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知道,金不換依舊在探話。
他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隨口道:“說起錢糧,秦某倒也缺。”
金不換問:“那需要多少呢?”
秦凡道:“在此地招募人手出海,也是需要錢糧的。我準備募個三五千人,其工錢和他們食用的糧食由金兄這邊支出如何?”
金不換聞言,麵容一僵。
他依舊沒能探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但還是點頭道:“這些都好說。”
“那便有勞金兄了,若以後秦某得勢,定不會忘了金兄。”
秦凡麵帶微笑。
畫大餅誰不會?口頭支票罷了。
“秦兄弟啊,咱們能不能別端著了?”
達成合作的關係後,金不換對秦凡的稱呼也有所改動,“我對兄弟你可是推心置腹,兄弟怎麽老防著我呢?我給予了兄弟一些支持,兄弟是不是也得我露露底啊?”
秦凡問:“金兄說的是哪方麵?”
“比如目前的兵力?”
金不換說話的同時看向馬三以及隨行的黑龍衛。
他不傻,這群人僅看眼神就知道肯定殺過人。
秦凡道:“兵力暫且夠用,糧食暫且夠吃,地盤也暫且夠廣。”
“???”
金不換愕然。
你這跟沒說有啥兩樣嗎?
“不是,秦兄弟你這……”
秦凡的三個暫且直接讓金不換無語了。
其他中間人的支持者們,都巴不得多給中間人報兵,以求得到更多的支持,從而中飽私囊和未雨綢繆。
但怎麽輪到秦凡這裏,反而還不報了呢?
秦凡道:“我已經說給金兄足夠多的信息了,我不信金兄還不知我們的身份。”
“身份我倒是能猜得出。”
金不換很精明,在秦凡說出潛龍山三個字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不過,他雖知道秦凡等人是黑龍寨的人,可其兵力及各項數據他摸不清啊。
“既能猜得出,那金兄覺得我缺錢缺糧嗎?”
雖說秦凡既缺錢又缺糧,但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在話上絕不能露怯。
“秦兄弟掌控商道,自不缺錢糧。”
金不換可不知道秦凡剛接收兩萬義軍以及麾下一萬五千餘匹戰馬之事。
而這批隱藏戰力,目前是不能漏的。
秦凡未言。
金不換開口道:“秦兄弟,你黑龍寨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官府都拿你們沒轍。可話說回來,你就沒想過要擴充兵力?”
秦凡道:“這個不急。”
“也是,亂世之下難民遍地,最不缺的就是人。”
金不換見探不出什麽,也就不再探了。
因為他清楚,再探下去就容易引起秦凡的反感了。
於是他笑著說道:“若日後秦兄弟兵足將廣,糧草不足時,可一定要於我開口。”
秦凡點頭道:“一定。”
“那就按四千八百人進行募工?”
超過五千人需要上報,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半月,金不換也嫌麻煩。
“可以。”
四千八百人,三千人挖鳥糞,剩下的運輸,一旦步入正軌,也足以保證其效率了。
金不換把管家喊到身前,將此事交給後者去安排。
就在這時。
一名約有四歲,衣著華麗的男孩跑了過來,“爹爹。”
金不換將其抱起,向秦凡等人介紹道:“犬子讓秦兄弟見笑了。”
秦凡輕聲道:“金兄成婚挺早啊。”
雖說古人成婚早,但金不換十九,孩子接近四歲,再減去懷胎十月,那豈不是說他十四便成家了?
金不換也不瞞著,笑著說道:“沒辦法,我自幼肥胖,又是家中獨子,家中擔心我這身體難有子嗣,便提前預備了。”
說到這裏,他有些自豪道:“不過,事實證明咱那玩意兒還是挺好用的。”
秦凡笑了笑,剛想回話。
但不等他開口的,金不換懷中的男孩說道:“爹爹,為啥您書房有老鼠洞啊?”
“老鼠洞?”
金不換一怔。
“對啊,我還在老鼠洞中看到了兩個木牌,牌子上寫著秦皇……”
童言無忌,男孩一句句的說著。
但不等他說完的,金不換臉色一變,一巴掌掄在男孩臉上,怒聲道:“閉嘴,瞎說什麽呢!”
“哇……”
男孩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大哭不止。
金不換額頭布滿汗珠,他看向秦凡等人,“讓秦兄弟見笑了,孩子小,在說夢話呢。”
秦凡沒說話,而是看向馬三,問道:“你信他的話嗎?”
馬三搖頭,“我又不傻。”
“看。”
秦凡指著馬三,“就連我寨中最不善思考的人都不信,金兄覺得我會信?”
“……”
馬三很是無語。
金不換的臉色很難看,額頭的汗珠更多了。
私下祭奠秦皇牌位,無論是傳到朝廷耳中還是世家耳中,他全族都難逃一死。
“金兄,孩子是無辜的。”
秦凡走到正在哇哇大哭的男孩身前,看向金不換,“我又不會拿此事要挾你,你何必對孩子下手呢?”
