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一怔:“你祖父?”

這剛提到他不久,他就來了?如此不抗念叨?

“也有可能不是。”

辛芷柔聲道:“但無論是與不是,能避開山中巡查之人定不簡單,先去看看再說吧。”

“這還真是多事之秋呢。”

秦凡笑了笑,大步朝屋外走去。

辛芷和秦慕瑤立即跟上。

說實話,秦凡巴不得是辛芷祖父,因為他對於這位宋國殘留勢力的領路人,還是很期待的。

黑龍寨,寨門樓。

三人站在高處,可以清晰的看到吊橋前的來者。

來者頭戴鬥笠,卻難掩那兩鬢斑白的發絲,其一身黑色素衣,紅色腰束。

他沒有佩戴任何兵器,雙手空空,年邁的身軀看上去有些病態。

秦凡看向辛芷,輕聲問道:“下方之人,可是你祖父?”

“是……”

辛芷眼眸中難掩擔憂,“比起年前,祖父看上去更蒼老了。”

秦凡揮手,同時大步朝樓下走去。

‘吱吱’的聲響不斷,寨門開啟,吊橋下放。

來者邁步,通過吊橋。

當他走到寨門前時,秦凡三人也剛好走出寨門。

“祖父……”

辛芷行禮。

“嗯。”

老者摘下鬥笠,眼神中難掩病態,卻又暗藏著足以震動山河的殺伐氣。

秦凡暗自心驚。

此人身上不僅有儒家的儒氣,更具兵家肅殺氣。

兵儒並蒂雙翹楚!

食鹿屋《翹楚集》中有著明確記載,整個九州,雙翹楚者不超五人。

其中宋國有一人。

那便是以一己之力創建麒麟衛的……

“小子秦凡,見過稼軒先生。”

秦凡拱手。

“眼力不錯。”

被秦凡看穿身份後,老者並未驚訝,反而一語點破秦凡出身,“逐鹿書院的夫子,總算教出一個還能看得過去的弟子。”

秦凡對老者邀請道:“先生請。”

後者邁步,進入寨中。

他的步伐有些病態,身體好似病入膏肓一般。

辛芷攙扶著他,眸中泛起淚花。

身為醫家魁首,沒人比她更清楚老者的身體狀態,這是連年征戰間留下的隱疾,近乎無藥可醫。

辛芷道:“祖父,秦公子已幫著尋回無字醫經,待芷兒精通後,您的身體應該……”

不等她說完的,老者打斷,“生老病死乃天命,強求不得。”

辛芷未言。

老者一步步走在寨中。

寨中不少老幼皆好奇的打量著他,同時老者也在打量著他們。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麽。

瘸子和瞎子出現在角落。

雙方對視一眼,皆未言語。

待老者走遠後,瘸子輕聲道:“雖已病入膏肓,但隱藏在體內的殺伐之氣卻依舊磅礴。”

瞎子輕歎道:“宋國,真的配不上這等人傑。”

書房中。

老者和秦凡對坐。

辛芷站在老者身旁,秦慕瑤則站在秦凡身後。

老者看向秦凡,輕聲道:“你很不錯。”

他這一路走來,看到了很多,也聽到了不少。

辛芷聞言輕笑。

因為能讓其祖父說很不錯的人,放眼整個天下也沒幾人。

秦凡道:“稼軒先生謬讚了。”

“看到你無恙,老夫便也就安心了。”

老者看向辛芷,緩緩起身,“既已做出抉擇,以後的路就全憑你自己了,希望你能夠走到終點。”

“芷兒會的。”

辛芷行禮。

“老夫也該走了。”

說話間,老者朝屋外走去。

辛芷出聲道:“您這麽快便要走嗎?”

“人老了,心中記掛的事兒也多了,如今隻想再親眼看看這大好河山。”

老者語氣坦然,轉身看向秦凡,“生逢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建萬世霸業。望你以後能如此時一般,守住暴與仁之間的那根線。”

秦凡拱手道:“小子謹記。”

老者邁步,準備離開。

“主人。”

這時,林渠跑來,“讓我與您一同隨行吧。”

“此地更需要你。”

老者拍了拍林渠的肩膀,“做好你該做之事。”

“是。”

林渠低頭,瞥了一眼秦慕瑤後,欲言又止。

老者笑了笑,並未言語。

秦凡能猜到林渠想說什麽,但礙於辛芷之前的話,他無法開口。

辛芷看了一眼秦凡,走到老者身前,柔聲道:“祖父出行,身邊沒人照顧怕是不妥。”

說到這裏,她指向秦慕瑤,繼續說道:“林叔因瑣事無法離寨,那便讓秦姑娘隨祖父行一段路吧,這樣芷兒也能安心一些。”

老者看向秦慕瑤,輕聲道:“你可願隨老夫同行?”

