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相交

任天棄一眾人入了長安城,卻見共有三個城門,左右皆有人走,唯獨中間的無人通行,一問李光弼,才知那是皇門,隻供皇室中人通過,長安城各個城門皆是如此。

等出得城門,眼前頓時一亮,這裏果然是曆代名城,帝王之居,隻見是處處是接閣高聳,商鋪林立,街道縱橫,人煙稠密,真是揮汗如雨,嗬氣成雲,秦樓楚館極多,一路是絲竹不絕,鶯歌不斷,熱鬧異常。

任天棄與豬肉強初到恭州之時,覺得外麵真是大,等到了杭州,那是覺得外麵真是好大,而此時到了京城,已不知外麵到底有多大了。

穿行了好一陣,才到得一處驛館,李光弼去向驛官遞交了花刺史的公文,那驛官便連忙請任天棄進去。

李光弼不能進驛館,這時向任天棄一拱手道:“任真人,末將的使命已經完成,這就要回去向刺史大人複命,先告辭了。”

任天棄連忙道:“李大哥,你先別急著回去,難得來次京城,可要好生玩玩,而且你手下的這些兄弟也有些不情願啊,反正這次花刺史是給足了銀子的,你回去就說是本真人強留你們在京城多呆幾天,那不就成了。”

李光弼回頭瞧著後麵的一眾騎兵,臉上果然都露出期盼之意,而自己又何嚐不想在京城多留,當下便點頭道:“末將就謹遵真人的吩咐。”

他這話一出,身後的三十多名騎兵頓時歡呼起來,任天棄也大是高興,道:“李大哥,你帶兄弟們先去找個客棧住下,然後捎過信來,我好去找你們。”

李光弼此時越來越覺得這滿臉紅斑的少年不像是什麽有道之士,不過他沒有架子,對人又熱情。心中與他大是親近,便笑著點了點頭,向他一拱手,就帶著手下尋客棧去了。

任天棄與已換了道裝的豬肉強跟著那驛館走了進去,卻見裏麵是個大花園,幽靜寬闊,處處是修竹蒼鬆,丹楓翠柏。而且房屋都是獨立成院,並不挨在一起。不時可見一些道士在園中渡步,個個是相貌堂堂,仙風道骨,隻是人人臉上都帶著傲倨之氣。

那驛官領著任天棄與豬肉強穿過一條石徑,到了花園最左麵的一個院落,共有五間房,全是道家擺設,想是給前來京城參選的道士及弟子所住。

驛官將兩人安頓好,便告辭出去了。不一會就有一名專門伺候的驛差端了香茶進來。

又坐得一陣。李光弼就派了一名手下來通知任天棄自己住的地方,任天棄那會在這裏呆得下去,就跟著那人。帶了豬肉強走出了驛館,去找李光弼喝酒去了。

到了李光弼所居的客棧,叫上了他,三人就到了大街上。

走不過兩條街,就瞧見前麵圍著一大群人在看著什麽。

任天棄是最喜歡熱鬧的人,也顧不得自己身著道袍,與豬肉強及李光弼擠了進去,卻是三名穿著奴仆裝的壯年男子一邊用鞭子抽打一名年過花甲,滿臉皺紋的老者,一邊在破口大罵。旁邊立著三匹高頭大馬,地上撒滿了水果,聽那意思,卻是這老者挑著水果叫賣,一時沒聽到後麵來了馬匹,阻擋了這三人的道路。

任天棄見那老者已被抽得皮開肉綻,滿身是血,不停的地上翻滾求饒,而那幾名壯年男子卻猶自不肯停手。旁觀的有數百人,個個都是敢怒不敢言,心中真是義憤填膺,見到旁邊一名穿著文士服的青年書生在那裏咬牙切齒,便拍了拍他的肩道:“這位大哥,這是怎麽回事?這不是天子腳下麽,怎麽還有人這樣橫行霸道,官府地人也不來管。”

那書生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哎”了一聲道:“這位道爺,你有所不知,這三人是國舅爺楊鉛的奴仆,誰還敢來管啊。”

李光弼生性耿直,嫉惡如仇,當下道:“國舅爺又怎麽了,難道還大得過王法麽?”

