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低伏在地上,靜靜聽著遠方的聲音。三十餘名隱蔽在路邊樹林中的采子,看著黑色的洪流從他們眼前掠過,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是南方公國的偵察騎兵,正在跟蹤伽羅他們的行蹤。

正當為首的探子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他的手伸向胸口,發現一根長箭穿透了他的身體。慘叫聲接二連三響起,又有三名騎士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剩餘的戰士馬上回過神,手中的弓箭向頭頂的方向連續射擊。

一道圓月般的刀光自他們頭上落下,三名騎士來不及反應就和他們的坐騎一起被斬成了兩段。跳下來的人正是肖恩,他身邊還有幾名黑衣戰士。這些戰士們每個人身上都掛著濃密的樹葉,手中握著一把弧形的彎刀。

他們縱橫於那些驚恐的騎士之間,每一刀都是一條人命。雪亮的刀光又狠又準,三十多名騎士竟然在短時間內被他們殺掉一小半。

同時,樹林東邊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剩下的南方公國戰士見勢不妙,撥轉馬頭向另一邊逃去。但是當他們衝出樹林,卻發現一排戰士正等著他們的到來。

“我們投降……”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密集的拉弦聲急速響起。馬背上的騎士如同狂風中的落葉,在閃電般的射擊中紛紛跌落馬下。

林中的戰鬥很快結束,三十五名比利沙王國的偵察騎兵全部被殲滅。當廝殺聲消失後,樹林裏又重新恢複寧靜,隻有冷冷的陽光無力的透過稀稀落落的樹葉,在地麵上留下點點陰影。

這些天來,這種相互之間的小規模廝殺每天都在發生。

帶領南方公國的三萬騎兵跟蹤伽羅他們的,是一個非常謹慎的將領。他並沒有因為人數上的優勢而急於和伽羅他們決戰,他把全軍分成三隊,相互間的距離並不遠。

而這個時候,伽羅的騎兵部隊不到五千人,剩餘的戰士已經長眠在南方公國的土地上了。

伽羅想盡辦法企圖吃掉其中一支,但是始終沒有找到機會。

沒有辦法,他現在不想硬碰硬。在敵人的土地上,他就算用一個換對方五個,都極為不劃算,更何況一旦開戰,必然會被另外的兩支部隊所咬死。倫巴的預警功能雖然強大,但是範圍最遠也不過一裏路程。

笨笨的倫巴並沒有什麽軍事才能,它隻能分辨食物的好壞。在騎兵交戰這種錯縱複雜的情勢下,倫巴資訊預警的優勢會被急劇削弱。

“倫巴,倫巴,你告訴我,到底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們回到天鷹城?”

“這樣下去不行。”肖恩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苦苦思考著。

他帶領著一隊一千多人的騎兵,企圖將身後敵人引入預定的伏擊圈。一切都進行的完美無缺,但是在損失了幾十名戰士以後,敵人卻突然停止了前進,等候著後方軍隊的到來。

這是他們這幾天第四次伏擊的失敗,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死死咬住他們,拖死池們。

南方公國的將領很有耐心,他的部隊如同一條盯在隊伍後麵的毒蛇。他不求有功,隻是在等最好的機會。隨著伽羅他們向雙方邊境線方向的撤退,留給他們的空間越來越少了。重兵陳列的幾十萬軍隊如同厚實的鐵氈,而這三萬騎兵扮演的就是鐵錘。

如果不盡快解決這些騎兵,那麽後果不堪設想。這幾天,肖恩的手下又損失了很多。他閉上眼,那些被射成刺的同伴的臉浮現在他眼前。

肖恩冷冷的笑了,扭頭對著後麵的戰士說道:“你帶上五十個人,把我們後麵的村子燒毀,殺光裏麵所有的人,然後留下證據,表明是我們幹的。”

“肖恩大人,這樣做,萬一三王子知道了,那麽就……”

“你們去做,出了什麽事情我頂著。一個村子不夠的話,我們再幹上幾次!”

