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都,親王府。

趙靈兒剛回來,趙保便將其攔下。

兩人來到書房。

趙保直入主題:“你把林忠殺了?”

“嗯。”

趙靈兒點頭。

趙保眼神中難掩不悅,沉聲道:“就算林忠有千錯萬錯,你也不該直接把他給殺了!你如此行事,那些漢人官員,豈不人人自危?”

他之所以能得到消息,是清水縣官員們用飛鴿傳書的方式傳遞的。

趙靈兒將冀州劍擱於桌上,入座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這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終究是自己的親妹妹,趙保也不忍心繼續責備,問道:“秦凡的身份確定了嗎?”

“確定了。”

趙靈兒放下茶杯,“就是因為確定了秦凡的身份,我才殺的林忠。”

趙保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皺眉道:“怎麽回事?”

趙靈兒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隨即看向趙保,輕聲道:“林忠間接害死秦凡生父,此事若換做你我,還會與之共事嗎?”

“……”

趙保聞言,沉默了許久,繼而發出一聲長歎,“事情怎會鬧成這般模樣!”

“想讓秦凡幫朝廷是不可能了,眼下唯一能挽救的,便是不與他成為敵人。”

趙靈兒緩緩起身,繼續說道:“故此,我才殺了林忠,且將其首級送往黑龍寨。”

“你殺得對。”

趙保深知三名食鹿者的可怕。

為了一個林忠與其為敵,屬實不明智。

趙保眼神逐漸淩厲,沉聲道:“可是妹妹,秦凡占據潛龍山商道,若任其發展,其未來的威脅性,怕是遠高於各路叛軍!”

“你可以放心。”

趙靈兒道:“他隻是想隱世,在亂世中自給自足。”

“自給自足?”

趙保哼笑,大步走到趙靈兒身前,“你真是當局者迷!食鹿者三人,俶龍在乾,戾鳳在虞,他秦凡又豈會自甘隱世?”

“他並非是自甘隱世。”

趙靈兒搖頭道:“而是他理想中的世界要遠比你我的目標要宏偉,在我看來,是根本無法實現的。”

趙保皺眉問道:“此言何意?”

趙靈兒看向趙保,“他說,江山是百姓的,百姓亦是江山。”

“瘋子!”

趙保臉色一變,沉聲道:“如若不是他食鹿者的身份,那他純粹就是一個傻子!”

“他也知道這個目標很難實現,世家門閥也好,乾虞黎三國也罷,都不會放任他這種人存在。”

趙靈兒輕歎,“所以,他寧願隱世。”

“你信了?”

趙保問。

趙靈兒點頭道:“嗯,我相信他。”

趙保沉默了許久,他有著不同的看法,沉聲道:“無論你說什麽,反正我永遠不會相信,像他這種人,能夠甘心埋沒一身所學!”

趙靈兒麵色嚴肅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秦凡,而是難民。

我回來的路上,碰到太多難民了,路上不知餓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易子而食。

如此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會出現更多的叛軍。”

趙保道:“此事,父王已經向朝廷上奏了。”

趙靈兒道:“沒用的,若那群鼠目寸光的家夥肯聽的話,如今又豈會出現這幾十路叛軍?”

“我明白你的意思。”

趙保無奈,“可父王的兵權都在邊陲之地,且太後不許父王離開大都,防的就是邊軍起亂。而且在這大都之中,還有二十萬番直宿衛,強硬手段,根本行不通。”

……

與此同時。

馬三即將抵達紅巾軍大營。

但就在距離大營還有十幾裏路時,卻迎麵碰到了朱十六。

“馬三兄弟。”

朱十六一行幾十人,他在看到馬三後,立即下馬,笑著迎了上來,“你怎會出現在此地?咱秦兄弟呢?沒與你一道來嗎?”

“寨中事情繁多,寨主脫不開身。”

馬三下馬,輕聲問道:“朱兄,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一開始他以為是去打仗,但打仗哪有帶幾十人去打的?

“別提了,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不被趕出大營,讓咱自行發展嘛。”

朱十六說到這裏,壓低聲音,對馬三說道:“還是秦兄弟未雨綢繆啊,那筆多出來的錢咱聽了秦兄弟的,自己給藏起來了,如今可起大作用了。”

馬三輕聲道:“我總算知道你們義軍這麽多人,為何還被朝廷壓著打了,心根本不齊啊。”

“你說得對。”

朱十六輕歎,“每路義軍都有各自的想法,打起來的時候根本不去支援的,就算支援,也是為了去撈便宜。”

說到這裏,朱十六看向馬三,問道:“兄弟你來此地可是有事要辦?不會是又要買軍備和藥材吧?可如今,咱怕是難以牽線了……”

“那倒不是。”

馬三搖頭,將秦凡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朱十六。

“兵屬?”

朱十六一怔,隨即低頭沉思。

他思維轉的很快,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秦凡的意思。

朱十六哈哈一笑,握著馬三的手腕說道:“馬三兄弟,回去後代咱謝謝秦兄弟的這句話。這個大人情,咱會記在心中,以後會還的。”

“告辭。”

馬三抱拳上馬,趕往黎大都。

……

潛龍山西南方向,約百裏處。

北黎南王府世子拖木帖親率五千北黎騎兵,趁著夜色,夜襲了一支五萬人的義軍大營。

由於事發突然,再加上夜色下很難看清敵軍數量。

義軍幾乎沒做任何的抵抗,便開始了潰逃。

“哈哈哈,真是一群廢物!”