那書生冷冷一笑道:“怎麽大不過,就在今年元霄之時,楊家的人夜裏遊覽,與廣平公主的侍從爭過西市門,楊家的奴仆揮鞭打中了公主的衣服,把公主嚇得從馬上墜落下來,駙馬程昌裔下馬去扶廣平公主,也被鞭打了幾下。廣平公主連夜去向皇上哭訴,皇上命令當即杖殺楊家的奴仆,可是到了第二天,卻又免掉了駙馬程昌裔的官職,不允許他再進朝相見。你說,這樣的事,誰還敢管啊。”

任天棄一時氣急,也顧不得道家尊嚴,罵了聲:“媽拉個巴子。”李光弼也道:“豈有此理。”豬肉強則道:“太過份了。”

見到那三名楊家的奴仆還在揮鞭,那老者眼瞧著就要被活活打死,任天棄本是熱性之人,道:“媽拉個巴子,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總要人來管罷。”

說著就要舉步而出,正在這時,卻聽著人群中一聲暴喝“住手。”話音剛落,就走出一條大漢來,穿著白色地緞子箭袍,身高九尺上下,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透著一臉地英武之氣,年紀約在二十七八上下。

那幾名奴仆回過頭來,相互一望,便停下手,走到那大漢前麵,一名奴仆用鞭子指著他的鼻子道:“剛才是你小子在鬼叫麽?”

那大漢此時已緊緊的捏起了拳頭,冷冷一笑道:“不錯,就是我。”

那奴仆不知大禍即將臨頭,猶自哈哈狂笑,用馬鞭在圍觀地人群掃了一圈,道:“這滿街的人沒人敢管老子們的閑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想早點到閻王老子那裏投胎麽?”

任天棄瞧著這些人太囂張了,大叫一聲:“三頭蠢豬,誰說沒人敢管,算上你老子我一份兒。”說著就走了出來,站在那大漢的旁邊。

他這麽一說,豬肉強與李光弼頓時也從人群中走進去立在任天棄的旁邊道:“還有我們。”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拍掌道:“這位道爺罵得好,這三頭蠢豬果然是愚不可及,當知天上有雷霆,地上有俠客。《呂氏春秋》有雲‘當理不避其難,視死如歸’,古人尚且知道如此,難道今人反而膽怯了麽?,這事與算在下一份。”

任天棄聞聲望去,卻見一人走了過來,是個三十來歲的文士,中等身材。麵容清癜,眉清目朗,頜下一綹鬃須,儒袖綰巾,一臉的傲憤之氣。

那三人萬萬沒想到人群中竟會走出五個人來,昂首挺胸的與自己等人麵對麵的站著,不過他們在京城強橫慣了,仍不知收斂,三人舉著鞭,罵罵咧咧的就要向五人劈頭蓋臉打來。

任天棄反應可還不錯。見到那鞭子要打到。就要用手去抓,然後搶過來,誰知他這念頭剛一動。就見到那三人已經向後飛了出去,卻是那大漢與李光弼同時踢出了腳。

這兩人地力道都極是剛猛,隻這麽一腳,那三名奴仆都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動都不能動,也不知還能不能活。

四周地百姓見狀,頓時喝起采來。

任天棄見兩人這麽輕鬆就將那三名惡奴弄翻了,深恨自己還沒能過上手癮解氣,不過此地不能久留,他從身上拿出了兩錠金元寶來。塞到那老者的手裏,道:“老人家,這個給你去瞧大夫。不過要快些離開”

旁邊立刻就有些好心的百姓前來攙扶那老者前去就醫。

五人皆知要不了多久,官兵就會趕到,都不想再惹事,相互一望,便向東邊匆匆而去。

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了好一陣,任天棄估計後麵不會有人追到,抬頭見到前麵有一個酒樓。便道:“喂,各位大哥,咱們去喝上一頓,認識認識怎麽樣?”

