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良站起身,也不顧得拍拍身上的塵土就跑到死者跟前。他把鼠標繩取下來,發現死者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兩隻眼睛像金魚眼一樣呼之欲出,但是沒有金魚眼好看,露出了大部分的眼白。除此之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掰開死者的嘴巴,蔣子良將食指伸進去觸摸一下,說道:“體溫還沒有明顯下降,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小時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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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初,創輝地產中介在珠三角七個主要城市的門店關門結業;同年3月,世聯地產在東莞的四家門店全部關閉;10月,《海峽都市報》發布消息稱,福州二手房中介再掀倒閉潮,各中介的門店總數量,已從年初高峰時的1200多家,縮減至不到400家……在多項政策的持續打壓下,過熱的房地產終於降溫了,隻是沒想到會降得這麽冷,史朝兵感覺像是突然走進了冰窖,而身上卻隻穿了一條褲衩。他舉著一個破牌子站在馬路邊已經很久了,牌子上寫了兩個大字:看樓。字是猩紅色的,極盡招搖之能事,但是這也沒能留住多少人的目光。他是一家地產中介公司的經理,所謂經理,隻是響亮的一個招牌而已,他這個經理隻管一個人,就是他自己。之所以要叫經理,是為了讓客戶覺得公司重視他,都把經理派出來接待他了。
史朝兵非常懷念樓市紅火的那段日子,每天坐在辦公室,都會有客戶源源不斷地找上門來。哪像現在,竟然淪落得像個乞丐一樣,拿著一個破牌子沿街叫賣了。雖說國家又出台了一係列政策要促進樓市回暖,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幾項政策的出台並不能帶動樓市馬上興旺起來。史朝兵甚至憤恨地想,降低什麽稅率啊?真想帶旺樓市,就應該抬高稅率。現在一降,消費者就覺得還有降價空間,更加持幣觀望了。如果抬高的話,消費者就會搶著買房子了,因為擔心匯率還會漲。他已經在太陽底下站了一個中午,腿都酸了,也沒人多看他一眼。他覺得自己長得也不醜,為什麽就沒人投來哪怕輕蔑的一瞥呢?正這樣自暴自棄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女子向他走來,她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體態輕盈皮膚白皙,留著齊耳的短發,掛著迷人的笑容。史朝兵連忙招呼道:“小姐,看樓吧,城市花園三期,各種戶型都有,南北通透,層高三米,每平米隻要五千塊,現在購房,還送裝修,送停車位。”
“這麽好啊?”
“是啊,還是無敵海景呢,開車到市區隻要二十分鍾。而且,我還可以給你打三個點。”
“是很吸引人,不過我們先談談別的吧。”
史朝兵愣住了:“談什麽?”
“我剛才去你家了,沒找到你,從管理處那裏知道你在哪兒上班,然後我又找到公司,結果你同事說你來站街了。”
聽到“站街”二字,史朝兵不禁麵紅耳赤,不過他更加疑惑的是,這個美女找自己幹什麽?老人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沒聽說站街也能站出“顏如玉”來。
“你是……找我有什麽事?”
“做個訪談,你對人肉搜索怎麽看?”
“你是大學生做社會調查的吧?”
“嗬嗬嗬,我有那麽年輕嗎?謝謝你。”美女樂得花枝亂顫,說道:“我幾年前是大學生,現在是市公安局的,我叫彭菲菲。”
“怎麽金融危機鬧得警察也做兼職了?”
“我是查案。”彭菲菲始終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查案的警察。
“查什麽案啊?”
“我們懷疑你正在進行一次人肉搜索。”
“人肉搜索犯法嗎?”
“現在還不犯法,”彭菲菲說道,“這麽說,你的確參與了?”
“沒有,我哪有那閑工夫啊?”
“我想去看一下你的電腦,方便嗎?”
她和蔣子良查出了六個IP地址之後,每人三個分頭去找,史朝兵是彭菲菲找的第一個人。她的微笑非常有魔力,史朝兵立即帶她回家了,坐到電腦前,打開QQ,從賬號欄的下拉列表裏查找QQ號碼,列表裏隻有一個QQ號碼,不是“上帝主宰一切”的號。
從技術角度來講,史朝兵為了躲避追查,完全可以把另外一個QQ號碼刪除。但是彭菲菲覺得這沒必要,因為他並不知道警方在追查他,人肉搜索畢竟不是毒品買賣,他的警惕性不會那麽高,何況又是在自己家裏上網。所以,這個IP算是排除了。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使用國外代理服務器上網?”
史朝兵嘿嘿一笑:“有法律規定不準使用嗎?”
“沒有,隻是可疑。”
“我想上黃色網站可以吧?”
彭菲菲鬧了個大紅臉,真想揍他一頓。
2
深陷房產困局的,除了史朝兵,還有袁雪君。2008年7月11日,深圳南山區爆出了全國第一樁“斷供”官司,隨後寶安區碧水龍庭68名業主集體斷供,東莞塘廈鎮麗駿豪庭54名業主集體斷供,全國各地的斷供官司也是頻頻發生,深圳更是傳出了“斷供潮一觸即發”的謠言,“千億房貸高危”成了新的流行語。如今,這股斷供的寒潮也開始侵襲本市了,袁雪君手頭就有十二個劣質客戶,她是銀行信貸部的經理,跟史朝兵史經理一樣,她這個經理也隻管一個人,就是她自己。這幾天,她天天給客戶打電話催他們還錢,有的說有錢馬上就還,有的幹脆不接,她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蔣學剛的客戶,是一家動漫公司的職員,還欠67萬塊,每個月到了還款日,袁雪君都要給他打個電話,他是這麽說的:“不好意思啊,我這個月的工資已經還車貸了,下個月再還房貸。”對這種人,袁雪君也沒辦法,誰讓她當初放貸款時不審核嚴格一點兒呢?今天她休息在家,暫時可以不用想那麽多煩心事了。可沒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到了下午,同事一個電話打來了,要她馬上去開會,新行長要訓話。自從楊旭明出事後,他們的日子總算稍微輕鬆了幾天,可是總行馬上就派來新行長,一般來說,新官上任總是要燒三把火的,不知道哪一把會燒到自己頭上。
她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一個警察卻找上門來,那是一個年輕人,五官很端正,眉宇間有股英氣。警察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蔣子良,來做個調查。”
袁雪君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什麽調查?”
