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隻知墨家‘兼愛非攻’理念。
卻不知其尚賢、尚同、節用、節葬、非樂、天誌、明鬼、非命理念。
毫不誇張的說，墨家的思想，是最接近共產思想的。
“籌碼？”
男人眉頭緊皺，問道：“魁首的意思是讓墨家支持黑龍寨？”
辛芷柔聲道：“如此最好。”
男人的臉色逐漸凝重，沉聲道：“魁首可知，此事違背我墨家理念？”
“你是否過早下結論了？畢竟你怎知，我家公子是攻還是誅？”
墨家將非正義之戰稱之為攻，正義之戰稱之為誅。
男人沉默數息後，方才開口道：“此籌碼太大，魁首如此行事與趁人之危何異？怕是有損醫家盛名吧？”
這鍋甩的太大，辛芷自然不會去接，柔聲道：“是你主動說的支持黑龍寨，我可未提及此事。”
“魁首還是直言吧，需要墨家付出什麽？”
男人不想繼續口舌之爭。
“墨家機關術獨步天下……”
辛芷開口。
但不等她說完的，男人打斷道：“魁首有些強人所難了，你應知曉，機關術如同醫家的醫經一般，乃巨子不傳之秘。”
秦凡聽著兩人的對話，眼神中難掩精芒。
機關術，乃墨家亂世之中的立身之本。
雖無前世電影中那般誇張，但連弩車、轉射機、藉車等器械，可都是守城之利器。
“我話未說完呢，你急什麽？”
辛芷看向男人，柔聲道：“機關術之事我自然知曉，定不會強人所難。但機關術再精妙，亦需工家出手打造。
當時工家一部分融入到農家，一部分隨黑龍騎消失。若我沒記錯的話，融入農家的那一部分多是些工家凡輩，因為那一部分工家的翹楚皆被墨家巨子吸納。”
男人道：“他們之前雖是工家的人，但如今早已和墨家水乳交融，不分你我。”
“人，我家公子不要。”
辛芷莞爾輕笑，柔聲道：“我家公子要的是工家的鐵匠鍛造法，這個籌碼，不過分吧？”
男人沉默片刻，抬頭問道：“魁首指的哪方麵？”
辛芷柔聲道：“軍備。”
男人直言道：“軍備包括的東西太多了，在下隻能答應三種。若魁首覺得可行，便自己選出三種。”
“弩機、箭矢、甲胄。”
辛芷很清楚秦凡現在最缺什麽。
“可以。”
男人點頭，隨即瞥了身旁女子一眼，朝辛芷問道：“那不知魁首多久可以醫好她？”
辛芷低頭計算了一下時間，柔聲道：“約需半年左右。”
“半年？”
男人皺眉，“時間太久了。”
“若隻是簡單救治，半月即可，若想去病根，最少半年。”
辛芷看向女子，柔聲道：“沒辦法，她這病拖的太久了。”
男人和女子相視一眼，未言。
辛芷道：“墨家能讓你來，想必你是墨家翹楚之一吧？”
“在下墨雲。”
男人拱手。
女子拱手道：“墨沁見過醫家魁首。”
辛芷點頭，看向墨雲，“你身為翹楚，定懂鍛造之法。這半年期間，你可將那三種鍛造法教給林叔，而我則全力醫治墨沁姑娘。”
墨雲點頭，拱手道：“如此，便有勞魁首了。”
“公子。”
辛芷看向秦凡，柔聲道：“該為客人安排住處了。”
秦凡點頭，打開房門喊來一人，讓其去安排住處。
墨雲二人並未在此多留，因多日顛簸，墨沁得需要休息，否則身體受不住。
簡單和秦凡客套幾句後，他們便去住處了。
房間中隻剩秦凡和辛芷。
辛芷輕聲道：“墨沁的病，慢則一月，快則半月。”
“呃……”
秦凡愕然。
辛芷柔聲問道：“公子應該明白我為何故意將時間拖延到半年吧？”
“多謝了。”
秦凡自然能明白辛芷的用意。
一，為了更快的習得工家鍛造法。
二，墨家之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接觸到的，自然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謝字便不必說了。”
辛芷莞爾輕笑，“壞人我做了，接下來的好人便由你來做，別忘記你我的約定。”
“不管怎麽說，今日也算解決了我一大心病。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秦凡的心病就兩個。
糧食的藥是鳥糞，複合弩的藥是弩機。
如今良藥已齊，藥到病除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賞賜？”
辛芷輕笑道：“你能給我什麽賞賜？”
秦凡道：“比如，醫家還有沒有流落在外的醫經之類的？”
“醫家不至於什麽東西都丟吧？”
辛芷一邊收拾茶杯，一邊說道：“至於其他的東西，我好像都不缺。”
秦凡伸開雙臂，“那就給你個擁抱吧，以示鼓勵。”
辛芷聞言，身軀明顯一頓。
她放下手中茶盤，給了秦凡一個白眼，“你能不能正經一些？寨中瑣事都處理完了？還是說，接下來你無事可做了？”
“得，還真有件事需要處理。”
秦凡朝門外走去，擺手道：“金瘡藥那邊加快一下速度，我有預感，北黎用不了多久就會亂套了。”
