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應該搞混了一件事。”

秦凡指了指絡腮胡,又指向自己,“誓言這種東西,是身份對等下的無奈之舉。但你覺得,我與爾等之間的身份對等嗎?”

“……”

絡腮胡以及幽州軍皆沉默。

“爾等在我看來,也不過砧板上的魚肉,其生死存亡,皆在我一念之間。”

說到這裏,秦凡的聲音愈加冰冷,繼續說道:“爾等覺得,身為魚肉能向持刀者提要求嗎?”

絡腮胡麵色陰沉道:“既如此,我等又為何歸降於你?”

“爾等若不想降,自可不降。”

秦凡手握劍柄,沉聲道:“我不會勉強爾等,更沒時間與爾等浪費,接下來爾等隻需告訴我降還是逆即可。”

降者生,逆者亡。

盡管這群人對秦凡有用,但他也不會為此去自降身份發什麽誓言。

之前與朱十六起誓,一是二人身份對等,二是形勢所迫下的無奈之舉。

至於絡腮胡他們?

秦凡還真沒把他們看在眼裏。

別說他們了,就算是幽薊雙城的城主,其身份也是與秦凡不對等的。

絡腮胡和幽州兵們齊齊相視,卻無人言語。

盡管他們隻需說一個字,但這一個字卻足以決定他們千餘人的生死。

“我給爾等十息時間考慮。”

秦凡沉聲道:“若十息之後無人應答,即默認為逆。”

五息後。

絡腮胡輕歎一聲,行禮道:“降。”

有了絡腮胡帶頭,其餘幽州兵皆行禮,齊聲道:“降。”

秦凡道:“那諸位便起誓吧。”

“……”

絡腮胡等人皆無言。

但思索數息後,他們皆以長生天起誓。

古人由於迷信的緣故,對於信仰以及誓言,看的很重。

待幽州兵們起誓完,秦凡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在爾等還算心誠的份上,我可以給爾等一個承諾。”

“承諾?”

絡腮胡等人一愣。

“爾等放心,我定會拿下幽州城,親手殺掉格木爾,為達日阿赤報仇!”

無論是古時也好,現代也罷,但凡是戰爭,皆需出師有名。

而秦凡此戰之‘名’,便是為冤死的達日阿赤報仇!

“打開牢營,放他們出來。”

秦凡轉身,對著不遠處的黑龍衛下令。

當其走到黑龍衛身前時,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喏。”

黑龍衛明白秦凡的意思。

在放絡腮胡他們出來後,短時間內,黑龍衛需親自盯著這群降兵,以防不測。

“半個時辰後,讓那千夫長來見我。”

秦凡吩咐完,便大步離開。

半個時辰後。

絡腮胡換了一身幹衣,簡單梳理了一下,便來到石屋外,行禮道:“寨主,卑職已至。”

“進。”

隨著秦凡的聲音落下,絡腮胡進入石屋,再次行禮。

秦凡直入主題,問道:“知曉幽州城的布防圖嗎?”

“回寨主話,卑職知曉。”

絡腮胡實言道:“但卑職不確定的是,如今布防,是否有所變動。”

“將幽州城城內的布局,給我畫出來。”

秦凡不在乎兵力的布防變動,他隻想清楚幽州城內的建築布局。

相比起容易變動的兵力布防,那些建築可沒法動。

“是。”

絡腮胡上前,開始繪畫。

一炷香後,他將潦草的圖紙遞給秦凡,“寨主,這是卑職記憶中的基本圖,其重要建築都已標注,至於那些小型建築及不重要的,卑職著實記不清了。”

秦凡大概看了一眼,點頭道:“將幽州城內的情報詳細和我說說。”

“幽州軍原本共有十萬餘,其中三萬餘騎兵,剩下的皆是步卒。”

絡腮胡說到這裏,補充道:“除去被寨主先前滅掉的近三千人,以及礦山之戰中的折損,再減去卑職等人及與虞國交戰時的折損,卑職估摸著,城內最少都有八萬餘兵。

其中,騎兵應還有兩萬五千餘。因為城主(達日阿赤)率卑職兵臨薨河礦時,皆是騎馬而來。城主死後,格木爾為新城主,還未來得及下令將這五千匹戰馬撤回……”

絡腮胡一句句的說著,他說的很詳細。

比如達日阿赤幼年無父無母,是由其義父養大的。

而其義父如今在何處,誰也不知。

再就是,幽州城城牆的高度約有十五米,厚度約有五米,長則近十餘裏地。

其城門共有九處,主城門高十米,厚達三米,其餘八處副城門高七米,厚達三米。

城防器械有大型床弩以及塞門刀車、狼牙拍、鐵蒺藜、拒馬等。

秦凡開口問道:“格木爾在軍中的聲望如何?”