肖恩拍了拍戰士的肩膀,眼中是一種決斷。敵兵的將領叫做皮沙特,是一名非常講究騎士風度的將領。南方公國北方幾省正是因為他的品德,因此親自的點名讓他來帶隊。

用屠殺激起對方將領的怒氣,讓他們的士兵衝動,再找機會消滅對方,這是肖恩與阿加西私下討論後得出的最佳辦法。畢竟對方有三萬部隊,在己強敵弱的情況下,如果主帥還無所作為,就很難壓下底下的將士。

但是他們沒有向伽羅提出這個建議,因為這一路上,伽羅對於軍隊的紀律要求的很嚴。

肖恩握住手中冰冷的刀,看著遠方那冒起青煙的地方。

三王子既然下不了手,那麽就讓自己來幹吧!

大陸曆七二三年十一月一日,晴。

哈裏伯特是一名布匹商人,他的足跡遍布了整個大陸。這名亞述商人有一個習慣,不管再忙,他每天都要抽出時間,紀錄下自己的所見所聞。

他留下的遊記直到數百年後,還有很多人閱讀。在這些遊記中,有一本書為他留下了很高的聲譽,這本書詳細記載了伽羅他們在南方公國的所作所為,以及哈裏伯特親身經曆的各個戰

但是此刻的哈裏伯特,並沒有想到自己的以後。他一邊歎息著自己的倒楣,一邊紀錄著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

哈裏伯特是在十五天以前被伽羅他們俘虜的,那時候,他正帶著一車的布匹前往聖華倫城準備做生意。結果在比利亞省,他的布匹被那些失控的平民一搶而光,隻留下他抱著剩下的一箱子遊記大哭。一名好心的軍官發現了這名奇特的人,於是他的苦難就開始了。

認知到這個商人是一本活地圖後,比利沙王國的戰士們把他帶入了軍營。他和十來名同樣倒楣的商人一起,成為伽羅他們的導遊。任何不合作或者敢搗鬼的,就會立刻被砍掉腦袋。

這些天最大的收獲就是,飛速提高的騎術以及大腿內側被磨出的厚繭。

“此利沙王國的三王子青葉是一個讓人捉摸不清的人。”

遲疑了一下,哈裏伯特繼續著手中的記載:“但是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軍事才能。他仿佛比普通人多了一雙眼睛,總是能夠提前發現各種危險以及戰機。我曾經與他交談過幾次,發覺他身上並沒有一般貴族常有的驕傲。

“他能夠叫出每一名戰士的名字,空閑的時候就與他們混在一起。他手下的戰士對他忠心耿耿,隨時可以為他獻出生命……”

一隻手從哈裏伯特背後奪過他的筆記本,肖恩翻閱著哈裏伯特的記錄。

慢慢的,他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望向哈裏伯特的目光開始變冷,同時抬起自己的胳膊。

哈裏伯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

一隻手按住了哈裏伯特的肩膀,伽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肖恩,什麽事情讓你如此衝動?哈裏伯特這些天對我們幫助很大,我正準備犒勞他。”

肖恩低下頭,他的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說話。伽羅向他點了點頭,肖恩如同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伽羅拾起掉在地上的書本,擦淨上麵的塵土。

兩個人之間陷入靜寂,隻剩下沙沙的翻書之聲。

鼓起勇氣,哈裏伯特直立在伽羅麵前等候他的裁決。也許是因為放開了一切吧!哈裏伯特仔細的打量著伽羅。

兩道長長的疤痕讓伽羅的外表很是猙獰,但也為他平添一股奇特的魅力。長時間的戰爭以及久居高位的磨練,讓他多了一股威嚴,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滄桑以及疲倦,兩隻手上已經出現了厚繭。

“大陸曆七二三年的十月,對於南方公園來說是一場災難,青葉三王子的軍隊以一場卑鄙的偷襲,突然攻入了南方公國的境內……”

伽羅的目光投向一邊的哈裏伯特,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卑鄙的偷襲,這一段,要刪除,知道嗎?我們當時已經向南方公國宣戰,隻是宣戰書沒有及時送達而已。”

