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病房裏陷入長久的安靜。
寧璟宸隻覺得自己胸腔中好似有什麽東西堵著,難受的緊,卻又拔除不去。
他再清楚不過,這是他自作自受,可到底心裏還是會存著這麽一絲絲的殘念。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瑤瑤,你說的沒錯,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但,我對你的愛,也是真的。”
岑柒閉了閉眼,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感覺。
“我知道,我曾經做的那些……的確不能讓人原諒。所以,我會用剩下的時間去彌補你,無論你原不原諒我,我都會這麽做。”
聞言,岑柒側過眼眸,望著男人堅毅的臉龐,以及雙眸那固執的色彩,好半晌,才出聲道:“寧璟宸,我不恨你了。”
她決定,放過曾經,也放過自己。
聽到這話,寧璟宸瞳孔一縮,心不由自主地迅速往下沉。
恨的對立麵,是愛。
因為還有感情在,才會恨。
如今她不恨了,那麽……
移開目光,岑柒繼續道:“但不管你做什麽,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們兩個之間的種種過往,就像是一道鴻溝橫在彼此之間,再也跨不過去了的。
她不可能,在寧璟宸如此傷她辱她後,還能繼續和他相安無事地在一起,那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寧璟宸一時噤聲,俊臉泛出白色,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抿了抿唇,低低道:“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可還是,放不下去。
喃喃聲後,誰都沒有再說話。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將兩個人的影子映照在地麵,拉的老長老長。
第二天,岑柒醒過來後,寧璟宸已經不見了。
許是昨晚說的夠清楚了,他應該不會再來著她了。
這樣也好,權當互相放過了。
一連接下去好幾天,寧璟宸都沒有再出現。
倒是謝祈年來了好幾次。
令岑柒意外的是,謝祈年一身休閑服,頭發梳下來,清爽又幹淨,一如五年前那個大男孩,衝她陽光地笑著:“小星星,我來看你啦!”
岑柒有些恍神,隻不過片刻的功夫,彎起嘴角笑了笑。
還是這樣的謝祈年,更讓人習慣。
觀察一周後,確認沒有什麽別的問題,岑柒出了院。
當天醫院門口熱鬧不已,岑家來了兩車的人,要不是醫生說她要多走動走動鍛煉鍛煉,那些人或許恨不得直接將她扛著回家。
別墅還是四年前的樣子,小菊收拾的井井有條,撲麵而來的都是熟悉感。
晚上,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別提有多開心了。
岑氏因為有岑毓的坐鎮,這幾年發展迅猛,那些高層更是在岑毓雷霆的手段下,沒有一個不服的。
岑柒使命告終,隻保留了岑氏一小部分的股份,而後徹底結束自己的總裁之旅。
她從來也不是掌管公司的這塊料,還是輕輕鬆鬆的好。
岑毓和岑老太太自然也順著她,誰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又是休息了小半個月,岑柒跟著岑毓還有老太太,帶著岑悅霖一起回了江源市。
在機場時,謝祈年來送行,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抱了岑柒,眼底滿是釋然:“小星星,往後餘生,你一定要好好的。我還是,超喜歡你的。”
岑柒猶豫片刻,還是回抱了他,笑道:“嗯,你也是。”
看著飛機在頭頂上空啟航,謝祈年的心情是這幾年裏從未有過的舒暢。
嘴角帶笑,轉過身時,一個柔軟的身軀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撞了上來。
謝祈年皺了皺眉,剛要開口,隻見白淨的小姑娘慌慌張張地挽住他的臂彎,著急道:“叔,幫個忙,我感謝你八輩子祖宗!拜托了!”
叔?
謝祈年一時愣在原地,什麽反應都來不及做,就被小姑娘拖著走了……
……
回到江源市,岑毓和老太太都希望岑柒可以住在祖宅亦或是山莊裏,但岑柒不肯,隻說著這麽大個人了,還是搬出去住的好。
於是岑毓在距離山莊不遠的別墅群裏買了一棟別墅,第二天,岑柒就帶著岑悅霖還有小菊等人搬了過去。
一大早,岑柒拉開窗簾,站在陽台上伸著懶腰,忽然,眼角的餘光好似瞥到隔壁的陽台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隻是還沒來得及細看,手機先響了起來。
是一條短信,謝祈年發來的——“小星星,以後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還有就是,千萬千萬不要去你右邊那棟別墅!”
岑柒不禁失笑,搖搖頭,將手機收起來,卻是沒怎麽把最後這句話放在心上。
然而下午的時候,外頭有人敲門,小菊快步走過去。
“你好,我是住在你們隔壁的鄰居,請問有鉗子嗎?想找你們借用一下。”
緊接著,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岑柒微愣。
緩緩扭頭去看,隻見小菊麵前站著的男人,正是寧璟宸!
寧璟宸自然也看到她了,眸色深深,勾起嘴角笑:“柒柒,好巧。”
是柒柒,不是瑤瑤。
他說過的,就算她一輩子不原諒他,他還是會守在她身邊,護她,愛她。
……
二十年後。
岑柒躺在病**,已經略有皺紋的臉上滿是平靜。
醫生說,她的身體曾經受損的很嚴重,能撐了這麽多年,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
所以,她很滿足,沒有任何的遺憾。
緩緩抬眼,她看到這麽多年始終守著她的寧璟宸,眉眼到底還是染上了一絲絲笑意。
她輕聲說道:“寧璟宸,好好活著,死,太便宜你了。這輩子你欠我的,下輩子,換我,欺負你好了。”
話音落下,窗外大樹的最後一片落葉慢慢凋零、飄落……
看著岑柒閉上眼,就像隻是睡過去了一般,寧璟宸表現的出乎意料的平靜。
不言不語,反應淡然的嚇人。
然而,這注定不會是個表麵般這樣平靜的夜晚。
第二天,別墅的**,寧璟宸安詳地躺在那裏,嘴角帶笑,卻是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旁邊放著的,是一瓶空了的安眠藥。
窗戶開了個縫,微風呼一下吹了進來,將桌上的遺書吹落——
“我怎麽舍得,讓你等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