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寨,書房。
盡管已是深夜,但秦凡依舊未眠。
他在等人。
沒一會兒,他等的人便來了。
“寨主。”
孫二大步走進,匯報道:“據我和黑龍衛偵查,義軍滿打滿算,撐死兩萬人。”
“才兩萬人?”
對於這個答案,秦凡有些失望。
“寨主別氣餒,還有個好消息呢。”
孫二嘿嘿一笑,輕聲道:“他們有五千多匹戰馬!”
“五千多匹?”
聽到這個數量後,就連秦凡都是一愣。
五千匹戰馬可不是小數目了,要知道古代騎兵那幾乎就是無敵的。
這可是五千匹啊。
若搭配得當,足以在平原地區輕而易舉的衝垮大幾萬人了。
“我在看到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
孫二輕聲詢問道:“你說他們是從哪兒弄來的這麽多戰馬?”
“不清楚。”
秦凡心中同樣疑惑,此時他雙眸眯起,沉聲道:“但用不了多久,咱們便可知曉答案。你去休息吧,明日看一場好戲。”
……
翌日。
天還未亮,義軍們便開始燒火做飯。
吃飽喝足後立即朝潛龍山進軍。
大帥下達了軍令,傍晚之前必須拿下黑龍寨。
之所以下達如此的命令,一是他覺得山匪無非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估計見到兩萬大軍便會嚇的屁滾尿流,直接開寨投降。
二是義軍的糧草僅夠午飯了,若是天黑前沒拿下寨子,一旦被義軍知曉無糧之事,那軍心會在瞬間渙散的。
很快,義軍開拔到了商道上。
副將騎馬到大帥馬前,恭維的說道:“大帥,昨日斥候來送信時,商道入口可是有山匪在此收費的。但今日,此地卻不見哪怕一名山匪的蹤跡,顯然他們已經被咱們給嚇破膽,都縮在寨子裏呢。”
“哼……”
大帥冷哼一聲,“現在就算那狗屁寨主想投誠也晚了,待本帥攻下山寨,定將其挫骨揚灰,以儆效尤!”
副將道:“據斥候報,上山的路有好幾條,其中人行道最多。車行道卻隻有一條,且狹窄到隻能容納馬車通行。大帥,咱們是走車道,還是人道?”
“速戰速決,自然要走車道。”
大帥指了指身後那五千餘騎兵,“當那群山匪看到這群騎兵時,便會不戰而降。”
副將道:“可是山地之上,騎兵根本施展不開啊,況且那黑龍寨地勢險峻。”
“打仗士氣很重要,騎兵是用來打擊他們士氣的。”
大帥不以為然的擺手道:“怎麽?難不成你還以為,他們真有膽子跟本帥打?”
副將搖頭道:“那自然不會。”
“傳軍令,上山!”
大帥大手一揮,義軍全員朝著山上開拔而去。
……
黑龍寨。
秦凡以及陳一等人站在寨門樓上,俯視著下方。
沒一會兒,車道上便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義軍身影。
由於車道狹窄以及林木遮掩的緣故,義軍幾乎排成了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
“這義軍大帥是腦子進水了嗎?”
陳一感覺有些好笑,“之前我還納悶呢,為何他們有五千騎兵卻被朝廷打的節節敗退,現在我倒是解惑了。”
要知道就算當時的幽州軍都不敢走車道。
因為一旦在此設伏,隻需極少的兵力便可令其首尾不相顧。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批戰馬……”
秦凡雙眼緊盯著戰馬,眼神中難掩貪婪,“這滔天的運氣,終於輪到我了!”
此時。
空曠區域中已擠滿了義軍。
大帥騎馬上前,對著黑龍寨上下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落在吊橋上。
他大手一揮,派出十人齊聲高喊:“黑龍寨的人聽著,我們大帥仁義。
若你們棄暗投明,將你們寨主腦袋砍下,打開寨門,放下吊橋,大帥進寨後非但不殺一人,反會論功行賞!
反之,則會將寨內人畜,屠戮殆盡!”