蔣子良說明來意之後,就跟隨袁雪君走進屋打開了她的電腦,很快便排除了一個IP。袁雪君急得直看表,心想這下完了,新行長肯定要訓死自己了。
離開袁雪君家,蔣子良趕往第二個地址,那是一個老社區了,綠蔭滿地、鳥鳴啾啾。他非常嚴肅地站在門口,一本正經地敲敲門,門立即打開了,可是屋裏卻沒人,低頭一看,隻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站在地上,仰著頭看他,嚴肅地喝道:“別動,警察!把證件拿出來!”
蔣子良噗嗤一聲笑了,彈了小家夥腦門一下,笑道:“小兔崽子,警匪片看多了吧?”
“你才是小兔崽子呢!”小家夥頂撞道。
蔣子良臉色一沉,小聲喝道:“不跟你小兔崽子囉嗦,把你家老兔崽子叫出來。”
話音未落,老兔崽子出來了,嗬嗬笑道:“誰找我呢?哎喲,這不是蔣警官嗎?不知道蔣警官找我這個老兔崽子有什麽事啊?”
蔣子良一見來人頓時懵了,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像鴕鳥那樣把腦袋埋進沙裏。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老兔崽子”竟然是鄭局長,他查IP竟查到鄭局長家裏來了。他暗自懊悔,平時給領導送送禮就好了,那樣就不會不知道這個IP地址住著鄭局長了。
鄭局長卻是不慌不忙地說道:“蔣警官請進,別站在門口啊。”
蔣子良機械地挪動雙腿蹭進了屋裏,那個小男孩還在用手指著他“叭叭”地喊著,像是要開槍打他。
“小王八羔子,進屋去,沒見爺爺來客人了嗎?”
小男孩哼了一聲,又掃射了蔣子良一遍這才進屋了。鄭局長問道:“子良,有什麽事情啊?”
“沒……沒事了,鄭局長,打擾您了,沒想到,您住在這裏。”
“說正事,來幹什麽?”
“這個……這個……我查IP地址查到這裏來了。”
“查這個幹什麽?”
一問這事,蔣子良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搜索“上帝主宰一切”與任何案子都沒關係,用菲菲的話來講,幹這事純粹出於一種“俠義精神”。蔣子良再怎麽糊塗,也知道不能用這虛無縹緲的“俠義精神”來回答鄭局長。好在蔣子良是那種壓力越大腦袋瓜越活的人,他立即編出了一套謊話:“最近,我市連續出現了幾次人肉搜索事件,甚至何少川都被人肉搜索了,我們調查得知,這幾次人肉搜索都與六年前的一次人肉搜索有關。”
“六年前什麽事?”
蔣子良一五一十地介紹起來,之後鄭局長又問道:“你就是為了幫少川吧?”
鄭局長的口氣已經不善了,他可以容忍屬下叫他“老兔崽子”,也不能容忍屬下濫用公權,何況這個屬下還剛剛寫了檢討。蔣子良也知道利害輕重,連忙說道:“不,不是。呃……這個……我是懷疑,這幾宗人肉搜索事件與最近的連環謀殺案有關係。”
“哦?什麽關係?”鄭局長頓時來了精神。
“我們認為,這幾個人被殺都是因為沒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李天亮被殺,是因為搶了一個老大爺還把老大爺推倒了;江麓被殺是因為不給老人讓座還罵老人是棺材板;孫治海和唐麗婷被殺是因為不善待父母;閆雯雯被殺是因為逼著老人下跪。”
“繼續。”
“六年前被人肉搜索的女學生就是因為沒讓座不敬老。”
“他們是一路人啊。”
“呃……這個,”蔣子良猶豫著說道,“也許有一種心理上的補償機製,或者就是說,矯枉過正的意思,那個女孩在被人肉搜索之後,覺得自己的確做錯了,而且認為隻要不敬老都該殺。所以,凶手很可能是那個女孩。”
鄭局長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後疑惑地問道:“這說得通嗎?”
蔣子良感覺西洋鏡馬上就要被拆穿了,馬上說道:“這隻是我們猜測的一個方向,也不知道對不對。”
“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鄭局長稱讚道,“不錯不錯,當年何少川就是這麽幹的。”
3
袁雪君告別蔣子良來到銀行,新行長給大夥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大意就是要大家開足馬力催討欠款。開完會後,新行長在辦公室蹓躂,袁雪君隻好放棄回家休息的念頭,坐在辦公桌旁繼續催賬,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蔣學剛。
蔣學剛正坐在電腦前麵,用繪圖軟件勾勒一個個卡通圖像。他所在的動漫公司剛剛承接了好萊塢一部動畫片的後期製作業務。雖說電影字幕上根本不會出現他的名字,但是能參與完成這樣一部全球發行的動漫大片,他感到非常自豪,非常有成就感。有時候他也會卑鄙地想,前任老板的死倒是成全了他,如果老板不死,他也不會跳槽到這家公司。
現在,他正在繪製一隻招財貓,那隻貓不停地擺著手,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看著招財貓,蔣學剛就想揍它一頓,招財招財,也沒見它招到什麽財。他本來算是個有錢人,有車有房有股票,可問題就出在股票上,他買的一隻股票從十六塊漲到了五十多塊,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買了房又買了車。誰知道買了之後沒多久,北京一隻雞就在半夜叫了一次,這一叫,股市狂跌。人最怕的就是一個貪字,有了貪念,人的膽子就會平白無故地猛漲幾倍,以為好日子終究會來。蔣學剛一直捂著就是不賣,他堅信股市的下挫隻是暫時的,沒想到這一暫時就暫時了兩年,他的股票也跌到了兩塊多。於是,房貸車貸全成了問題。
他現在見到銀行的電話就怕,所以當袁雪君又打來電話的時候,他猶豫了很久才接通:“哦,不好意思啊,下個月還,現在沒錢。我想不出辦法,就是沒錢。”說完他就掛掉了電話,這年頭,欠錢的是大爺,他蔣學剛都能當銀行的大爺,這也算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放下電話,一個陌生人站在了他的麵前。
“蔣先生真是敬業啊。”
蔣學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來人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人非常麵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你是……哪位啊?”
