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誤會

時間退至晚間,米璐被容越的電話叫走。她笑盈盈的與表哥通話,腳步輕快,偶爾有小小的跳躍。

這一切放在十六歲的少女身上,沒有絲毫違和感。加上她清麗的外貌,偶爾對視的路人也都會朝米璐露出善意的微笑。

方才等待的地方離容氏辦公樓不遠,步行的話二十分鍾就能到。等到說好一切,米璐哼著小調,果斷覺得自己放學以後來這邊買東西是英明的決定。

這天是工作日,但由於最後一節課是課外活動,離開學校的時間比以往要早一個小時。米璐讓司機送自己到市中心,言明要逛街,並表示大約八點來接就好。

和表哥一起過聖誕

她笑彎了眼,又有些小得意的想,表哥說昨夜沒有時間,大概是在陪表嫂

見色望妹,米璐深沉的搖頭,心中的喜悅卻依然不住的往出冒。

隻是在將手機放回包裏的時候,她“呀”了聲,突然發覺自己先前買的東西不在手上。

再回想一下,似乎,是在等待的時候覺得提著太累,就隨意的將袋子放在足邊。

米璐癟了癟嘴,無可奈何,隻得轉身回去取。好在並沒有走多久,東西大概還在。

這一下,就讓她看到了打開車門、坐進去的那個人。

哪怕隻是一個側臉,也足夠她認出對方。

沈流彥。

米璐睜大了眼睛,足下腳步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停下。直到眼中車輛絕塵而去,終於回過神,心亂如麻。

怎麽會是他

“今晚的月色”沈流彥笑了下。

笑聲輕輕緩緩,撓在容越心尖。

“對。”容越極有耐心。他的一隻手仍維持著方才拉開窗簾的姿勢,隔著一層潔淨透亮的玻璃,望向空中的滿月。

晶瑩剔透,散發著琉璃般的色澤。

沈流彥壓低了嗓音,側過身,手遮擋在唇邊。屋內太靜,雖然護工正忙於清潔無暇分身,但他仍不太放心。對方畢竟受雇於外公外婆,而他此時說出的話內雖無旖旎,但到這個點還與人閑聊,於他而言,本就是不太常見的事。

“真美,不是嗎。”

何崇住院的消息在第三天終於漏了出去,是不算意外的意外。他手中仍握著沈氏大多股份,這個時候,自然有不少人來探望。

而同樣處於沈氏董事會、握著第二多股份的沈家振,已經月餘沒有露麵。

沈流彥這天到達病房依然是在晚間。他的生物鍾本就強大,規律了一天,作息已被調整的七七八八。

照例送走何白氏,今日上樓,護工沒有出岔子,何崇也醒著。

他依然坐在外公床邊,就聽何崇隨意找了個理由,讓護工先離開。

“流彥,”屋內隻有祖孫二人,何崇便徑自開口,問,“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怎麽在公司裏待,原本以為隻是巧合錯過,現在聽他們說,他是徹底不見人影”

話中含糊的代詞所指的是誰,沈流彥心知肚明。

他原本還頗有些擔憂如果外祖父再提起婚事該如何應對,現在還在手術恢複期,不好直接將自己的打算說出口。如此一來,沈流彥倒是略鬆了口氣,十分自然的答道:“沈瑞澤一直受挫,他分不開心,正常。”

“哦”何崇望了外孫一眼,高深莫測。

沈流彥依然平靜,好似沒有注意到外祖父探究的眼神。

“年終還有分紅。”頓了頓,何崇又開口提醒。

這一回,沈流彥的唇角帶出輕微的笑意,烏黑的瞳仁在燈光之下微微蕩起一層琥珀色:“剛好他們最近賠的有點多,回回血,才能繼續玩下去。”

何崇這才放心。

多年以來,他心中始終有些隱秘的擔憂。外孫雖說一直做的很好,手段也強硬,一眼看上去卻實在和軟。年輕的時候在性格上麵吃虧還好說,等到再過幾年需要獨當一麵的時候,就有些難辦。

現在看來,外孫始終站在自己一邊,這點的確令人欣喜沒錯,最重要的卻是另一點,不心軟。

何崇滿意的點點頭,又說了幾句別的事,就讓沈流彥快些回去睡。

十二月二十八日,是早就定下的外出讀ba的一幫人小聚的日子。時間上未有衝突,也就成了先前沈流彥保留下來的聚會之一。

這幫人大多都是江城世家出身,早年在國外便相互扶持。隻是出於家族企業領域不同等原因,各自本家倒是不太交集,長輩間基本僅僅隻是點頭之交。

沈流彥站在穿衣鏡前,一手扣著扣子,一手扶著手機。難得休閑,他身上穿了訂製的格子襯衫,配白色長褲,雙腿筆直修長,扣子被一顆一顆扣上,人魚線、腹肌和輪廓分明的胸膛寸寸隱入柔軟的布料。