語落。
秦凡等人依舊站在寨門樓上,偌大的黑龍寨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攻寨!”
大帥失去了耐心,且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在他的幻想中,自己這麽多兵馬出現在寨前,這群山匪定會卑躬屈膝的打開寨門迎接自己才對。
然而,他卻受到了無視!
“殺!”
雖說義軍們在麵對朝廷官兵時唯唯諾諾,不敢迎戰。
但麵對山匪,他們皆士氣高昂。
這便是欺軟怕硬的人性。
義軍們烏泱泱的一片,扛著攻城梯衝向吊橋斷崖處。
隨即,他們將攻城梯放倒,想以攻城梯為橋,通過這斷崖,摧毀吊橋。
就在他們放梯時,李二牛彎弓搭箭,想要射擊。
秦凡立即將其攔下,“不殺。”
如果他想殺人的話,那早就在山林設伏了。
就算義軍衝到吊橋處,那等待他們的也將是無窮無盡的箭矢。
秦凡下令:“放吊橋,十息後,開寨門。”
隨著命令下達,吊橋開始下放。
這令那群義軍臉色齊變,已經搭的差不多的攻城梯被吊橋壓斷,墜下斷崖,摔得稀碎。
義軍們則立即後退,退到了安全位置。
大帥輕聲道:“是看本帥準備攻寨,起內訌了嗎?”
吊橋放下後,義軍們順著吊橋,扛著攻城梯衝鋒。
但不等他們衝到寨門前的,‘哢哢’的聲響不斷,寨門緩緩開啟。
“這群山匪肯定是見大帥要動真格的,怕了。”
副將恭維道:“您看,這吊橋和寨門都相繼打開,他們這是在投誠啊。”
大帥心情大好,大聲道:“進寨後,優先賞賜放吊橋,開寨門的人。”
兩人談話間,寨門已徹底開啟。
義軍們距離寨門已不足三十米,他們士氣極高,都想拿那先入之功。
然而……
寨門通道中,卻站滿了密密麻麻的老幼婦孺。
衝在最前方的義軍立即止步。
“別擠了,前麵有我家親戚!”
義軍盯著一個老頭上下打量,“二……二大爺?您怎麽在這兒?”
“不僅我在這,你爹娘跟你妻兒也在,他們都在後麵呢。”
老頭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那義軍大罵,“咋滴?你還想拿刀砍我不成?”
有義軍揉了揉雙眼,盯著前方老人打量,“爹?我是不是眼花了?你是我爹嗎?”
那老人大罵:“我不是你爹,難道你是我爹?”
還有義軍看到了自己媳婦,大罵道:“你這臭婆娘,怎麽當山匪了?是不是他們把你掠來的?說,你有沒有跟他們上炕!”
不等他婆娘開口的,他娘大步邁出,一巴掌甩他臉上,“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怎能這般汙蔑咱們的恩人?要不是黑龍寨,我和你爹還有你婆娘孩子,早就餓死在路上了!”
就這樣。
越來越多的義軍看到了自己的家屬,皆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能看到家屬,並非偶然。
昨夜孫二偵查時,不僅摸清了義軍的兵力,更是抓了幾個舌頭,問出了義軍的主要來源地--冀州!
潛龍山的難民,皆來自冀州之地。
比如這支義軍的先鋒部隊,大部分都是從冀州的西南部招募的。
而義軍大帥,定會讓先鋒進行攻寨。
那麽……
秦凡隻需將冀州西南部的難民選出,讓他們在寨門後等著即可。
“怎麽回事?”
突然的一幕,讓大帥以及副將皆臉色一變。
義軍先鋒們也不是傻子,此時他們看向寨門樓,剛好看到秦凡也正在盯著他們。
他們知道,此時必須要做出選擇。
否則,一旦大帥反應過來,他們這群先鋒,會被立即射殺的。
“兄弟們,不僅我們的爹娘妻兒在寨中,就連你們的親人也都在裏麵,是黑龍寨收留了他們,咱們若是對爹娘下手的話,那連畜生都不如啊!”