“算不上高,但也不低。”

絡腮胡實言道:“城主還在時,城中大小事務幾乎都是由格木爾決斷處理,知名度還是有的,但由於他從未上過戰場,軍中兵卒對其武力並不是很認可。”

“未上過戰場?”

秦凡雙眸微眯,問道:“他是文弱書生?”

“軍師兼督戰。”

絡腮胡回憶著格木爾的相貌,輕聲道:“算不得文弱,他體格也挺魁梧的,隻不過軍中無人見過他廝殺。”

秦凡道:“可在我的情報中,幽州軍在與虞國邊軍交戰時,格木爾是親征的。”

“這……”

絡腮胡一怔,行禮道:“卑職不清楚,畢竟卑職在隨城主來到礦山後,便再未離開。”

“嗯。”

秦凡倒沒怪罪於他,而是揮手示意其退下。

待絡腮胡離開,秦凡喊來馬三。

“寨主。”

馬三行禮。

“你去尋陳一,向其調用一千騎兵,然後帶著他們到幽州城城下散布消息,就說……”

秦凡起身,麵帶微笑,“格木爾害死老夫義子達日阿赤,老夫帶兵複仇,望幽州城內邊軍勿要自誤,盡早誅殺叛賊,棄暗投明!”

“???”

馬三聞言一愣,“寨主,你這年紀……誰會相信達日阿赤是你義子啊?”

“可幽州城內的邊軍,也沒見過我啊,既沒見過我,又怎知我年紀呢?”

秦凡這麽安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既然幽州軍都知道達日阿赤有個義父,那他便打著其義父之名出兵。

如此,無論是絡腮胡這群降兵也好,幽州城城內的邊軍也罷,皆會認同。

“好吧。”

馬三感覺有些無語,但也沒再多說什麽。

數日後。

馬三從陳一那調來千餘騎兵,分散式來到幽州城下。

他們高喊的同時,也在箭矢上綁上了用黎文寫下的信件,然後朝城內射出箭矢。

幽州城副城門開啟,有幽州兵追出。

“退!”

馬三也不戀戰,在城門還未打開的時候,便下達了撤退命令。

但等幽州兵關閉城門後,馬三便又率人返回。

城門再開,馬三再退。

城門再關,馬三再回。

一來二去的滾刀肉之舉,讓守城的幽州軍齊齊罵娘。

次數多了後,他們也就懶得搭理馬三等人了。

一連多日,射進城內的信件越來越多。

消息隨箭矢一並傳入城主府。

格木爾拿起箭矢,取下信件,當他看到信上的內容時,眉頭微皺道:“達日阿赤的義父為其報仇?”

“哈哈……”

呂亍看到之後,大笑數聲,輕聲道:“這夥勢力尋得‘名’倒是有趣的很,不過有一事我需向陳兄請教,這達日阿赤,真有義父嗎?”

“有。”

格木爾點頭道:“此事在軍中雖不算秘密,但知曉此事的,皆是百夫長以上軍職。”

呂亍道:“那也就是說,要麽薨河礦的守軍被審出了些東西,要麽便是有人投降了。”

格木爾問:“不知呂兄,是更傾向於前者呢?還是後者?”

“這個不重要。”

呂亍起身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此‘名’會不會影響軍中兵卒。”

“難說。”

格木爾麵色凝重,實言道:“雖說這段時日中我事事親為,但當城主的時間終究太短,若說軍中得知此事後無人動搖,那是在自欺欺人。”

說到這裏,格木爾語氣中多了些自信,“不過這段時間我的所作所為也非無用之舉,起碼在軍心上,大多數人更傾向於我!”

呂亍麵帶微笑道:“陳兄倒是自信的很。”

……

與此同時,幽州大營。

經過這幾日的發酵,幾乎所有幽州軍都得知了此事。

“百夫長,先城主真的有義父?”

有幽州兵向自己的百夫長詢問。

“有。”

百夫長點頭。

“消息說,是城主殺了先城主,百夫長,您覺得會不會是敵人在故意陷害城主?”

“難說。”

百夫長神色複雜,“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事與我等無關,咱們隻需服從城主軍令即可,畢竟城主的親王府任命書,總不可能是假的!”

“對。”

其他營帳中。

禿頭在得知此事後,卻持不同的態度。

因為他和絡腮胡都是達日阿赤的親信,否則當日林忠需要達日阿赤派兵時,後者也不會讓他倆去執行此等違抗軍令的機密之事。

故此,禿頭覺得達日阿赤死的蹊蹺,弄不好還真是格木爾所為。

不過。

正如格木爾所言那般,禿頭這類人終究隻是少數。

大多數幽州兵皆對格木爾持信服態度。

不因其他,隻因格木爾比起達日阿赤來說,更加愛護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