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就在秦凡征民令還未滿員時,冀州陳家的府邸中,卻正在發生一件足以影響整個北黎戰局的大事。

夜色如墨。

冀州城城牆下,三萬餘幽州軍兵臨城下。

“都機靈點兒,我去匯報家主。”

守軍將領說完,便要下城。

但他剛轉身,便被其麾下親信用匕首捅穿了腦袋。

城牆上的其餘守軍皆神色淡漠,就仿佛沒有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吱吱……”

千斤閘推動,冀州城城門半開。

殺人者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跡,對著幽州軍參將道:“告訴格木爾,永遠都不要忘記他的許諾,否則,這冀州是會變天的。”

參將未言,隻是大手一揮。

三萬餘幽州軍陸續入城。

陳家府邸。

府門前的護衛正打著哈欠警戒。

“嗖嗖……”

猛然,暗處射出密集的弩箭,府門前十餘名護衛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便成為了屍體。

府門從內開啟。

密密麻麻的幽州兵衝出,接連湧入府中。

隨之傳出的,便是不絕於耳的慘叫聲。

一架馬車馳來,停在府門前。

門簾拉開,呂亍和格木爾先後下車,朝府內邁步。

後者邁步時,身體明顯有些不協調,因為軍杖在他身上留下的傷,並未痊愈。

陳家家主的居所很是隱蔽,就連府中的丫鬟們都不知曉其具體位置。

但幽州兵們,卻如同有透視眼一般,徑直朝其居所奔去。

他們衝入房間,將陳家家主帶出。

家主兩鬢斑白,麵色陰沉。

他在看到幽州兵時便已猜到了一切,陳家定是出了叛徒。

偌大的世家就如同皇朝一樣,家主雖權力最大,卻也不是一人說了算。

就比如這城中的守軍來說,有的忠於家主,也有的忠於其他嫡係。

為了安全和平衡考慮,陳家就連守城的守軍都是三日一換,但統領守軍的將領卻一直都是家主的心腹。

而今日負責守城的守軍,是其他陳家嫡係的兵馬。

故此,幽州軍能入城,定是與其相通。

而且,能將此事辦得如此密不透風,絕對不止有一名嫡係參與!

可讓家主想不明白的是,這格木爾究竟是用了何種說辭,將那群嫡係給說通的?

“多年未見您麵,如今再見,您是真的老了。”

格木爾邁步上前,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後起身,“這是我為您行的最後一次禮,還請父親將家主之位傳於孩兒。”

“逆子!”

家主怒聲道:“就憑你這孽種還想執掌陳家?簡直是癡心妄想!”

格木爾無視其言,自顧自的說道:“您在傳位於孩兒之前,還有勞您為孩兒取個名字。”

“孽種是不配擁有名字的!”

能成為世家家主,絕非怕死之人,且深知成王敗寇的道理。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他自然不能再丟氣節。

這是世家的驕傲,也是他身為家主的尊嚴。

“罷了,事到如今,一個名字也不重要了。”

格木爾從懷中取出紙張,輕聲道:“傳位書孩兒已寫好,還望您畫押、蓋印。”

“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

不等家主話說完的,格木爾拔出彎刀,一刀斬下其右臂的同時,也止住了那未說完的話。

格木爾撿起斷臂,用其手指畫押的同時,大聲道:“取印。”

家主印就在屋中。

待幽州兵取來,格木爾自行蓋印。

“逆子,當日你出生之時,我便該殺了你!”

家主強忍劇痛,怒聲斥罵。

“可惜,你已經沒機會了。”

格木爾邁步上前,緩緩舉起手中彎刀,但他最終還是沒有揮出。

畢竟他受的是漢人教育。

親手弑父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他做不出來。

格木爾轉身,閉目,揮了揮手。

兩名幽州兵會意,大步上前,很是利落的砍下了家主首級。

這時。

家主嫡子,也是除了格木爾之外的唯一獨子,被帶了過來。

一同帶來的,還有三名女子,兩個孩童。

女子是嫡子的一妻二妾,孩童是妻和妾生的孩子。

將他們帶來的並不是幽州兵,而是一名老者。

老者並非嫡係,隻是為嫡係做事的人。

“老奴見過新家主。”

老者先是對格木爾行禮,隨即看向其嫡子妻妾,“家主該當不留後患才是。”

“兄長,我對家主之位並無興趣,不要殺我……”

家主嫡子正如格木爾所言那般,能力平庸之外,且胸無大誌。

他非但沒有家主的氣節及坦然,更是怕死得很。

但卻沒有敢小瞧他,更不能無視他。

不因其他,隻因他是嫡子!

古時嫡庶有別,庶子無論再有能力,其身份地位也是不如一個廢物嫡子的。

“兄長?”