一人率先高喊。
隨即,義軍先鋒的所有人開始效仿大喊。
聲音響徹山林,義軍們臉色齊變。
各路義軍皆來自不同區域,而他們這一路,幾乎都是出身冀州。
而冀州的逃難方向,隻有潛龍山。
“壞了!”
大帥和副將麵色劇變,“這該死的山匪,是故意放下吊橋,打開寨門的!”
反應過來後,兩人想也不想,便勒馬準備逃走。
但不等他們揮動馬鞭的,周圍七八名騎兵從馬背上躍起,直接將大帥和副將撲下馬背。
‘嘭’的一聲悶響,大帥和副將摔了個狗吃屎。
兩人被七八人控製著,無論他們如何掙紮,皆無濟於事。
“你們想要造反嗎?”
大帥嘶吼。
“造反?”
一名義軍冷哼,“十個人,一百個人,一千個人叫造反,但全軍近兩萬人,豈可再稱之為造反?”
副將大喊道:“咱們都出身冀州,你們如此行事,是不是太沒人性了?”
“你還好意思說都出身冀州?”
另一名義軍一拳掄在副將臉上,“你們這群狗東西,不等打仗的便將自己家人轉移到了安全區域,卻對我們的家人卻不管不顧,任其自生自滅!如此,還有臉與我等言人性?”
有了人帶頭,義軍瞬間亂作一團。
那些義軍將領們,幾乎在瞬間便被義軍們控製。
寨門樓上。
秦凡眼神平靜的俯視著下方發生的一切。
在感覺時機成熟後,他轉身下樓,大聲道:“陳一留寨,孫二及黑龍衛全員,隨我出寨。待我等出寨後,立即緊閉寨門,升起吊橋!”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如今秦凡還不能信任這群義軍,若是此時放義軍入寨,怕是會徒生變故。
而留其家屬在寨中,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保命符。
秦凡一行人出寨。
先鋒部隊們還站在寨門前,秦凡瞥了他們一眼,“勞煩諸位,移步寨外。”
義軍們皺了皺眉頭,皆看向自家爹娘。
“去吧,聽秦寨主的。”
“放心,如果秦寨主要害我們的話,也不會將我們收入寨中,且保我們溫飽。”
義軍們聞言,皆轉身走上吊橋。
千斤閘轉動,‘哢哢’聲不斷,寨門關閉。
待秦凡等人走過吊橋後,吊橋也隨之升起。
“秦寨主,這邊請。”
義軍先鋒為秦凡帶路,直至走到被捆綁的大帥和副將身前。
“你們這群該死的叛徒!”
大帥惡狠狠的盯著義軍先鋒,隨即抬頭看向秦凡,冷笑道:“小子,今日他們能叛我,明日便會叛你!記住,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老子在地府等著你!”
亂世之中,但凡能成為義軍首領,那自然是不怕死的。
這大帥,明顯是想在死之前,在秦凡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你胡說什麽!”
周圍的義軍聞言,臉色齊變。
“秦寨主,你可不能聽他胡言亂語啊。”
“是啊秦寨主,咱總不能對爹娘和恩人下手吧?”
義軍們不斷解釋。
秦凡自然不會受這大帥的蠱惑,他輕笑著看向大帥,“他們今日之所以叛你,皆是由你自己造成。亂世之下,你與麾下將領卻隻顧自己家人死活,若我是他們,也會叛你。”
“你……”
大帥眼神猙獰。
秦凡沒搭理他,繼而看向周圍義軍,手指大帥,大聲說道:“如若日後,我用此人方式對待你們,哪一日你們背叛了我,我也不會怪你們,因為這是我自食其果。”
義軍們相視不言。
人性是複雜的,漂亮話誰都會說,且信任是相互的。
如今秦凡不能完全信任他們,他們自然也不能完全信任秦凡。
“來。”
秦凡劍柄抵在大帥下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若你能坦誠相待,我亦可讓你死的痛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