“……”
金不換聽到‘要挾’二字,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秦寨主究竟怎樣才能忘記今日聽到的話呢?若有要求盡管提,隻要金某能辦到,就算傾家**產也會讓秦寨主滿意。”
秦凡道:“帶我去老鼠洞看看吧。”
“……”
金不換眉頭緊鎖,沉默片刻後輕歎道:“秦寨主請。”
書房。
那所謂的老鼠洞並不是真正的老鼠洞,而是一間暗室。
顯然是那孩子在書房玩耍時,不小心碰到了某處機關,從而將暗室給打開了。
暗室不大,隻有幾十個平方。
裏麵擺放著供台,台上除了水果和其餘貢品外,還有兩塊檀木製作的靈牌,牌子分別是秦皇和秦後的靈位。
秦凡看向金不換。
此事倒是讓他對這胖子多了些興趣。
秦凡問:“金兄,不知這靈位是怎麽回事?”
金不換深吸一口氣,坦言道:“方才說過,我家中五代從商,前兩代人與普通商人無異。自從第三代,也就是我祖父開始,便有所改變,因為他老人家曾在十八年前見過秦皇。”
說到這裏,金不換走到供台前,從供台下取一塊木匾。
木匾很大,不太好取,他邊取邊說,“當時祖父跑商途中,遭遇土匪,千鈞一發之際被到此地視察的秦皇所救,並有幸伴皇隨行三十裏。途中,秦皇跟祖父說過一句話,祖父將這句話列為族中祖訓。”
語落。
金不換取出木匾,木匾上刻有字體:取之於民,乃商之根;用之於民,為商之本。
“祖父秉承這段話,且‘無尖不商’。但這個‘尖’,卻被其他商人帶成了‘奸’。”
金不換輕歎,“大秦覆滅後,祖父以及家父得知秦皇身死後,皆歎世道不公,但身為商人卻也無力改變這世道,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這暗中祭祀。”
秦凡神色複雜,看著牌位輕聲道:“雖是商賈,卻也比那群背主求榮之輩強得多。”
金不換未言,因為他難以探明秦凡對此事的態度。
但無論明不明,他都知曉自己的把柄已經落在了秦凡手中。
“放心吧,我不會拿此事要挾你。”
秦凡走到金不換身前,輕聲道:“不過下次這種隱蔽之地的機關,最後還是設在高處,你設的這麽低,又豈能怪孩子觸碰到呢?”
金不換附和道:“秦寨主說的是。”
“此地我不宜多待,船隻和募工之事就拜托金兄了。”
秦凡說完,便要離開。
“秦寨主……”
金不換上前。
秦凡問:“還有事?”
“此事幹係重大,族中並非金某當家,要不……”
金不換輕歎,“秦寨主還是隨我去見祖父吧,否則此事傳入祖父耳中,他老人家還得跑一趟潛龍山。”
這可是誅族的大事,是不能瞞的。
“也好。”
就算要離開,也不差這一日半日的。
金家的府邸並不算太大,其麵積連林忠私宅的一半都沒有。
“秦寨主稍等。”
來到主府前,金不換先入屋通報。
當他把事情和其祖父說完後,差點兒沒把老人給氣死。
但氣歸氣,事情還是得解決的。
金不換從屋中走出時,一隻眼明顯有些紅腫,他走到秦凡身前,輕聲道:“秦寨主請進。”
語落,秦凡邁步。
馬三以及黑龍衛也想跟上,卻被秦凡攔下,“你們在外等候。”
於公於私,秦凡都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僵。
畢竟鳥糞的運輸還得靠金家呢。
屋中。
一兩鬢斑白的老人坐於主位,其體格還算正常。
旁邊坐著一名身軀同樣肥胖的男人,顯然是金不換他爹。
“家門不幸,讓秦公子見笑了。”
老人起身,眼神中難掩無奈,“金家有此把柄在公子手中,為了族中兒郎,我自會盡力滿足公子所需。但公子亦不能讓金家行逾越底線之事,否則……”
說到這裏,老人眼神堅決,“就算整個金家因此陪葬,我也會讓公子付出些代價。”
“老人家言重了。”
秦凡緩步上前,手握劍柄,“你我所求,皆為安穩。魚死網破之事,乃愚者之舉。”
金不換出聲道:“祖父,秦寨主說了,不會拿此事要挾我們的。”
“你給老子閉嘴!”
老人瞪了金不換一眼,大步上前又踹了他好幾腳。
金不換縮在一旁不說話了。
秦凡想過要阻止,但轉念一想也不合適,畢竟爺爺打孫子,這是天經地義啊。
“秦公子所言之事,方才我這沒用的孫兒也一並與我言說了,公子大可放心,此事絕不會出問題。”
老人邁步,在經過秦凡身旁時,他有意無意的瞥了其腰間佩劍一眼。
當他看到秦凡佩劍的刹那,神色一怔。
腦中閃過十八年前的某些畫麵。
隨即他一把抓住秦凡手腕,聲音中難掩激動,“公子,這把劍你是從何處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