那大漢與文士向任天棄望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幾人進了酒樓,任天棄叫夥計在二接安排了一間雅間,五人坐了下來。

任天棄先站起來向大漢與文士一拱手道:“兩位大哥,本真……”一想這兩人是豪邁仗義之士,這個“任真人”也不必裝了,當下道:“小弟任天棄,見過兩位哥哥,不知尊姓大名。”

那大漢見狀,也一拱手道:“在下郭子儀,見過道長。”

那文士也一拱手道:“在下李白,幸唔道長。”

這時李光弼也站起來道:“在下李光弼,見過兩位義士。”

豬肉強一個人坐著,覺得不對,立刻站了起來拱手道:“在下王炳強,見過兩位義士。”

五人見過禮,便又各自坐下,正巧夥計送酒來了,任天棄一生最喜與有膽識的豪爽之人交往,在合州時又養成了與兄弟們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習慣,此時豪情大發,見到送來的隻是一個酒壺,不由猛的一拍桌子吼道:“媽拉個巴子,酒這麽少,讓咱們怎麽喝,先拿三壇好酒來。”

豬肉強是知道他的酒量和性子的,倒沒什麽,李光弼雖然在路上與他喝過酒,但任天棄都在裝模作樣,也沒認真較量過,聽他這話說得粗俗,微微一愣,越來越覺得花刺史此番讓自己小心翼翼侍候的任真人實在像一個小無賴。不過自己酒量不小,自然不會怕,而那郭子儀也是條漢子,想來也不會差,隻是那李白,瞧來甚是儒雅,也不知能不能喝。

那李白瞧著桌上幾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也哈哈大笑道:“九重出入生光輝,東求蓬萊複西歸。玉漿倘惠故人飲,騎二茅龍上天飛。李某素來敬道,今日得逢道長,真是三生有幸,喝酒是絕不落人後的。”

李白此時雲遊各地,雖然小有詩名,但隻是在一眾文人之中,外人是不知道的,不過任天棄聽這李白出口成章,而且自己聽不懂,那必定就是好學問了,不由大是佩服,拍著掌道:“好啊,好啊。”

李白注視著他道:“道長叫好,莫非也是行家?”

豬肉強一聽,差點兒要從板凳上跌倒在地,任天棄卻哈哈笑道:“前麵的我是不懂的,不過那句喝酒絕不落人後,說得非常好,我最喜歡聽。”

桌上幾人聽他說得坦直,皆是大笑起來,關係又親熱了些。

不到片刻,那菜就由好幾名夥計流水般的端上來,任天棄對朋友向來大方,現在懷裏揣的全是金錠,又豈會吝嗇,那熊掌勢魚,筍腩鬆菌,諸般佳肴堆了滿滿地一桌。

五人都是爽直之人,皆不客氣,一邊吃菜,一邊用碗倒酒喝,任天棄見那李白喝起酒來比自己等人絲毫不差,心中也是暗暗稱奇。

不知不覺已是三壇酒下肚,任天棄又叫了兩壇上來,那酒是山西地紛酒,甚是烈性,每人都喝了十來碗,豬肉強已經開始暈頭暈腦的在桌上打磕睡,而李光弼與郭子儀也開始臉紅脖子粗了,隻有那李白還在和任天棄一碗一碗地喝著。

又過得一陣,那兩壇酒也光了,大家肚子裏裝滿了酒,再也喝不下了,此時酒量已經可分高下,李光弼與郭子儀都有了醉意,李白也開始酩酊,而任天棄則隻感到有些飄然。

李光弼喝了酒,再也忍不住了,對任天棄道:“任真人,你說實話,會不會法術,我怎麽瞧也不像啊,聽別人說你能招喚牛頭馬麵,是不是真地?”

任天棄與這李光弼接觸了一個來月,已經知道他是個爽直之輩,當也不瞞他,笑著道:“李大哥,我這個任真人的確是假的,不過招喚牛頭馬麵的本事卻是有的。”

李光弼點點頭道:“我瞧你就不像道士,喝酒吃葷可不比咱們差,還有,那個陸小姐對你可不錯啊。”

任天棄知道他也看到陸玉嫣送自己出門的情景,又笑道:“管他的,既然花刺史對我期望挺大,我就試試,說不定就能當那個什麽護法大國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