“天都快黑了,還在加班啊?”
“是,有些工作沒做完。你找我嗎?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我們這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蔣子良嗬嗬一笑,說道,“我是市公安局的蔣子良,一年前,我在歐萊姆動漫公司見過你。”
“哦,對了,難怪這麽麵熟。”
去年,蔣學剛在歐萊姆動漫公司工作,老板劉靜江遇害時,這個警察就到公司做過調查。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們老板沒事吧?”
“哈哈哈,小心我告訴你老板,你在咒他。”
“開個玩笑。蔣警官找我有什麽事?”
“咱們就直說了吧,你最近有沒有參與過人肉搜索?”
“參與過,問這個幹什麽?”
“參與的是哪個?”
“最近有五道網絡通緝令,我都留言了。”蔣學剛嘿嘿一笑,“你放心,我在搜索何警官的帖子裏是挺他的。”
“網上有人成立了X007組織,你有參加嗎?”
“聽說過這事,沒參加,簡直就是瞎胡鬧嘛,有那工夫不如多賺點兒錢。”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要檢查一下你的電腦,因為我追蹤的IP地址之一就是你這台電腦。”
蔣子良檢查之後沒有發現什麽,蔣學剛不是“上帝主宰一切”,他的三個IP地址都已經查完了看來真正的目標在彭菲菲那裏。就在這時,菲菲打來了電話,蔣子良一聽,連聲招呼都沒打就立即飛奔離開了動漫公司,蔣學剛看得目瞪口呆,覺得這個警察肯定是吃錯藥了。
4
2005年,哈爾濱四名大學生利用網上銀行轉賬,盜取哈爾濱工商銀行多個儲蓄所的53萬餘元巨款;2006年,河南邊某某等人利用“灰鴿子”木馬程序侵入北京網通客戶電腦,購買遊戲點卡在網上轉售獲利40餘萬元;2007年,六個黑客偽造騰訊網站,誘使網友電腦中毒密碼被盜,半年內獲利近百萬;2008年,幾名中學生黑客入侵江西電視台都市頻道的“開運奪寶”服務器,詐騙4.8萬元的獎品……一份調查顯示,中國每天有數百甚至上千種病毒被製造出來,其中大部分是木馬和後門病毒,占到全球該類病毒的三分之一左右,整個黑客產業鏈每年的整體利潤預計高達數億元,“熊貓燒香”的程序設計者李俊,一個人就賺了上千萬元,平均每天進賬一萬元。
在這數億元的產值中,孫高德跟李俊一樣,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老師同學眼裏,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三學生,可是在網絡上,他卻是叱吒風雲的一號人物。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現在已經身家過百萬了。
孫高德至今對他的第一筆業務印象特別深刻,那是他大二的時候,他帶著筆記本電腦到客戶公司後,輕鬆登錄公司主頁,並得到了客戶的最高機密,把公司老總看得目瞪口呆,當即委托他檢驗網站係統的安全性。
從此,孫高德經常被一些大公司雇傭委托,進行網絡攻擊測試,找出係統的安全漏洞。後來,孫高德又找到了幾個誌同道合的黑客高手,將業務範圍進一步擴大,不少跨國公司、殺毒軟件公司都成了他的客戶。他每天要發動上千次網絡攻擊,每次成功獲得客戶的機密情報、安全漏洞後,他便拷貝幾行,作為證據提供給客戶。
最近他又接到了一單棘手的業務,這項業務挑戰了他的底線。之前,他隻做測試,而現在一家軟件公司要他去竊取競爭對手的商業機密。孫高德很想拒絕,可是對方開出了100萬元的價碼,他不由得心動了。權衡再三之後,他覺得犯不著跟錢過不去,於是就答應了,立即召集了一個黑客團隊,分成了掃描組、入侵組和攻擊組三隊人馬。組織就緒,孫高德一聲令下,掃描組立即對整個站點的IP地址進行掃描,包含同網段的IP地址,利用Solarwinds對站點的邊界路由掃描,獲得對方的路由信息……
《中國古代散文》的老教授正口齒不清地講著一篇優美的古代散文,那古漢語本已詰屈聱牙,再經過老教授漏風的嘴,孫高德更聽不清楚了。這時候,他接到了夥伴的短信息,說是整體的網絡拓撲圖已經畫出來了,他心中一陣狂喜,瞅個空子就溜出了教室。一回到學生公寓,他立即打開了電腦。這套公寓是一室一廳,本來住著兩個人,後來室友交了女朋友,小兩口就到校外租房住去了,孫高德樂得一人住著一套房子,行動越發自由了。
顯示器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行字:“通往電腦的路不止一條。”
是的,對他來說,通往電腦的路太多也太容易了,他不止一次地調用別人的電腦資料,就像掏自己的兜一樣方便,他不止一次地篡改他人的網站,好像逛大街順便吐口痰。曾經有個QQ好友對他惡言相向,他立即把對方的密碼給破解了。江湖傳聞,近幾年來幾次著名的網絡攻擊事件,都有他的身影:美國五角大樓計算機網絡、法國政府網絡、中國信息產業部官方報紙《中國電子報》網站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當他還是“菜鳥”的時候,他特別喜歡盜個QQ、郵箱什麽的,最多就是搞搞惡作劇。現在不同了,他開始用黑客技術賺錢了。他坐在電腦前,興奮地摩拳擦掌,檢視一遍網絡拓撲圖,進入專門的黑客交流群,向入侵組發布了侵入公司主機的指令。一百萬元,唾手可得!