容越在那頭抱怨:“之前也就算了,都沒時間。現在難得有空,你還要去約別人”頓了頓,聲音輕飄飄的:“流彥,你真花心。”

沈流彥動作一滯,很快微笑:“有那麽想我”

“對。”容越起先是毫無聲響,沈流彥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正打算岔開這點,就聽到了這樣毫無預兆的一聲。

聽到的一瞬,好像有什麽東西,如同煙花一樣,在腦海中炸裂開來。

絢爛,美好,稍縱即逝。

可接下來,容越繼續說了下去,口中道出的確實另一番意思:“從月初到現在,流彥,你就不想”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沈流彥冷靜下來,也不介意對方將話中意味完全扭曲,甚至隱秘的鬆了口氣。

怎麽會讓這樣的問題脫口而出他稍作反省,隨即又恍然,與容越交談時,這樣的心理活動好像越來越多。

也無怪對方會那樣回答。容越有多喜歡這樣意味不明的,他早就明白。

也不容易,沈流彥想,兩個人開始的時候,他從不曾想,容越竟真的能在這麽長時間內都不再與他人發生什麽。

哪怕這是自己的要求,然而容越若對此不滿,單方麵切斷這段關係也是無妨。

思緒飄到這裏,沈流彥挑了挑唇:“離我出門還有半小時,容哥哥,如你所願”語調微微拉長,“當然,也是如我所願。”

信號將所有曖昧不清的響動清晰的傳遞,等到一切結束,容越的嗓音裏帶了淡淡的饜足,稍有沙啞,語帶調笑:“我好像更想吃你了,流彥。”

沈流彥整理衣著的動作絲毫不亂,隻應了聲:“哦”尾音上揚。

容越便惋惜地開口:“隻是沒時間。”

視線掃過桌麵上擺放著的瓶子,是旁人送來的古物,平日裏擺在博古架上。瓶身古雅,瓶頸細長,釉色肥厚光澤。此時此刻,其中卻插了一枝玫瑰,看上去實在很不搭。

瓶子裏放了水,但花瓣邊緣還是已經有輕微的枯萎。

耳邊的響動已經成了忙音。容越將發熱的手機放下,走到桌邊,指尖碰上仍舊嬌美卻已有暮色的花瓣。

這次聚會是沈流彥做東。他比其餘人都早到片刻,勾好菜譜時抬頭,正看到唐宛如走進。

打過招呼,這還是他們在唐宛如訂婚之後第一次見麵。沈流彥帶了點促狹的笑意:“怎麽,沒帶家屬”

唐宛如彎了彎眉:“同學聚會,帶他來做什麽”話裏自然而然就帶出了對未婚夫的親昵和滿足。

就好像,兩人從前從未有過什麽,隻是一同留學的好友。

他們相互提了幾件都知道的單子,期間,一桌人也已經來齊。

飯桌上觥籌交錯,畢竟都有分寸,不至於喝醉失態,更多是借此來彌補許久不見的生疏。

有人在唐宛如訂婚時尚在國外,此刻舉杯自罰。唐宛如笑盈盈的回應,下一刻,將話題引到沈流彥身上。

“說起來,”她本坐在沈流彥左邊,此刻隻是偏過頭,手撐著腮,一縷青絲垂在頰側,“咱們差不多都定下來了,就差流彥你。”

沈流彥啞然,隨機莞爾道:“這不是還沒遇上合適的。”

也算實話。但唐宛如顯然不準備放過他,唇角帶著弧度:“不如,你告訴大家喜歡什麽類型的,這才好介紹啊。”

沈流彥耳邊幾乎是即刻便劃過下午容越那句玩笑般的指責,說他花心。初聽到時他隻想笑,現在同樣。

旁邊一群人起哄,平日裏再怎麽維護精英形象,此刻也都被酒意帶到過去的時光。

“還是說,”唐宛如攏了攏發絲,定定的看著沈流彥,仿佛要洞穿什麽,“你還要再等很多年,那個人才會出現”

那日看到米璐坐在沈流彥車上,之後,眼裏的景象就揮之不去。

唐宛如一遍又一遍想著如果沈流彥真的與米璐有什麽,那會怎麽樣。毫無疑問的是,有了沈氏支持,容北昭在家產之爭中勝利的機會會增加許多。米璐又是容北昭的獨女,再往後些,豈不是容家家產會落在沈流彥手中

她從來都是清醒的人,想到這種可能之後,便不由心驚。

此刻言語試探,也不過為了落實自己的猜測罷了。

如果是那樣,未來的江城,自然會有一番震動,唐家應何去何從

沈流彥察覺到了唐宛如眼中的深意,卻並不明白其中緣由。想了想,他還是點頭。

唐宛如心下的弦即刻緊繃。米璐現在年齡太小,的確,是需要等很多年啊。

危機與機遇並存,機遇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