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能拉著旁人站上一條船,與自己同生共死的方法,有哪些呢?

那老板是個粗人,卻也算粗中有細。他見過的投資人有很多,多方對比下來,沈瑞澤的態度很值得琢磨。

先不說他孤身一人來到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看對方把錢撒出去後無所謂的態度,都讓老板斷定,沈瑞澤的家底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豐富許多。

既然如此,接下來的選擇,就很好說了。

他將沈瑞澤帶到本地最大的一個銷金窟。各樣玩樂手段,應有盡有。

沈瑞澤眉頭帶著細微的擰起,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推拒,但也始終是一副平靜的態度。哪怕有女人對他投懷送抱,都是提不起熱情的模樣。

那老板看的暗暗心驚,再次堅定了自己的看法。能抓住這條大魚,自己能少奮鬥不知多少年。

但他畢竟不知道,沈瑞澤先前經曆過軟星的事,此刻已經對女人產生了些本能的反感,更別說賭博。

何況之前還有一個溫言軟語的女性對他淳淳誘導,這會兒,身邊隻坐了個一身油膩的男人。

沈瑞澤看著眼前的迷亂景象,有些諷刺的想,這大概就是沈流彥作為他同父異母的兄長,對他最大的幫助。

不能在享樂中拉近友情,老板回去之後又是一番苦思。對付男人最有用的無非就是金錢美人,前者沈瑞澤大概是不缺的,後者,也沒見他對今夜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們透出什麽興趣。

老板琢磨了一下,之後的日子裏,就試探著帶沈流彥見了更多類型的女人。最後不得不得出結論,他這個“好兄弟”,性向可能與自己不太一樣。

有點麻煩,但不算棘手。

隻是,沒等老板再做出什麽舉動,沈流彥的安排姍姍來遲。沈氏在這所城市沒什麽根基,但他點名對付的隻是個小人物,這種情況下,還是有很多人願意賣沈氏一個麵子。

沈瑞澤私下咬牙,他就知道,那個人沒這麽容易放過自己!

最近的幾筆投資,他都隻拿出很少一部分錢,甚至在出手時就做好當這些錢沒有了的準備。至於目的,不過是想知道沈流彥是否還盯著自己。

答案出來,沈瑞澤果斷開始準備出國。

……然而,又有經濟偵查隊找上了他,說他涉嫌一起商業詐騙案件。

沈瑞澤勉強笑了笑:“一定是搞錯了吧?”

沈瑞澤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在江城時被打壓到地底的那段時間。在沈家振麵前的頹喪雖然是裝出來的,但也不乏他當時確實心灰意冷的因素在其中。

出來的久了,沒人對他冷眼相對,甚至還為了爭幾筆資金就將他高高捧起……漸漸的,沈瑞澤終於找到了些大學時代的感覺。

然而這樣的飄飄然並沒有維持多久。沈流彥一出手,就將他再度打入塵埃。

他當然和所謂商業詐騙案沒有關係,說來當初被軟星所騙的錢至今都沒有追回來。

不過,沒有人會信。

等到這件事終於解決,離沈瑞澤離開江城,已經過了小半年。

他慢慢的發覺,每當自己有離開這個國家的心思、並做出一些舉動時,就會出各種狀況。沈流彥最狠的一次,直接將他送入看守所,蹲了一個月。

其餘時候的小打小鬧中,沈流彥往往會讓他偶爾小賺一筆,更多時候,隻要他露麵,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最慘時,還被房東趕出,身份又出問題,隻能露宿街頭。

兩年過去,沈瑞澤某天吃飯的時候抬起頭。小飯館裏掛著一台電視機,沈流彥的臉出現在上麵,是記者采訪,說起江城新規劃的一座跨海大橋。

橫塘島?

各樣情緒劃過,沈瑞澤慢慢將頭低下,但沈流彥的聲音還是回蕩在耳邊。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著對方的名字,怒氣充斥著胸膛。

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讓沈流彥這樣不放過他!

真想撕破那張虛偽的臉!

再不情願,沈瑞澤也將那則新聞聽了個七七八八,順道也聽了遍沈氏與耀容即將開始的合作案。

他的神色又一次變換。耀容?容家人……容南馹!

想到這裏,沈瑞澤再也無法平靜下去。他驀地站起身,將筷子拍在桌上,走出飯館,消失在人群之中。

江城。

陽光將空氣中的水分捂熱,照進房間,為厚重的鋼琴鍍上一層薄薄金光。

容越翻開琴蓋,手指在冰涼的琴鍵上緩緩滑動,指尖之下的觸感涼而細膩。

他稍微用力,按下一個鍵,眉尖攏了攏,自言自語:“音都不太準了……得讓人來調。”

許久沒有碰琴,手感生疏許多,好在有定期打掃過,不至於落太多灰。

他闔上眼,腦中浮現出當初沈流彥與他攤牌後,又到自己家中,最後一次彈《夢中的婚禮》的畫麵。

一麵回憶,也就一麵按出熟悉的音符。

教了沈流彥那麽多遍,這也算他彈得最多的曲子之一了。斷斷續續的彈完一遍,容越低頭看琴鍵,黑白分明,又都帶著陽光的色澤。

簡直,就像沈流彥這個人。

耀容的資金已經被套牢,沈氏在合作中占大頭,一旦出事,容北昭會再無還手之力。

相對的,沈氏也會遭到極大的損失。錢財倒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信譽。

除非……到那個時候,有人願意幫沈流彥一把,重新注資進去,挑起大梁。

容越倒下一杯酒,倚在沙發上,輕輕抿了一口,視線仍定格在落地窗前的鋼琴上。隻是眼神略有失焦,好像是在透過眼前的景象,看其他什麽東西。

挑起事端的人選早已定下,被薛嵐出事衝昏頭腦的容非是不二人選。到那時候,哪怕容非一時想不到該如何複仇,也會有人在他身邊,步步引導。

容越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能讓自己與沈流彥徹底抹掉隔閡,重歸於好。

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在不斷誘惑。

如果不去幫沈氏呢?那種情況下,稍落井下石,沈氏就再不會是容氏的對手。

然而沈流彥明知這點,還是選擇信他。

容越默默地笑了笑,也不知此刻自己心中是滿足更多些,還是其餘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