入侵電腦網絡這種小兒科的事情,讓他們做就行,直到遇到難題了,他才會親自出手。此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登陸追遠網,開始破解“煙袋斜菲”的密碼,很快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在他的世界裏,隻剩下0和1兩個數字,甚至他自己也變成了無數0和1的集合體,就像《駭客帝國》一樣。當他聽到房門被敲響的時候,抬頭看看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而且他連燈都忘記開了。
他疑惑地皺皺眉頭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大部分同學都在上自習或者約會,誰會在這時候來找他呢?
“誰啊?”他走到門口問道。
“警察,開門!”
孫高德頓時蒙了,他不知道警察為什麽突然登門造訪,難道這幾天攻擊那家公司被發現了?可是怎麽會呢?明明滴水不漏的啊!他一拍額頭,心中暗罵道:“娘的,忘記更換服務器了。”此時也由不得他懊惱後悔了,連忙把門打開,然後笑嘻嘻地問道:“請問什麽事啊?”
5
彭菲菲已經很久沒有走進大學校園了,如今漫步在校園的林蔭樹下,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三三兩兩的女生說說笑笑地從她身邊走過,帶起一陣香甜的風,她不由得開始懷念起自己的大學時光。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今生今世恐怕再不可得了。
6號公寓樓掩映在一片雲杉叢中,周圍非常安靜,學生們大概是都上課去了,或者談戀愛去了。彭菲菲徑直走到3樓,找到了308房間,敲了敲門可是沒人應,用力一推,門竟然開了,原來門是虛掩的。
這是她查找的第二個IP地址,如果這個還不是“上帝主宰一切”,那最後一個IP肯定就是正確的目標了。客廳裏非常淩亂,幾雙球鞋橫七豎八地擺在地上,幾隻不配對的臭襪子東一隻西一隻地丟在地上。
臥室的門露出了一條縫,她推門而入。屋裏沒有開燈,但是電腦顯示器還開著,散發出清冷的光。就著那點光亮,她看到一個人趴在電腦前,似乎睡著了。
“你好。”彭菲菲叫了一聲。
但是那人毫無反應。
彭菲菲立即意識到出事了,她連忙衝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可是那人還是不動。她伸出食指搭在那人頸動脈上,已經沒有了脈搏,但是體溫還是溫的,這說明他死了沒多長時間。在她摸那人頸動脈的時候,發覺那人脖子上纏了一圈繩子,他是被勒死的。
2006年6月,遼寧的張蘭難忍家庭暴力用繩子勒死了丈夫;2006年8月,著名畫家蔡雲在北京家中被人用繩子勒死;2008年6月,安徽的張兆富用白紗線搓成繩子勒死了女友……繩子的確是絕佳的謀殺工具,處理得當還可以造成上吊自殺的假象。但是這人脖子上的繩子不是一般的繩子,繩子一端還掛著一個鼠標——那是一根鼠標繩。
彭菲菲心中疑竇叢生,也許這人就是“上帝主宰一切”,死於鼠標繩,就說明這人的死亡跟網絡脫不了幹係。她立即給蔣子良打了電話,然後將那人拖離電腦放在**。她坐到電腦前,正準備進行詳細檢查,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腳步聲,有人進來了,而且來者不善,因為那人是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的。屋子裏沒別處可躲,她幹脆一頭趴在電腦桌上,聽著那人悄無生息地走進屋。
這人會是誰呢?如果是這個死者同學的話,他不會不開燈的。那麽是凶手?可是凶手在殺人後為什麽還要返回呢?
那人已經離自己很近了,他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彭菲菲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她雙拳緊握,隨時準備出擊。那人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彭菲菲感到那人的手正向自己伸來,她再也不猶豫,猛地抬起頭直起身,抓著那人的胳膊就是用力一擰一拉。
彭菲菲雖是一介女流,可是擒拿格鬥的功夫卻是一等一的,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把蔣子良按倒在**,收拾得他服服帖帖。她這麽一擰一拉,一般的人立即會被摔個狗啃泥。可沒想到,那人反應更快,他立即抓住了彭菲菲的手腕,用力握住反向扳去,彭菲菲順勢站了起來,身子迅速轉了半個圈,化解了那人的扳勁,掙脫了那人的手之後,一跳跳到那人背上,雙臂緊緊地勒住了那人的喉嚨。那人也是了得,緊緊抓住彭菲菲的雙臂,手上用力,菲菲吃不了痛隻好鬆手,男人腰一彎,就把菲菲摔倒在地上。
彭菲菲這才知道,自己那點兒擒拿格鬥的功夫原來隻能對付一下老公,她正準備爬起來,那人卻已經欺了上來,一個膝蓋跪在她肚子上,正準備揮拳就打,卻忽然停住了。
因為,屋裏的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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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蔣子良的角度,他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老婆躺在地上,**高高地聳起,隨著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一個男人騎在老婆身上,左手按著老婆的肩膀,右手五指箕張,正準備抓向菲菲**,他身子俯衝下來,整個壓在了菲菲的身上,兩個人的臉蛋還貼在了一起。
從彭菲菲的角度,她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壓在身上的人滿臉大汗,額頭青筋暴起,左手把自己用力地摁在地上,右手準備捏向自己咽喉。可是當電燈突然亮起,那人眼色裏露出一絲驚恐,準備抓向咽喉的右手臨時改變了線路,隻聽啪的一聲,巴掌打在了地上。菲菲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重重地壓在了自己身上,胡子拉碴的臉蹭著自己嬌嫩的臉,她難受得要命。
從洪躍宗的角度,他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彭菲菲臉色酡紅,鼻翼冒出點點汗珠,眼睛裏充滿了憤怒,可是在電燈點亮的一刹那,憤怒消失了,代之以驚訝。他的右手已經出擊,由於用力過猛,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好身子一扭,將巴掌拍在了地板上,腕關節差點骨折,接著他就感到了菲菲溫潤的臉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彭菲菲和洪躍宗盯著對方同時問道:“怎麽是你?”