“是是是,在下一定會刪除這一段的,請三王子殿下放心。”

伽羅點了點頭,繼續向下翻。雖然在他覺得這沒有什麽,這場不宣而戰的偷襲在大部分人眼中看起來確是很不光釆——要知道,他現在頂的是真蘭的名頭,這些東西如果宣揚出去,恐怕真蘭會有些不高興。真蘭不高興,他就要受一點苦頭。

“三王子軍隊的軍紀總體上還是不錯,他們並沒有肆意的屠殺。但是戰爭就是戰爭,他們所到之處還是造成了大量的人員傷亡。熱內陸城十餘萬平民被趕出城市,結果接下來的一場大火燒毀了熱內陸城。

“根據青葉三王子的說法,他們並沒有動手。許是城中某個地方做飯留下的餘火,或者是別的原因導致了這場大火。我相信這一點,三王子殿下沒有必要放這把火。

“但是他們把城中的居民趕出了城,火起以後又沒有積極的救火,這才是導致大火能夠蔓延的最主要原因。那熊熊的大火中,一定有很多躲在城中的人燒死在那裏。被趕出城的十來萬平民,他們以後的生活也許會更加的艱難……”

伽羅沒有說什麽,他隻是默默看下去。下麵的內容還算公正,哈裏伯特用他的筆紀錄下他見到的一切。雖然其中有些他個人的評論,但是總體上並沒有遺漏什麽。

看得出這個商人是一個很喜歡評論的人,對於這一點,他是這樣解釋的:“反正我又不想靠這些書賺錢,所以我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紙沙沙的在伽羅手中翻過,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後:“大陸曆七二三年十月二十六日開始,南方公園的將領皮沙特開始尋求與比利沙王隊的決戰。”

伽羅停止了翻閱,三天前的種種情形浮現在他麵前。這是伽羅他們打的最艱苦的一場硬仗,幾乎導致全軍覆沒。

五天前,皮沙特將軍將三萬騎兵整合到一起,前鋒直指伽羅他們的本隊,要與比利沙王國的騎兵們決一死戰。

但是,當敵人想要決戰的時候,伽羅卻下令撤退。

雙方的軍隊在三百裏地的乎原上,展開一場激烈的追逐戰。

兩支軍隊各展其能,互不相讓。白天的時候,皮沙特將軍的士兵們追擊著伽羅他們的軍隊,到了晚上,伽羅的騎兵們如同幽靈般在南方公隊周圍徘徊。

雙方的部隊互相尋找著對方的破綻,追逐著對方主力。反攻、追逐、突破,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伏擊、引誘、合圍,各種戰術都發揮的淋漓盡致。

雖然一直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決戰,但是小規模的戰鬥卻更加血腥。在頻繁的接觸戰中,比利沙王國的騎兵憑藉著個人的素質占據了主動。

這三天的接觸戰中,南方公國大約有三千名左右的士兵失去了生命。

但是,這種損失並不是毫無代價的,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伽羅的軍隊被趕到平原邊緣,他們的後麵是不利於騎兵運動的丘陵地帶。在第三天的黎明,皮沙特將軍終於捕捉到伽羅的主力部隊。

洶湧而來的敵軍,從三個方向向伽羅他們撲來。他們每隊都有七、八千名騎兵,任何一支都有著與伽羅他們相匹敵的戰鬥力。隻要伽羅他們被其中一支纏住,那麽剩下的兩支隊伍就會迅速撲上來,最終以人數的優勢解決掉一切。

決戰開始於太陽升起之時,伽羅首先帶領所有騎兵直撲右方的七千敵軍。他的時機選擇的非常好,彷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五千對七千,兩支迎麵相撞的洪流濺起的是血的浪濤。

雖然南方公國左路大軍占據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是在比利沙王國的百戰雄師之前,他們隻了半個鍾頭。