……
從辛芷這裏離開後，秦凡在寨中徒步緩行。
兩個舊的心病沒了，但新的心病卻又出現了。
這次從金家得到的信息讓他腦子裏很亂，回寨的途中到現在，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和瘸子等人攤牌。
“哎……”
秦凡輕歎。
雙眸中的迷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決。
現在的黑龍寨，已經不是之前的一百多人了，他背負著近十萬人的命運。
故此。
有些事情他必須要麵對。
雜院中。
瘸子五人正躺在太師椅上曬太陽。
自黑龍寨步入正軌後，他們五人幾乎是退休狀態，除了曬太陽就是湊一塊兒瞎聊。
秦凡邁步走進院中。
瘸子拄著拐杖起身道：“寨主，你怎麽來了？”
“現在寨子裏這麽多事需要處理，寨主竟還想著來看我們五個老家夥，真是讓我等受寵若驚啊。若是老寨主還在，定會感到欣慰……”
瞎子緩緩起身，說著說著，又開始抹眼淚。
“……”
秦凡未言，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在他的印象中，瞎子是個很感性的人，稍微碰到點兒事就會抹眼淚。
但如今來看，這家夥的演技確實挺好。
“寨主怎麽不說話啊？”
瞎子抓住瘸子的手腕，怒罵道：“寨主是不是根本就沒來？你個老不死的是不是又在騙我？”
瘸子剛想回話。
但不等他開口的，秦凡打斷道：“瞎叔，這麽多年了您幾位也累了，該歇歇了。”
語落。
除了傻子外，瘸子等人齊齊皺眉，因為這話怎麽聽都有些不對勁兒。
秦凡道：“您幾位難道就沒什麽想與我說的？”
“寨主這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瞎子哈哈笑了幾聲，“我們這幾個老家夥不一直在歇著嗎？哪還能累得著啊？”
秦凡見瞎子還在裝傻充愣，語氣中難掩不悅，“我爹的身份我早已知曉，此番外出，有人說龍紋劍乃秦皇佩劍，於是我又得知了我娘的身份。”
“……”
瞎子聞言，也不再嘻嘻哈哈，表情逐漸嚴肅。
“大秦五殘……”
秦凡輕笑，“對於您幾位，我在逐鹿書院時便早有耳聞。
隻不過當時我沒往這方麵去想，畢竟我們朝夕相處這麽多年，我以為我不會看走眼。但結果卻是，我的確看走眼了。
您幾位也的確沉得住氣，黑龍寨覆滅時都未出手。
這一點兒我能想得通，畢竟那群人本就不忠，死了也就死了。
可我想不通的是，我爹負傷，你們依舊未出手！這是不是說，你們一直在等待且謀劃著什麽？”
“呼……”
瞎子呼出一口氣，輕聲道：“聰明反被聰明誤，有時候想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哦？”
秦凡笑了笑，“您知道我在想什麽？”
“除了我之外，他們可都是看著你長大的，我雖眼瞎，但心不瞎。故此，我很了解你。”
瞎子朝前邁步，隨口道：“你無非在想，我們幾個是否在為二皇子謀，待時機一到，便會把你當做墊腳石。”
秦凡聞言，微微皺眉。
大秦五殘。
能留名之輩，絕非庸人。
他們能看穿秦凡，但秦凡卻看不穿他們。
瞎子輕歎，“王賁負傷之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此事所涉極廣，區區山匪可傷不了他。”
秦凡雙眸微眯，“那是誰傷的？”
“現在的你，還沒資格知道。”
瘸子開口，語氣嚴肅道：“你隻需記住一句話，我們不會害你便是了。”
秦凡沉聲道：“他是我爹，我沒資格知道？”
“待你兵馬達到三十萬，就算你不問，我們也會告訴你一切。”
瞎子緩步朝秦凡邁步，邊走邊說：“總之你相信我們也好，不相信也罷，有些事情在時機未到之前，是不能說的。一旦說了，不僅黑龍寨的人都會死，就連潛龍山周邊百裏，都將雞犬不留！”
秦凡沉默了十幾息，轉身大步朝院外走去，“我相信您幾位。”
半炷香後。
瞎子等人再次圍坐在一起。
“我是真佩服你，公子方才都說了，已知曉其娘親身份，你在與其對話時竟還能沉得住氣！”
瘸子壓低聲音，對瞎子問道：“難不成你是在賭？”
“賭？”
瞎子搖頭道：“黑龍衛歸寨後沒給咱們傳來消息，便說明此事還沒露。連這點兒腦子都沒有，以後就少說話。”
瘸子此時沒心情跟瞎子鬥嘴，他鬆了一口氣，語氣嚴肅道：“幸虧沒露，否則影響了武安君的計劃，怕是又得血流成河了。”
隨著‘武安君’三字落下。
瞎子等人的眼神中明顯多了些忌憚。
就連傻子，都不自覺的吞咽口水，以緩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