拖木帖身披昂貴甲胄,這甲將他的身體以及麵部全方位都保護了起來。

此時他舉刀大笑著,語氣中難掩不屑,“親王府還說義軍難纏,不除必為大患,就這群酒囊飯袋,何以為患?”

“世子說得是。”

有將領恭維著附和。

“傳我令,追敵五十裏,殺他們個屁滾尿流!我要拿著這功勳,回去尋太後邀功!”

拖木帖的生母乃當今太後胞妹。

故此太後對南王府極其信任。

“殺!”

五千騎兵得令猛衝,手中彎刀不斷劈砍。

足足五萬義軍,被五千人追的一路潰逃。

但被騎兵砍死的人倒是少數,多數皆死在為了逃命的相互踐踏上。

天色微亮。

“大帥……”

義軍副將上前,開始匯報傷亡情況。

大帥聽完匯報後,麵色陰沉。

他們原本的五萬人,此時隻剩下不足兩萬人。

原本過萬的馬匹,也就是過萬的騎兵。

此時,隻剩不足五千匹馬。

在遭遇夜襲時,很多義軍連馬都沒騎,便逃命了,損失三萬餘人不說,還白送了拖木帖五千匹戰馬。

“該死的,今夜是誰負責警戒!”

大帥怒吼。

“是……是您的小舅子。”

“他人呢?給我拉出來砍了!”

“他昨夜喝大了,警戒時便被敵軍的斥候割下了腦袋。”

“混蛋東西!”

大帥起身,麵色陰沉,“這下可如何是好?丟了一半戰馬不說,糧食和軍備也都給丟了!若無糧草,怕是用不了幾日,軍中便會出現嘩變。”

副將輕聲道:“大帥,此地離潛龍山不遠。”

“潛龍山?”

大帥一怔。

副將道:“潛龍山可是商道要地,油水大得很。

一開始,是官府管控,但前段時間我聽一商隊掌舵說過,現在被黑龍寨把控著。

如今咱們缺錢缺糧,士氣低落,倒不如先占山為王,待錢多糧足後,再出山不遲!”

“黑龍寨有多少人?”

大帥問。

副將道:“也就千把人吧。”

大帥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千把人把控商道,官府就這麽忍著?”

“官府剿過匪,但沒打下來。”

副將上前,壓低聲音,“您也知道,眼下朝廷對付咱們還來不及了,自然也就不會給官府調兵。如此一來,山中無老虎,那猴子也就稱大王了。”

大帥道:“先禮後兵,派人給那黑龍寨送信,讓他們投誠。若那寨主答應投誠的話,本帥可以賞他個千總當當。”

他雖然一路潰敗,卻也還有近兩萬兵力。

兩萬兵力,又豈能看得起山匪?

“我馬上安排。”

副將快步離開。

傍晚。

義軍的信便送到了黑龍寨。

信是陳一送的,他已經買糧回來了。

秦凡坐於主位之上,看著信中內容,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向陳一,輕聲道:“朝廷給我封侯拜相我都不去,這義軍倒是想用一個千總來打發我。”

“信中還說他們足有十萬兵力呢。”

陳一笑了笑,繼續說道:“可我從送信的那名兵卒表情來看,神情疲憊,一看就是剛經曆過潰敗。”

“他說有十萬人……”

秦凡輕笑,“但我估摸著能有兩三萬人便是極限了。”

陳一道:“要不給他們回個信,順便探一下兵力?”

秦凡道:“晚上你讓孫二帶幾名黑龍衛去探一下即可,走之前給他們留封信,內容就寫:若義軍大帥肯歸降的話,我倒是可以讓他當個百夫長。”

陳一笑而不語。

“你去通知四座副寨的人撤回主寨,雖說有些擠,但如今天也不冷,讓他們先在外麵湊合幾日。”

擴寨可不是一兩天的時間。

陳一道:“直接一號寨、二號寨開戰不就完了?大不了陷入劣勢後,再撤回主寨唄。”

“那不行。”

秦凡搖頭,“咱們現在不僅缺糧,也缺兵。他們可是咱們的兵,若是死了,我是會心疼的。畢竟,咱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義軍給盼來了。”

“我去辦。”

陳一大步離開。

當天深夜。

義軍已經在距離潛龍山十五裏外紮營了。

孫二帶人趕到此地。

趁著夜色,他和黑龍衛們完成了勘察。

在離開前,一支火矢射入義軍營地。

這讓本就是驚弓之鳥的義軍被嚇的不輕,他們還以為是北黎騎兵追來了呢。

發現不是後,負責警戒的義軍們鬆了口氣,帶著箭矢上的信去了帥帳。

“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賊寇!”

大帥看完後,麵色鐵青,眼神中難掩殺意,“傳本帥令,今夜休整,明日天一亮,進軍潛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