當這支隊伍被伽羅他們擊潰的時候,皮沙特將軍離伽羅他們不到五分鍾的路程。雖然隻需要決定性的一擊,就可以打殘南方公國的左軍,但是當遠方的煙塵中出現南方公國中軍的旗幟時,伽羅忍痛放棄決勝的一擊。

他用手中最後一支七百人的預備隊代替了正在廝殺的主力。而從戰場上撤退出來的主力,則突然掉頭,與逼近的南方公園中路展開了激戰——這種情況,也隻有身經百戰,最精銳的騎兵部隊才能做到。

戰場上的戰況進入了白熱化,雙方的軍隊糾纏在一起。比利沙王國的士兵在個人戰鬥力與配合上占據了優勢,但是南方公國的士兵數量是他們的兩倍半。

戰場上,伽羅一馬當先,在倫巴的指引下,挽長弓射殺了南方公國的統帥皮沙特將軍。但是這個時候,戰場上的形勢對伽羅他們極為不利。雖然他們相繼擊潰南方公國的右路與中路,但他們的左路完好無損。

而且,擊潰並不等於殲滅,南方公國右路與中路的士兵隻要稍微重整旗鼓,又是一支一萬多人的隊伍。三者加起來將近一萬七千人,而此刻伽羅手中隻剩下不到三千人的隊伍。

在這種情況下,伽羅帶領部隊開始收縮並向後方逃離。南方公國的士兵緊追在他們後麵,他們知道,如果這一次再讓伽羅他們跑了,那麽所有的軍官都要上軍事法庭。

雙方追逐了半個小時,最終進入一條長長的峽穀。在這裏,伽羅與他的部隊繼續與追兵展開激戰,直到南方公國的軍隊全部進入到其中。

接下來,發生了奇跡般的逆轉。

無數巨大的樹幹與巨石落下,峽穀的兩側被封死。熊熊大火點燃了整個峽穀,峽穀上方箭落如雨。

這裏,是伽羅準備的兩個伏擊地點之一,他早就讓士兵在峽穀裏遍布幹草與火油。當大火燃起的時候,一部分士兵留下掩護,大部分的比利沙王國騎兵通過預留的繩索等物品逃出生天。

但就算是這樣,也有將近八百名左右的戰士戰鬥到了最後,最終與南方公國的騎兵一起葬身於大火中。

這一戰,皮沙特將軍的三萬騎兵殘餘不到兩千人,活下來的指揮官被嚇破了膽。他帶領著最後的部隊逃到附近的一座城池裏,徹底放棄了追蹤伽羅他們的念頭。而伽羅的部隊,從五千多人減員到一千九百名,殘餘的戰士也是傷痕累累。

那一戰,伽羅戰鬥到了最後,直到阿加西與肖恩跳下來將他強行拖上峽穀。當他看著燃燒的山穀時,仍然能夠看到在烈火中掙紮的比利沙士兵。

手指畫過椴樹皮做的封底,伽羅眼前似乎還燃燒著那熊熊大火。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他身上的龍皮軟甲被斬成了碎片。

“雖然我對於軍事並不了解,但是青葉三王子在這一戰中顯露的才華讓人為之歎服。他把騎兵戰術運用到完美的地步。

“他的指揮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攻一退之間把握精確如同沙漏的計時。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把握這一切的,也許這是上天對比利沙王國的眷顧吧!

“但是,盡管青葉三王子在這場戰鬥中贏得最終的勝利,但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為之不齒。我曾經疑惑過,是什麽原因讓皮沙特將軍放棄了原本的計畫,率領部隊要與比利沙騎兵決戰。

“這個問題直到我遇到被俘虜的南方公國的士兵才明白。青葉三王子為了激怒身後正在追擊他們的軍隊,他向無辜的平民下了手。總共有五個村子,超過四千人遭到比利沙王隊的屠殺。他們把那些平民的屍體擺在路邊,然後用血字寫上了挑釁的話。

