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
三樓的監聽係統就是阮未央本人設計的,使用方法沒人比她更懂了。陽春曉又把計劃跟她確認了一遍,正要再囑咐她,卻見她笑道:“放心吧姑娘,他就是往哪裏多看一眼我都會記下來告訴你的!您還是先下樓去試試聲音吧!”
陽春曉也覺得自己竟變得十分囉嗦,笑笑地歎了口氣,把解藥往她手裏一塞:“總之,成敗在此一舉,萬事拜托了!”
“姑娘瞧好吧!”
回到一樓後台的時候,沈敬已經來了,依然穿著偷來的那身軍裝,正跟許知年湊在一處研究監聽器的聽筒。
“這東西能傳聲音?可真是太神奇了。我一直以為它就是個煙筒。”
“喂,你別對著它說話!上麵會聽到的。”
“不會啦。”
陽春曉笑道:“未央說了,這根管子就是個聽筒,沒有收聲裝置,咱們能聽見上頭說話,上頭聽不見咱們的動靜。”
“厲害厲害。”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陣樂聲和吃酒劃拳的喧鬧聲,想必是阮未央已經把巡邏的兵卒讓進來了——現在天色已然全黑了,最近全城宵禁,家家關門閉戶,他們也沒有更好的去處,能來這裏歇腳吃茶偷個懶正是極好的。
不一會兒工夫,廳上就來了幾十人,人聲鼎沸。
今天茶水歌舞一率免費,圖的就是他們這喧鬧的背景音。
陽春曉把門關好,屋裏一片安靜,就聽喇叭裏傳來阮未央清晰的聲音:“怎麽樣?聲音清楚嗎?”
陽春曉依著約定,輕輕敲了一下黃銅的管子,就聽她又說道:“好,那我開始了喲。”
三樓屋裏的爐火升得很旺,阮未央隻穿了件很薄的單紗裙,香肩半露,抬手撩起內室的珠簾:超大號的定製浴桶裏飄著一層花瓣,奶白色的熱水裏泡著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是張衝。
阮未央撥了撥瓶口的珠子,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
片刻,就見他眉梢抖了抖,似是要醒了,她隨即轉身去了外間。
她背對著張衝,以一個極為妖嬈的姿勢半倚在朱漆的花格木門上,順手將解藥扔進門口的青瓷花瓶裏。
她一邊留意著屋裏的動靜,一邊看似無意地伸手扶了扶發間的珠花。
“……這是哪?”
“喲,爺終於醒了啊?”
阮未央轉回身,扭動著腰肢來到他麵前,卻是鳳目圓睜,嗔道:“在雪地裏凍得那樣,我還當你是死了呢!”
“你是誰?……這、這是什麽地方?”
張衝原想起身從澡盆裏出來,卻發現自己一絲不掛,隻得又坐了回去:“……我衣服呢?”
“早扔了呀!”
阮未央突然怒道:“你是怎麽到的天香樓、自己全忘了嗎?我告訴你,別想賴賬!外頭冰天雪地的,你滾得跟個泥人一樣,若不是老娘好心把你撿回來,你早凍死在外頭啦!”
樓下的聽到這裏,陽春曉不由問道:“你在哪捉到他的?”
沈敬答道:“他騎的是輕騎營快馬,剛進城我就盯上他了。馬身上掛著軍中的令牌,這一路上竟無人敢攔,直接就奔魏府去了。沒等他跟魏府的人搭上話,我就把他悶進口袋裏弄走了。”
“優秀。”
陽春曉讚了一句。
估計連魏登也沒想到:饒是他一路上這麽小心,還是剛一進城就被人發現了。
想到這,陽春曉又不禁一陣疑惑:“他又沒穿軍裝,你怎就知道他是魏府的人?那軍馬若是偷來的呢?萬一是個強盜呢?”
“軍人的騎姿跟強盜自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沈敬一笑:“我這麽多年的斥候,若連兵匪都分辨不出豈不是白混了?……不僅如此,我還看出他是驃騎營的人。”
雖然並不懂得其中的門道,陽春曉覺得大概跟她當街抓賊的原理差不多?
“那他可曾看到你真容了?”
“沒有。”
沈敬語氣肯定,似乎還因為她質疑自己的專業性而顯得有點生氣。
“那你都問出什麽了?”
“無論我怎麽威脅,他就是不肯開口。我怕他又像蘇鐵那樣突然死了,隻得先用藥迷暈了他,然後搜了身,卻什麽也沒發現。”
這倒跟她和許知年得出的結論差不多。
這時,又聽阮未央那邊怒道:“你少糊弄我!我給你找身衣裳,就你這身強體壯的,我一個弱女子又怎麽打得過?你光著腚的樣子倒還讓我覺得安穩些,橫豎你不嫌丟人就跑啊!”
三人聽了一陣偷笑。
張衝無奈道:“那我一直光著,出不得門,要如何賠你銀子呢?”
“那……你給我寫個字據,我差人送到你家裏,讓你家裏人送錢來贖你!”
“這怕是不太方便……我是外地人,來京城投親的,不料遇到了歹人。”張衝搖頭歎氣道:“不如這樣,姑娘先放我離去,等我尋著親人就立刻將銀錢送來府上可好?”
“呸!”
阮未央眼睛一瞪,啐道:“放你娘的屁!你身上連一個銅板也沒有,我憑什麽信你?當老娘是三歲小孩子嗎?……你現在就兩條路,要麽乖乖留在天香樓當雜役,直到抵上你欠下的銀錢;要麽,寫信請人拿錢來贖你!”
張衝低頭想了想:“姑娘想要多少錢?”
“一……二百兩銀子!”
“好說。”
張衝陪笑道:“你先給我找身裳,然後我寫張欠條給你可好?有了字據,日後也算有個憑證不是?”
阮未央眼珠一轉:“成。”
說著,她朝外頭喚了一聲,早就等在隔壁的波妞捧著一身半舊的單衣就送了進來。
“我可告訴你。”阮未央板著臉說道:“別想跟我耍花招!現在樓底下全是當差的軍爺,你若打錯了主意,我隻要這麽一嚷,他們立刻闖進來把你剁成肉醬!”
“不敢不敢。”
張衝一把抓過衣服來,躲在內室角落裏,十分狼狽地匆忙換上:“這……怎麽是單衣呢?”
“廢話!”
阮未央白了他一眼:“你翅膀硬了豈不就要飛了?天底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張衝苦笑道:“姑娘放心,區區二百兩銀子,我定是不會賴你的。”
“少跟我這充大爺!衣裳的錢要另算的!”
阮未央這才給波妞遞了個眼色,她就又轉身出去取棉衣了。
衣裳不算合身,勉強蔽體。張衝十分窘迫地守在爐火邊上,也不敢亂走。
阮未央走到他麵前的書櫃前,打開櫃門,裝模作樣地找了半天:“誒?沒紙了……算了。”
她隨手抱了一摞書放到他麵前:
“反正這些書不過是擺在這裏裝樣子的,你就隨便扯一頁沒字的寫去罷!”