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

寧璟宸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和暗藏的驚喜。

他生怕這是自己的幻覺,亦或是一場夢,醒來就消失了。

岑柒緩緩回頭,看到他,嘴角彎起一抹虛弱的笑:“嗯,我回來了。”

巨大的欣喜和激動幾乎要將寧璟宸淹沒,他幾步上前,將剛蘇醒的女人緊緊抱在懷裏,哽咽道:“我好想你。”

岑柒的身子骨還提不起太多的力氣,熟悉的氣息包裹在周身,僵硬片刻,到底還是隻垂下了眼簾。

這段時間,她雖然是昏迷的,但意識卻是清醒的,能聽到每天他們說的話,也知道這四年來,一直是寧璟宸無時無刻地在照顧著她。

這樣的心情,很難說清楚。

岑柒蘇醒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岑家人耳朵裏,他們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岑悅霖小朋友二話不說撲到自己媽咪的懷裏,紅了眼眶,卻是倔強地輕哼道:“媽咪,你讓霖霖等太久啦。以後再這樣,霖霖可是要生一小時,哦不,一整天的氣哦!”

岑柒失笑,摟著他點頭,不知不覺也笑落了淚:“好,媽咪答應你。”

岑老太太在一旁抹著眼淚:“好,太好了……”

岑柒將岑悅霖放下來,走上前去,抱了抱老太太,低聲道:“奶奶,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現在不是好好的了嗎?這就好,這就好……”

在這麽漫長的歲月裏,岑老太太已經不奢望太多了,岑柒能蘇醒過來,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賜。

“柒柒……”

一如既往溫潤的聲音此時染上了點點顫抖。

岑柒抬起頭,隻見岑毓就站在自己跟前,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不止,神情也激動緊張的很。

她意外道:“哥,你的腿……”

岑毓上前抱了抱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含笑道:“好了。在兩年前,就好了。”

畢竟這偌大的岑氏,的確不能交給一個殘廢,他也舍不得奶奶繼續累下去。

聽到這話,岑柒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可想而知,為了恢複雙腿,岑毓付出了多少的時間和汗水,恐怕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小菊也不停地抹著眼淚,哭哭唧唧道:“柒柒小姐,你是不知道,小少爺現在懂事了很多嗚嗚嗚,太好了……”

話還沒說完,收到小少爺警告的一把眼刀,一噎,頓時噤了聲。

江琛一如既往,麵上沒什麽起伏地守候在一邊。

事情塵埃落定,一家人終於團聚。

醫生檢查過後,建議岑柒還是在醫院觀察幾天,沒問題後便可以出院回家了。

岑老太太抓著醫生的手直感謝個不停。

看到始終沉默著站在一旁的寧璟宸,岑毓想了想,湊到岑柒耳邊低低道:“柒柒,不管你做怎麽樣的決定,哥都會支持你的。遵照你自己的心就好,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一股暖流從心底蔓延出來,岑柒笑著點了點頭:“哥,謝謝你。”

原來有家人站在身邊的感覺,是這樣的好。

幾人笑著聊了很久,寧璟宸為了不打擾他們,一直坐在客廳裏。

直到晚上七點多,岑老太太和岑毓等人才離開,隻有岑悅霖死活不肯走,便讓他在這裏睡下。

寧璟宸一走進房間,岑悅霖看到他,昂了昂小腦袋,輕哼道:“看在你這幾年的確沒有欺負媽咪的份上,本少爺就暫時允許你追求媽咪好了。”

這幾年,岑悅霖和寧璟宸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一開始他的確不喜歡這個沒禮貌的大男人,但看到他每天這麽認真地照顧媽咪,這麽溫柔地和媽咪說話,那種別樣的感情,漸漸滋生了——如果是這樣的一家三口,是不是也挺好的?

畢竟,別的幼兒園小朋友們都有媽咪和爹地,他其實也想要很久了……

寧璟宸低低笑了笑,上前揉了揉這顆小腦袋瓜子:“嗯,多謝小少爺的恩準。”

他知道讓岑悅霖接受自己的路還有很長,但如今,他最多的,就是時間。

岑柒從衛生間出來,看到這副其樂融融的畫麵,心底五味雜陳。

八點多鍾,一直絮絮叨叨的岑悅霖終於睡著了。

房間裏隻剩下寧璟宸和岑柒兩個人,一瞬間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寧璟宸抿了抿唇,喉中發癢,啞聲道:“瑤瑤,我一直欠你的,對不起。以前是我蠢,是我傻,是我太自以為是,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他目光爍爍:“你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站在你身邊的機會?”

岑柒低垂著眼眸,久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歎了一口氣,將懷裏的岑悅霖在**安放好,而後下床。

腳落地時,許是昏睡太久還不習慣,忽然一軟。

好在寧璟宸反應快,大步上前將她扶穩。

也是在這個時候,垂著眼眸的岑柒才注意到男人扶著自己手臂的手指,其中的小指和無名指,彎曲著詭異的弧度,她詫然:“你的手……”

寧璟宸手指一顫,不甚在意地笑道:“沒什麽。”

這也是他該受的懲罰。

一瞬間,岑柒頓時回憶起了當初在救護車上時,男人為了護住她,受到了多少的傷害,這手,是不是也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病根?

隻是他不願提,她便也沒有再多說。

岑柒走到窗戶邊,看到了四年前自己家裏的盆栽,如今擺在了上麵,被寧璟宸照顧的很好。

月光灑進來,更顯得房間靜謐。

忽然,她指著盆栽上的一根樹枝,有些沙啞地開口:“寧璟宸,你瞧這裏,四年前,我在修剪它的時候,不小心多剪了一道,過去了四年,雖然它已經長出了新的枝椏,可這個痕跡,還是在這裏,一直沒有消失。”

話音落下,寧璟宸的胸口一陣陣的疼。

雖然傷害都過去了,這些年他對自己也一直不離不棄的照顧,也許心裏的傷口是在慢慢愈合,可到底還是留下了疤痕。

這讓她,談何原諒?又如何能去原諒?

做錯的事情,造成的傷害,不會因為後來的挽救,而相互抵消。

他對她的照顧是真,對她的傷害和折磨,也同樣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