蔣子良以為在問他,冷冷地問道:“怎麽就不能是我?”
洪躍宗、彭菲菲二人趕緊站起來,一個連聲說著對不起:“真是對不住啊,嫂子!沒打疼你吧?”
彭菲菲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沒事,都怪自己學藝不精。”
蔣子良兀自嘟囔著:“你們在幹什麽呢?”
彭菲菲伸出食指,一勾一勾的,說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蔣子良嘟著嘴沉著臉走了過來,然後就被彭菲菲掀翻在地,彭菲菲騎在蔣子良身上,說道:“老娘被打成這熊樣,也不安慰兩句,還來問我在幹什麽。”
洪躍宗本來還挺尷尬,看到這情形,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要不我先回避一下?待會兒再看看這具屍體?”
聽到此言,蔣子良忙問道:“什麽屍體?”
彭菲菲說道:“這個學生被殺了。”
蔣子良站起身,也不顧得拍拍身上的塵土就跑到死者跟前。他把鼠標繩取下來,發現死者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兩隻眼睛像金魚眼一樣呼之欲出,但是沒有金魚眼好看,露出了大部分的眼白。除此之外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掰開死者的嘴巴,蔣子良將食指伸進去觸摸一下,說道:“體溫還沒有明顯下降,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小時之內。”
彭菲菲說道:“我懷疑他就是‘上帝主宰一切’。”
“連自己的命都主宰不了,還主宰一切?”蔣子良不屑地說道。
洪躍宗的意見跟菲菲一樣:“他死於鼠標繩,也許就意味著,他的死跟網絡有關。”
“對了,”彭菲菲問道:“老洪,你怎麽來了?”
“我接到報警中心電話就來了啊,一進屋看到電腦桌旁趴著一個人,我就覺得蹊蹺,剛想去看看死活,卻沒想到遭到了伏擊。”洪躍宗笑道。
但是,彭菲菲卻笑不起來,她眉頭越皺越緊,問道:“報警中心?誰報的警?”
“不是你嗎?”
“我沒報警,我隻給子良打了電話,子良,你給局裏打電話了嗎?”
蔣子良搖搖頭,說道:“沒有啊。”
彭菲菲說道:“那就奇怪了,難道是凶手殺人之後故意報警?”
蔣子良立即撥打110電話,報明身份之後,要求查一下剛才報警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接線生讓他稍等,過了一兩分鍾告訴他說,那個電話就在公寓樓下麵。
洪躍宗立即跟蔣子良衝下樓去。
彭菲菲看看屍體又看看電腦屏幕,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重要線索。QQ還登錄著,她雙擊小企鵝,很快在QQ群列表裏找到了“X007”,進入群,輸入“你好”,顯示機主用戶名正是“上帝主宰一切”。
客廳裏又傳來一陣橐橐的腳步聲,一個聲音高喊道:“孫高德,你大爺回來了,還不接駕!”
孫高德的“大爺”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他一進屋就看到一個標致的女人站在屋裏,隻是雖然標致,但是歲數卻偏大了點兒,心想這孫高德還有戀母情結啊。
“哎喲,金屋藏嬌啊,你好!”孫高德的“大爺”說道。
“你是誰?”彭菲菲冷冷地問道。
“你是誰啊?”那人反問道。
“我是警察。”
“哦,我是法官,哈哈哈,”孫高德的“大爺”根本不信這個漂亮女人那一套,可是他很快看到了孫高德,看到了孫高德脖子上的勒痕,他驚詫地問道:“你到底是誰?孫高德怎麽了?”
“死了。”
“啊?”
“你是他大爺?”
“不不不,我開玩笑的。”
“你叫什麽?”
“夏彬彬。”
“幹什麽的?”
“我是他同學,也算是室友。”
“什麽叫算是室友?”
夏彬彬說這個學生公寓是分給他和孫高德一起住的,但是後來他跟女朋友到外麵租房子了,就隻有孫高德一個人住,他今天回來是找孫高德借筆記用。
彭菲菲繼續問道:“孫高德經常上網嗎?”
“是,我每次見他,他都是在上網。”
“你知道他在網上的昵稱嗎?”
“別的不知道,隻知道QQ的昵稱是‘上帝主宰一切’,因為他名叫高德,跟英語單詞GOD諧音,所以就取了這麽個昵稱。”
“他沒法借筆記給你了,你走吧。”彭菲菲說道。
夏彬彬咕噥著說道:“這棟樓就是邪氣,幸虧我搬出去了。”
“怎麽邪氣了?一個當代大學生還信這些?”