格木爾自嘲一笑。

有時他恨不得自己能和這位二弟的身份互換。

這麽多年了,他不止一次在腦中幻想著,如果他是嫡子的話,該多好?

“殺!”

格木爾揮手。

幽州兵們立即上前。

首先被殺的是那兩名孩童,隨即是嫡子和那兩名妾。

就在幽州兵準備對其妻室下手時,老者出麵擋在身前。

格木爾皺眉,揮了揮手示意幽州兵退下。

“我家主人說,家主一直想要一個名字。”

老者說到這裏,指向一旁嫡子的屍體,繼續說道:“既如此,在我們約定期間,家主何不用他的名字呢?”

格木爾眼神冷冽:“你是說,我要以別人的身份而活?”

“這也是約定的一部分。”

老者看向一旁的呂亍,“難道,你沒和家主說咱們的約定內容?”

“還未來得及。”

呂亍麵帶微笑。

格木爾一聽此事是呂亍定的,便也就未多說什麽,“好,我知道了。”

“還有一事。”

老者一把拉起全身顫抖的女子,“這人主人需要老奴將其帶回。”

“可。”

格木爾點頭。

老者拉著女子,大步離開。

當走到拐角處時,一名青年正在等候著。

“主人交代得很清楚,您必須盡快讓她懷孕,而且必須要生兒子。”

“好。”

青年一把將女子抱起,輕聲道:“嫂嫂放心,今夜我會好好疼你的。”

……

格木爾望著老者離開的方向。

數息後,他看了呂亍一眼,大步朝無人處走去,後者跟上。

格木爾壓低聲音道:“呂兄究竟對他們許諾了什麽?”

呂亍也不瞞著,微笑道:“很簡單,這個位置,你隻能以原家主嫡子的身份坐五年,五年之後,需換位於你的兒子。”

“我的兒子?”

格木爾一怔。

他好像明白那老者為何要救那女子,且將其帶走了。

格木爾繼續問道:“你是用家主之位說服的他們?”

世家的家主之位和皇位一樣,隻可世襲。

也就是說,在正常的情況下,其他嫡係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嗯。”

呂亍點頭,“世家幾乎占據著世界最頂尖的資源,無論是奇珍也好,異寶也罷,皆無法令其動心,能讓他們感興趣的,也隻剩這個位置了。”

“那幾個老家夥,可不止一人。”

格木爾輕聲道:“這家主之位,他們又該如何分配?”

“這就不是咱們該考慮的事情了。”

呂亍眯眼一笑,“而且我也沒考慮那麽長遠,難道陳兄覺得,五年的時間還不夠用嗎?”

“時間是夠用。”

格木爾點頭,沉聲道:“可就怕他們時刻防備著咱們,咱們很難伸開手腳。”

“同樣的辦法對於愚人來說,是能起到多次作用的。”

呂亍握劍,“而在縱橫看來,世間皆愚人。”

……

與此同時。

趙保也從黎大都來到了冀州,此時他距離薊州城,已不足五十裏。

空中,一隻海東青翱翔於天際。

這是趙保的那隻,在行動之前,他便將其放飛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隻海東青,他才能避開這一路的諸多追殺和盤查。

趙保策馬朝薊州城方向疾馳。

跑著跑著,空中傳來海東青的鷹鳴聲。

隨即海東青直衝上前,於前方高空處不斷盤旋。

趙保臉色一喜,因為海東青向他傳遞的信息是:發現了自己人。

而在此處的自己人,隻有薊州軍!

“看,海東青!隻是不知是世子的那隻,還是郡主的那隻。”

這群人是在周邊巡視的薊州軍,他們發現了海東青。

“你立即回城上報城主,其餘人等,隨我去接應!”

薊州軍們立即策馬前行,他們跟著海東青的飛行方向而動。

因為對於他們來說,無論是趙保也好,趙靈兒也罷,都必須得保護好。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趙保。

有薊州兵喊道:“是世子!”

“世子,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一名千夫長下馬,很是激動的跑到趙保身前。

“你們是不是收到了什麽消息?”

趙保眉頭緊皺,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的確有一個很糟糕的消息,王爺被關進天牢了。”

千夫長輕歎,“城主在得知此事後,十分憤怒,可薊州距離大都太過遙遠,且有叛軍間隔,著實有心無力。畢竟,幽州城已經丟了,總不能再把薊州給丟了。”

“父王……”

趙保握拳,沉聲道:“給本世子換匹馬,我要用最快的時間見到岱森達日!”

“是。”

千夫長立即將自己的戰馬拉到趙保身前。

後者上馬,策馬而去。

薊州兵們立即上馬,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