“慕瑤求之不得。”

秦慕瑤行禮,“能與先生同行,是我的榮幸。”

“既如此,那你便與老夫同行三百裏吧。”

說罷,老者便邁步出屋。

秦慕瑤看了一眼秦凡,隨即大步跟上。

寨門樓上。

林渠站在一旁。

秦凡和辛芷並排而站,他望著漸行漸遠的老者和秦慕瑤,輕聲道:“多謝了。”

同行三百裏,能領悟多少就看秦慕瑤自己的造化了。

“無需謝我。”

辛芷柔聲道:“我隻是怕祖父無人照料罷了。”

秦凡笑了笑,未言。

麒麟衛那麽多人,老者豈會無人照料呢?

“哎……”

林渠一聲長歎,“想當年主人也是氣吞萬裏如虎,如今卻也抵不住歲月的侵蝕。”

“氣吞萬裏如虎?”

秦凡一怔,“林叔,您這句話是從何處聽來?”

林渠道:“並非聽聞,而是主人寫的詩詞。”

秦凡出聲道:“那不知稼軒先生還寫過什麽詩詞?”

林渠道:“很多,都在小姐屋中。”

辛芷柔聲道:“公子對詩詞感興趣?”

秦凡道:“有些興趣。”

老者與秦慕瑤已走遠,三人來到辛芷房間。

辛芷取出一本詩集,遞給秦凡。

秦凡打開觀閱,每看一篇,他的神色便愈加震驚。

亂世尚武,很多人的詩詞都未發表,哪怕逐鹿書院中都未錄入。

故此,很多人的詩集都是自留的,為的是亂世結束後,於盛世中傳揚。

此為文化底蘊。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秦凡握著詩集的手掌輕顫,“稼軒先生是你祖父的字嗎?”

“不是。”

辛芷搖頭,柔聲道:“祖父原字坦夫,後改字幼安,後號稼軒。”

“這樣啊……”

秦凡前世盡研究軍械了,對曆史了解沒多少,根本不知道辛芷祖父的號是什麽。

故此,他在逐鹿書院看到‘稼軒先生’時才未多想。

“朱十六……”

秦凡一開始以為這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此時再聯想到朱十六,這個世界好像跟他想象中不一樣。

……

與此同時,乾國,太平縣。

戰亂會伴隨著疾病與瘟疫,道袍男子不忍生靈塗炭。

他的身份正是食鹿屋三人之一:俶龍。

這段時間內,俶龍遊走在太平縣各地,為染病的百姓們免費救治,且自掏腰包購買糧食,以讓難民充饑。

然。

一人之力終難以解決眾難,更何況俶龍身上的銀錢也已見底。

“大哥。”

就在這時,其弟驅趕著馬車,帶著錢糧來到了太平縣。

俶龍愣神道:“你二人怎會到此?”

其二弟道:“咱爹就是那樣,刀子嘴豆腐心。別看他說不認大哥這個兒子,但大哥走後沒多久,他便讓我們帶上錢糧來此了。”

俶龍有些不忍,“可你二人與我一同待在此地,豈不誤了你們的前程?”

其三弟道:“大哥出身逐鹿書院都不怕耽擱前程,我們怕啥?”

“哎……”

俶龍輕歎,“說實話,我知如此行事會對族中,對自己皆不利,可是……”

說到這裏,俶龍起身看向密密麻麻,近乎無窮無盡的難民,語氣中難掩憐憫:“當我看到餓殍遍野盡白骨,難民鍋中皆易子時,我心……是真的不忍。”

其弟上前,麵色凝重道:“放心吧大哥,這亂世之下,無論以後的路會如何,我與三弟定會一直跟著大哥同行。”

俶龍聞言,有些感觸的拍了拍二人肩膀。

……

虞國,梁州之地。

求賢館外。

“趕緊走吧,你不符合求賢的要求。”

求賢館的人正在驅趕一名男人。

男人約二十歲的年紀,被推出門外後,出聲道:“不知館主可否看過我的文章?”

“區區鹽幫出身,你的文章還用看?”

古時為官,本就對出身很看重,更何況世家當道的亂世了。

無論是乾虞也好,北黎也罷,想要在朝中為官,多多少少都與世家脫不開幹係。

男人問道:“你難道沒和館主說,我出身逐鹿書院?”

那人問:“你難道是割鹿堂出身?”

“不是。”

男人搖頭。

“那不就得了?除了割鹿堂的人能無視出身之外,逐鹿書院可不行,畢竟能進書院的人太多了!”

那人不屑道:“趕緊滾吧,別浪費老子時間。”

男人笑了笑,轉身離去。

他的確不是割鹿堂出身,因為他出身於食鹿屋。

是的,他便是戾鳳。

不過卻無人知曉他的身份,虞國雖知戾鳳在境內,卻不知是誰,所以尋無可尋之下,才建立求賢館。

“罷了,罷了……”

戾鳳眼神逐漸陰厲,“原本還打算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從其內部瓦解。但如今看來,倒不如全部殺光來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