手,但不包括心狠手辣的母老虎。”
於清檀忙上前製止了喬煜,“這件事情,妾身已經稟報給了官府,由官府來定罪,夫君莫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動怒,從而影響了老夫人。”
於清檀說完,喬煜便壓製住了怒意,轉眼狐疑的問於清檀,“娘子是何時找到那名大夫的?”
“妾身也是昨晚才找到了那名大夫,同時也才知曉了事情的全部來龍去脈。”
見喬煜麵色陰沉,於清檀伸手拍了拍喬煜的肩膀,“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要學會釋懷,壞人已經伏法,就算夫君有多恨那個人,親人也再也回不來了,妾身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夫君也是怕夫君為此而心生仇恨無法自拔。”
“縱然本侯知道這些,可也依舊做不到像娘子般如此心情平靜。”說完,喬煜甩袖進入了馬車內。
見喬煜如此,於清檀不由也氣了,她做這麽多,是為了誰?
讓人將月堯和黃氏帶去官府後,於清檀轉身走到了身後另一輛馬車前,正準備扶流螢的胳膊上馬車時,身體卻一輕被一人抱了上去。
不用看也知道此人是誰。
於清檀不加理會的進入了馬車內。
“你們二人可是覺得老身這輛馬車空間大,風景好?”喬老夫人逗趣的看著二人說道。
於清檀沒好氣的撇了眼神色愧疚的喬煜,隨即對喬老夫人說道,“從您馬車內看外麵的風景別有一番趣味,妾身就喜歡坐您身邊看風景。”
“煜兒可是惹你生氣了?”喬老夫人挑眉道。
於清檀咬了咬牙,“妾身哪裏敢生侯爺的氣。”
“年輕真好。敢愛敢恨,老身當初若有你這般任性些,或許如今的生活又會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喬老夫人略帶感觸的說道。
“您與爺爺關係挺好的,二人相敬如賓的,倒是令很多人羨慕。”
喬老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是因為相敬如賓一詞,我與老爺從未有過爭吵,我與他像親人,卻從未有過愛情!我這次離開,他也沒有過多挽留,或許我和他都知道,離開,或許對彼此,都是一種解脫。”
聽了喬老夫人的話,於清檀有些明白,為何喬老夫人在喬全德死去的時候表現得如此痛苦與無助,甚至還有些灰心。
“全德的死,給我的打擊很大,也漸漸讓我明白了,有些時候,人或許就要過得開心些才能不枉在人間的這一遭。”喬老夫人在提起喬全德時,眼睛裏不自然的閃著亮光。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過。
直到馬車遲遲沒有動,喬煜外出查看時,於清檀便聽到馬車外不時傳來好幾聲哀嚎。
沒一會兒,喬煜上了馬車,馬車終於往前行進了。
於清檀掀開車簾就見路邊都躺著被放倒的喬家人,他們不是捂著腿腳就是捂著臉。
喬老夫人離開時將她所有的嫁妝都帶走了,連著變賣了她自己私下的產業。
所有喬家人都明白了,原來喬老夫人一早就變賣了她手中的鋪子田產。
喬家人眼睜睜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一時間隻覺得入了秋的天,越發寒冷了。
很多人原本自己手裏是沒有什麽家產的,吃穿用度,皆是靠喬老夫人。
還有些人甚至還染上了賭癮,外頭甚至欠著大把的銀子,現在喬老夫人帶著她所有的財產離開了,他們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很多人索性坐在地上哭鬧,卻依舊無濟於事。
誰也拯救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