“大概一年前還是半年前,我記不清了,一個女生從20樓跳下去了,摔死了,你知道是哪個房間嗎?2008!我們這裏是308,她從空中自由落體的時候,我都看到她了。我一想到這事就害怕,所以後來一有了女朋友馬上就搬走了。”夏彬彬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懷疑,孫高德是被那個女鬼勾走了。”
他本想嚇唬一下這個漂亮的女警,誰知道身後突然一聲暴喝:“放你娘的狗臭屁!”他嚇得一個冷噤,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兩個彪形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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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2年的夏天,在阿根廷的一個名叫內科愜阿的小鎮上,發生了一件血腥的謀殺案。單身婦女弗朗西斯卡報案:她的兩個孩子被人用石塊砸破了腦袋,殺死在家裏。拉普拉塔警察局警長阿爾法雷茲帶著警官沃塞蒂係來到現場搜查,見到了門框上有一個棕褐色的手指血印。當時,沃塞蒂係正在研究人的手指指紋的差異,經過比對發現,這名單身婦女竟然就是殺人凶手。
這是世界上第一次利用指紋破的案。當然也有人不同意,那就是中國人。很多中國人有一種癖好,喜歡找出各種佐證,企圖把所有人類文明的第一次都歸到中國人名下,按照這種說法,發現美洲的不是哥倫布,而是太監鄭和;發明攝影術的,不是德國的約翰·海因裏希·舒爾茨,而是中國的墨子,因為他很可疑地發現了小孔成像;就連西方人普遍的分餐製,也是中國人的發明,理由是《史記·孟嚐君列傳》裏的一段記載……這從根本上反映了一種民族不自信的心理。如今,有人說指紋破案也是中國人的發明,甚至在兩千年前的戰國末年就已經使用了。據說,兩千年前,我國的司法人員就發現,三個月的胎兒就開始在掌蹠部位萌生花紋,到六個月完全形成,獨一無二,終生不變。
不管這種破案的方法是誰發明的,如今已經被世界各國的警察采用,畢竟比之DNA鑒定,指紋鑒定成本要低很多。可是蔣子良卻遇到了麻煩,自從李天亮被殺開始,他都在現場尋找嫌疑人的指紋,結果一無所獲,這是一個很狡猾的凶手。不知道勒死孫高德的凶手,會不會也把指紋抹得幹幹淨淨。
電話亭就在公寓樓的門洞旁,是一部投幣電話。
洪躍宗熟練地從電話聽筒上提取著指紋,一會兒的工夫就用膠帶紙把指紋提取出來了。由於這是公用電話,每個人拿話筒的姿勢又不一樣,有的人喜歡拿著上端,有的人喜歡拿著下端,所以光是聽筒上就有七八個成形可用的指紋。洪躍宗還不放心,又在電話亭的間壁上提取,蔣子良瞪大了眼睛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洪躍宗雙手拿著膠帶紙,小心翼翼地往間壁上貼,那上麵他已經用粉末把指紋顯出來了,聽著蔣子良的問話,他小聲說道:“你想想看,很多人打電話不會老老實實拿著話筒的,另外一隻手會習慣性地扶著間壁。”
“哇,如果年終優秀員工可以投票選舉,我一定投你一票。”
“拉倒吧,你還是投嫂子吧。”
洪躍宗忙活半天,一共提取了十二個指紋,他無奈地說道:“隻能一個個排查了。”
而蔣子良卻被稍遠處一座學生公寓樓吸引住了,他專注地看著一樓的一個窗戶,一個女大學生正坐在桌旁看書,時不時地甩甩頭發看一眼窗外。
“子良,都是已婚的老男人了,看什麽看?”
“你懂什麽?我這是在辦案,走,我帶你跟美女聊聊天去。”
“這事待會兒要不要跟嫂子匯報一下?”
“千萬別跟她說。”蔣子良說道,“她要是知道我看美女了,肯定會跳出來要幫我把人家按住。”
美女長發,臉蛋白皙,是那種人看了就想犯罪的女人,但是蔣子良並不想犯罪,他畢恭畢敬地走到窗前,非常禮貌地敲敲窗玻璃,問道:“同學,你好。”
美女嫣然一笑:“你好。”
“我們是市局的警察,請問你一直坐在這裏看書嗎?”
“是啊。”
“看了多久了?”
“嗯……”美女看看手機,“快一個小時了吧。”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人用過對麵那個投幣電話?”
“看到過一個人。”
“什麽時候?”
“大概二十幾分鍾了吧?”
“你看清他長什麽樣了嗎?”
“天這麽黑,我怎麽看得清啊?不過,那人是長頭發。”
“是個女人?”
“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長頭發的不一定是女人,沒聽說過嗎?”美女嗬嗬一笑。
蔣子良有點發窘,繼續問道:“他身高大概多少?”
“不好意思,我對這個沒什麽概念啊。”
美女看了兩人老半天說道:“看不出來。”
蔣子良氣得夠嗆,心裏想著胸大無腦,嘴上說著:“身材呢?偏胖還是偏瘦?”
美女打量二人一眼,指著洪躍宗說道:“跟他差不多。”
“還有其它什麽特征嗎?”
“警察叔叔,我隻是看書看累了偶爾看看窗外,又不是一直在這裏盯梢,我哪能看那麽仔細啊?”
蔣子良失落地離開了美女的窗戶,心想自己難道真的老了?都被人叫叔叔了。兩人回到308寢室,就聽到一個男生的聲音故作神秘地造謠,洪躍宗大喝一聲:“放你娘的狗臭屁!”夏彬彬緊張地看著兩個人,尤其是說話的那人滿麵赤紅,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剝了,隻聽他繼續說道:“敢來嚇唬我嫂子,是不是想跟我們回去好好聊聊啊?”
“不了,不了,你們聊你們聊。”夏彬彬嚇得落荒而逃。
8
權聰對蔣子良等人的行為很不滿意,認為他們搶了自己的飯碗,當他俯身在孫高德屍體旁檢查了一遍毫無新的發現時,他嘟囔著說道:“你們破壞了現場,連指紋都提取不到了。”
回到局裏已經很晚了,但每個人都毫無睡意,已經有一宗《孟子》連環謀殺案毫無頭緒了,現在又多了一起鼠標謀殺案,怎麽能不讓人頭疼?蔣子良把洪躍宗提取的十二個指紋輸入電腦,然後在指紋庫裏排查,沒有找到符合特征的指紋,這說明凶手要麽是初犯沒有前科,要麽就是像《孟子》殺手一樣非常狡猾,沒有留下指紋。
彭菲菲說道:“孫高德被人用鼠標繩勒死,此前他準備公布人肉搜索的重要線索,會不會是有人要阻止他這麽做才殺了他呢?”