“作為一名崇高正直的騎士,皮沙特將軍被迫下達與青葉王子決戰的命令。那名俘虜悲憤的告訴我,皮沙特將軍並不想提前決戰。雖然他在人數上占有優勢,但是麵對著比利沙王國的軍神,青葉三王子,按照對方的計畫與其戰鬥,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在決戰前,皮沙特將軍告訴身邊的士兵們:‘我們每消滅一名來自比利沙王國的禽獸,我們的人民就會少受一分蹂躪。就算我們全部犧牲了,但是我們隻要打殘了這支部隊,就一定會有別的人替我們複仇。’”

伽羅放下手中的書,他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瑟瑟發抖的小商人。此刻他身上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微笑的疤臉在哈裏伯特的眼中無比猙獰。

“你這麽寫,不怕被我殺掉嗎?”

他的聲音柔和,但是裏麵的含意卻是那樣明白。

“三王子殿下,我隻是用我的眼睛和手紀錄曆史而已。”哈裏伯特的頭低低伏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回答著。

他沒有任何能力去影響戰爭的結局,甚至沒有膽量去怒叱青葉。他唯一能夠做到的,是拿起手中的筆,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紀錄下這曾經發生的一切。

這是他唯一能夠做到的。

在他過去的三十年歲月裏,他曾經無數次說謊,誓言對他來說隻是過眼雲煙。但當那名被嚴重燒傷的士兵拉著他的手,淚流滿麵的時候,他就在心中發下了誓言,將這所有的一切都用自己的筆紀錄下來。

那是四千條無辜的人命,那是三萬人的怒吼。

身體在瑟瑟發抖,哈裏伯特心中一片空白。他曾經見過青葉三王子毫不猶豫的處死違紀的士兵,更知道自己的生命在這些人眼中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汗珠如同瀑布一樣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他的身體癱軟在地上等候青葉腰間的刀。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但那絕對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刻。

一道柔和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他被扶了起來。

“你是一個勇敢的人,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你帶著你的書離開這裏吧!這是我給你的酬勞。”

一包沉甸甸的小袋子落在哈裏伯特的手上,裏麵傳來了寶石碰撞的聲音。

“殺人者人恒殺之,這一點我很清楚。我為了我的生存而殺人,我不後悔,但是我不會為此而尋找借口,更不會美化這一點。哈裏伯特先生,你走吧!用你的筆,記下這一切。”

當哈裏伯特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時,伽羅悠悠的歎息了一聲。

“肖恩,你出來吧!”

身後的小樹叢裏麵傳來了沙沙的聲音,肖恩從裏麵走出。

“三王子殿下,我對不起你。”

肖恩淚流滿麵,他沒有想到伽羅替他承擔了這種罵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私下幹的,他準備過兩天就向伽羅請罪。

他的臉上平靜無比,跪倒在地上等候伽羅的發落。

伽羅看著激動的肖恩,他什麽話也沒有說。

說什麽呢?難道訓斥肖恩的屠殺?是的,這所有的一切肖恩都瞞住了自己。那些將領們知道肖恩的作法後,也加入了隱瞞的同盟。但是這些可以瞞過自己,卻瞞不過倫巴。

但他沒有訓斥過肖恩,更沒有把這些事情挑明。

他處死過不少違背軍規的戰士,也曾經三令五申的強調過命令。

但是從內心來講,他那樣做,最大的理由是為了保持這支軍隊的紀律性以及榮譽感。變成了野獸的軍隊,隻會是一團散沙。

肖恩的屠殺從一開始就沒有瞞過他的眼睛,但是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反而有一絲高興。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他可以瞞過任何人,卻無法瞞過自己。如果肖恩沒有行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暗示他們去幹。

伽羅看著自己的手,他能夠嗅到上麵的血腥。

難道說,為了活下去,真的可以做任何事嗎?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拷問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

“肖恩,戰爭是一把雙刀劍,你可以殺傷別人,也可以割傷自己,不要把自己變成禽獸,更不要把自己變的禽獸不如。這一次就算了,我隻是希望你記住今天我說的話。也許真正要怪的,隻能怪這個世界吧!弱肉強食,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他的聲音帶有一絲感歎,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