“有這可能。”蔣子良說道,“劉振輝說,孫高德正在破解‘煙袋斜菲’在追遠網的密碼,如果孫高德沒有被殺,那麽今天晚上這個密碼可能就會被破解。我想,‘煙袋斜菲’很可能就是凶手。”
洪躍宗猶豫著說道:“這麽說,有點兒武斷啊。”
“這畢竟是一種很重要的可能性。”蔣子良字斟句酌地說道,“我們不妨把孫高德沒做完的事情做完,破解‘煙袋斜菲’的密碼。”
“我覺得……涉及到人肉搜索,還是謹慎一點兒。”洪躍宗說道,“萬一凶手不是她,你把人家搜索出來,她就不得安寧了。到時候,輿論的矛頭就指向我們了。”
“我們這是辦案需要,又不是發動網友人肉搜索,找出‘煙袋斜菲’的真實身份之後,如果她不是凶手,我們也不要公布她的信息,所以她不會不得安寧。”
要破解賬號密碼有很多種辦法,對每種辦法,蔣子良都很熟練。他從小就對破解密碼感興趣,那時候很多同學尤其是女同學喜歡寫日記,日記本還帶密碼鎖,蔣子良特別喜歡把女孩子密碼鎖鼓搗開偷窺少女隱私的感覺。後來他開始接觸電腦,依然對密碼感興趣,學習了很多黑客知識,後來怕誤入歧途才報考了警察學校,因為當了警察,就可以以辦案的名義來動別人的密碼了。此時他摩拳擦掌,正準備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彭菲菲卻笑道:“子良,你已經異化成黑客技術的奴隸了。”
“因為你現在很依賴黑客技術啊,”菲菲嘲笑道,“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警察,而不是黑客。要查‘煙袋斜菲’的真實身份,隻要去追遠網問問就行了嘛!”
蔣子良一拍腦袋,說道:“哎呀,忘記了,我是警察啊!”
洪躍宗說道:“子良,你可千萬不能下崗,你要是下崗了,我們的網絡安全就是一紙空談了。”
彭菲菲沉吟道:“我擔心的是,X007群裏還有其他高手也在人肉搜索這個‘煙袋斜菲’。”
“那我們就抓緊時間。”洪躍宗說道,“爭取早點兒把‘煙袋斜菲’找出來。”
“無濟於事,”彭菲菲說道,“我們找‘煙袋斜菲’是為了證明她是不是殺人凶手,而網友找她,是為了讓她當X007的教主,劉振輝等人找她,是為了報複她。”
洪躍宗沉默了,而此時蔣子良打開了追遠網,剛看了一個標題便高叫道:“老洪,快過來看看。”
追遠網首頁的通欄大標題是:《白衣天使還是白眼狼?個人信息大曝光》。
洪躍宗二話不說搶過鼠標點擊進入,整個人頓時懵了,恨恨地說道:“媽的,簡直是胡鬧!”
周璿的電話號碼,家庭地址,畢業院校,工作經曆全都公布了。洪躍宗趕緊給周璿打電話,可是卻關機了。彭菲菲關切地說道:“老洪,周璿現在是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你趕快找她去。”
“好好,我馬上過去。”洪躍宗說完一溜煙地跑遠了。
蔣子良登錄QQ,X007群已經歡騰一片了,網友們紛紛留言祝賀,慶祝第五道《網絡通緝令》人肉出了結果,同時大夥更加期待教主的大駕光臨,可是教主一點兒沒有露麵的意思。此時,額手相慶的網友們並不知道,死神已經張開了它的臂膀,隨時準備吞噬無辜的生命。
“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去追遠網看看?”彭菲菲說道。
“把網監處小張帶上吧,他平時跟各個網站的網管聯係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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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總是突然發生的,經過安排的愛情就不是愛情了,愛情是什麽?誰也不知道。周璿也沒想到,在自己人生的第27個年頭,愛情會突然降臨。從中學開始,平均每年都會有三到四個男生追求她,但是她從來沒有心動過。那天在醫院遇到了洪躍宗,她才第一次體驗到心怦怦直跳的感覺,不過作為一個女人,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畢竟認識才三天,她怎能向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呢?在她看來,洪躍宗是一個沉默的男人,沉默的男人有時候魅力無窮,他請自己吃過兩次飯,每次話都不多,每次他都是欲言又止,這讓她覺得洪躍宗很可愛。老實巴交的男人會給人安全感,半年多來,這是她第一次有了一種踏踏實實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從今天晚上十點一刻開始就不複存在了。
周璿放下電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早等著這一天了。既然被人肉搜索了,這種事情就躲不過去。
這之後,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響,每個電話不是謾罵就是詛咒,周璿冷冷地笑了,幹脆把手機關了。這群網絡暴民,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見到不公平的事,就想憤怒地“路見不平一聲吼”。而網絡上的憤怒是最安全的,在馬路上看到持刀歹徒,你會憤怒,但是要與歹徒搏鬥,你就得想一想了,因為你會擔心打不過歹徒。而在網絡上,對“壞人”口誅筆伐就沒有這種風險,所以,網路上的孤膽英雄總是比現實中多。投身到人肉搜索的遊戲中,就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人,以前人們說“最愛國的人在國外”,現在“最英雄的人在網上”。如果讓他們站在自己麵前,他們還敢那麽放肆地謾罵自己嗎?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周璿還是感到了一絲恐懼,她不知道這股無名之火會燒到什麽程度,不知道自己最終能否得救。這個時候,她太需要一個肩膀了,太需要一個安全的港灣了。
孫治海的老婆唐麗婷曾經想過“我還不如死了呢”,於是幾個小時後她就死了,這就叫心想事成。如今,周璿也心想事成了,她的“肩膀”來了。當她聽到咚咚的敲門聲的時候,她就知道肯定是洪躍宗來了,這就叫心有靈犀。
洪躍宗一進屋便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周璿微笑著搖搖頭,看著洪躍宗,眼睛裏淚光閃閃,輕輕說道:“沒事。”
“你這個人,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洪躍宗歎息一聲感歎道,“你還真能沉住氣啊。你家庭地址也泄露了,沒人找上門來吧?”
“沒。”
“你能不能多說幾句話啊?”
周璿卻朝前一撲,緊緊地抱住了洪躍宗的腰,洪躍宗當即就愣了,渾身僵硬不知道該怎麽辦,雙手在空中舉起來又放下去,放下去又舉起來,最終還是放下了,他終於沒抱住周璿。這事要是被蔣子良他們知道了,肯定會笑死。
周璿已經感到了洪躍宗的不自然,但是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好男人越來越少了,一旦遇到了就要緊緊抓住,要不遲早會被其他人搶走。洪躍宗再怎麽鐵石心腸,也會被似水柔情融化。
“你還是忘不了她?”周璿問道。
“嗯,”洪躍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然後又問道,“你還有其它地方住嗎?”
周璿離開了洪躍宗的胸膛,說道:“沒有。”
“要不,你先到我家躲躲,我怕有人上門騷擾你。”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洪躍宗忍不住大聲說道。
“因為……因為……我要保護你,讓你不受傷害。”
周璿哼了一聲,笑道:“那你就住我這裏吧,你睡沙發,也可以保護我。”
洪躍宗遲疑著,感覺怪怪的,而周璿已經把枕頭和被子搬到沙發上了。
10
武澤峰每天都在進行“戰爭”,沒有硝煙的戰爭更加殘酷激烈。戰場是網路,交戰雙方是武澤峰和不知名的黑客。作為全國最大的娛樂門戶網站之一,追遠網幾乎每天都會受到攻擊,武澤峰是追遠網的網絡安全工程師,他的工作就是保衛追遠網,大部分時間是防守,有時候也會反擊。他工作已經三年多了,各種黑客攻擊的手段都算見識過了,有的黑客偽裝得非常巧妙,但是他已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可以識別任何偽裝。
問題從昨天開始出現,他上網的時候,電腦上突然彈出一個對話框,提示網絡連接被中斷,要求他重新輸入用戶名和口令以恢複網絡連接。這是非常小兒科的黑客攻擊,他輕輕鬆鬆就把這次試探給擋了回去。
今天上午,他又收到一封郵件,說他有機會中獎香港三日遊,郵件提供了一張注冊表單,隻要寫下用戶名和密碼就可以參加抽獎。武澤峰輕蔑地一笑,這種郵件都算不上黑客攻擊,其實隻是利用了人們普遍的貪念以及惰性。所謂貪念自然指的是貪圖誘人的獎品,而所謂惰性,指的則是很多人填寫的用戶名和口令與他們在公司網絡登錄時使用的用戶名和口令一模一樣。黑客隻要拿到這套信息,就可以輕鬆入侵整個網絡。不少人看到陷阱之後會躲過去,而武澤峰覺得光是躲過去就沒啥趣味了,他填寫了注冊表單,立即發送了。用戶名是:我是你爸爸。
此時,武澤峰尚不知道,追遠網上的一個用戶名已經成為一個重要目標,一個黑客抱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心理,正在窮追不舍。
追遠網的安全係統使用的是迄今為止世界上最先進的加密技術,用窮舉攻擊法,1億名高水平黑客,每人每秒攻擊10億次,晝夜連續攻擊,也需要16億年,技術風險相當於零。但是武澤峰也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網絡安全一刻都不能鬆懈,否則將會滿盤皆輸。
問題從今天傍晚變得嚴重起來,他發現有人正在掃描整個站點的IP地址和邊界路由。武澤峰立即行動起來,跟黑客展開了一場激烈的鬥智鬥勇。IP顯示,攻擊來自毛裏塔尼亞,他知道這是黑客使用的代理服務器地址。這個黑客是個急性子,還沒掃描完整個IP地址,就已經試圖釋放木馬了。武澤峰不禁笑了,這麽小兒科的黑客也敢到追遠網來蹚渾水。他忍不住技癢,決定狠狠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黑客,他準備了一款“熊貓燒香”。
如今,他坐在值班室裏,看著電腦屏幕,想著傍晚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這時候,市公安局網監處的小張帶著一男一女兩個警察走了進來,他連忙站起來問道:“張警官,有什麽可以效勞的?”
小張說這兩個警察一個叫蔣子良,一個叫彭菲菲,正在追查一起連環謀殺案,而這起案子需要追遠網的大力配合。
“好說好說,這都是應該的,不知道兩位警官需要我做什麽?”
蔣子良說道:“追遠網上有個ID是‘煙袋斜菲’的用戶,我們想查一下她的真實身份。”
武澤峰嗬嗬地笑了:“怎麽都對我們的數據庫感興趣啊?今天還有黑客攻擊我們網站呢。”
彭菲菲連忙問道:“怎麽樣?保護住了嗎?”
“差點兒失守,還好黑客最後不知道什麽原因停止了攻擊。”
蔣子良說道:“那個黑客的IP顯示是毛裏塔尼亞吧?”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武澤峰吃驚地問道。
“攻擊你們的是一個大學生,他之所以停止攻擊了,是因為他被殺了。”
武澤峰驚愕地看著三個警官,覺得是天方夜譚。彭菲菲說道:“應該是凶手停止了攻擊,他把網線拔了。他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黑客查到‘煙袋斜菲’的資料。”
“看來這個‘煙袋斜菲’大有來頭啊。”武澤峰說著進入了用戶數據庫,輸入“煙袋斜菲”,點擊確定,身份證信息瞬間顯示出來。
彭菲菲皺著眉頭,疑惑地說道:“是他?怎麽會呢?”
“這年頭,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蔣子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